信笺收入掌心, 他一抬肩,信鸽就展翅飞出了小院。 兆远望着隐入林稍的鸽子, 拿着信笺回了书房。 书案后,永平侯正披着一件外衣在看舆图,桌角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屋内飘散着苦药味。 “侯爷, ”兆远拱手,“柳枝来信了。” 永平侯略抬起头,“柳枝甚少来信, 看来是摄政王有动静了。” 兆远把信笺交给永平侯。 展开一看, 永平侯眉峰蹙起, “摄政王要来边境。” “那可如何是好?”兆远脸色大变, “侯爷您才受伤, 摄政王就急不可耐,显然没安好心。” 永平侯回到边境快两年了, 可摄政王一直没来边境,永平侯才受伤就来了,怎能不叫人担忧。 摄政王不在边境这场仗都打的这么艰难, 要是来了, 更是无法想象。 毕竟当初摄政王是打败过永平侯的人,那着实是个武将天才。 “他应当是听说太子亲征, 这才来了兴致。”永平侯抬手将信笺在烛火内点燃,扔到唾壶中。 兆远脱口而出,“太子才弱冠,哪里是他的对手,况且太子从未上过战场。” 连永平侯都要小心应付的人,太子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顶什么用。 永平侯瞥了他一眼,目光幽深,却没说话。 兆远心下一凛,拱手告罪:“属下失言。” 不管怎么说,那是太子,他这个语气,算是大不敬。 永平侯摇了摇头,“他才弱冠不久,却斗倒了魏家,你有这个能耐?” 兆远哑口无言,面色悻悻。 还真没有,魏家像是众人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叫人喘不过气来,多少人恨的牙痒痒,面上却不得不笑脸相迎,从前连军饷都要看魏家的脸面,他们不知吃了多少亏。 从一个饱受争议的外室子到如今的太子殿下,沈翊只用了两年时间,世间几人能做到。 “有太子殿下乃是大周之幸。”永平侯从不掩藏对沈翊的夸赞,只恨不得是自己的血脉,做了太子这么多年名义上的父亲,也是他的幸运。 “趁着我还能动,太子殿下不会的,我还能教,太子在朝堂上的本事已经显现,要是能在战场上立足,那就是天佑大周。” 一个文武双全的帝王,那是多少人盼来的希望。 兆远望着永平侯,于心不甘:“侯爷为大周劳心劳力,可皇上却——” 永平侯抬手阻止了他的话,“皇上是皇上,太子是太子,祸从口出,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别总挂在嘴边。” “是,属下不敢了。”兆远垂首,面上的表情却仍旧带着愤恨。 永平侯望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端过一旁放凉的汤药,慢悠悠地喝了几口。 喝完最后一口时,永平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什么好怨的。” “我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了多久,闻璟还小,也不成气候,闻家的未来,得靠着太子殿下。” 闻家百年世家,不仅仅只有永平侯这一脉,上上下下算起来,得有几百口人,他的子女大多下场凄凉,是他没有教导好的缘故,若是再叫闻家败落,当真是无颜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兆远明白永平侯的意思,当下也有些郁闷,“都怪侯夫人胡乱掺和。” 要不然永平侯在守边境,只怕章氏那罪,定是要株连侯府。 永平侯放下碗,不想多提这件事,“罢了,也怪我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 闻姝出门的时候身边多了个板正高大的护卫,就是原先从善兰堂带回来的二狗,沈翊给改了名,叫凌茂,还让凌盛做师父带着,学了点拳脚,沈翊离京前,就让凌茂保护闻姝,尤其是外出的时候,别的不说,就他这体格,看着也够能吓唬人了。 沈翊不在家,闻姝最能打发时间的就是善兰堂,自从绮云在善兰堂安家,免了她许多事,她去善兰堂的次数便少了。 这不,如黛说喊绮云来王府住,可绮云都放心不下善兰堂,宁可白日来回的走,也不肯到王府住。 绮云早和善兰堂的一众人熟悉起来,就好似家人一般,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别提多热闹了,绮云失去了一个小家,却换来了一个更大的家。 不仅如此,绮云和周羡青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闻姝一来就瞧见两人在长廊下说话,不知道周羡青说了什么,绮云神色看着挺不错。 周羡青一直没有开口说求娶的事,但他的心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连周夫人也听得一些风声,还借着捐赠衣裳的名义来过陶绮云几次。 周夫人倒是没拦着周羡青,她呀,老早就盼着抱孙子,生怕周羡青一直不成家,有了心仪的姑娘就好,她就有望抱孙子。 有人弃之敝履,也总会有人爱如珍宝。 走错了路不要紧,回头或是走向另一个岔路口都好。 只是太多女子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如绮云这般能顺利和离的,已经难得。 或许想要功行圆满,总得走过些许艰难。 “姝儿,你来了。”闻姝还没出声,绮云就瞧见她了,快步走了过来。 周羡青跟在身后,行了一礼,“拜见太子妃。” 闻姝和绮云挽着手,弯了弯唇:“周公子多礼了,咱们也不是外人。” “是,”周羡青直起身,“太子殿下出征,若是太子妃有事,尽可来寻在下。” 卫如黛和离之后,徐音尘与沈翊便有了隔阂,贺随又远在渤海郡,朝中闻姝认识的,也就只有周羡青关系好些。 闻姝微微颔首,“希望不会有需要周公子的那一日。” 不需要,便是风平浪静。 周羡青也说:“在下也希望。” “你回去吧,我陪着姝儿转转。”陶绮云毫不客气的指使周羡青,再不似从前扭捏,大大方方的。 “好,那我先走了。”周羡青对着闻姝点点头,转身离开。 陶绮云看着他走。 等人走远了,瞧不见了,闻姝才打趣了句,“周公子日日都来,你还瞧不够,眼珠子都要黏在他身上了。” 陶绮云羞臊的红了脸,撒娇似的说:“姝儿!才没有,他也很忙,并没有日日都来。” 不过也差不多了。 两人往学堂走去,闻姝说:“国丧期间,要不然这个时节办喜事也好,不冷不热的。” 说到这个,陶绮云倒也没有否认,“不急,太子殿下都还没回来,我们哪有心思办什么喜事。” 经过一段悲哀的婚事,再和娘家断绝的关系,陶绮云的胆子倒是大了起来,也不似从前柔弱,苦难这东西确实教人成长。 “你们等他做什么,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呢。”闻姝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思念。 才分开一日,就好似隔了千年。 说完这话,闻姝才觉得有些悲观,立马说了句,“要是过了半年他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他。” 陶绮云:“好啊,太子殿下要是看见你,一定格外开心。” “不说这个了,近来堂内可好?”闻姝出门就是为了别总是牵挂沈翊,还是聊起了别的。 “好着呢,就是收容的妇人孩童越来越多,眼瞧着要住不下了。”近来陶绮云就在为这事发愁。 闻姝环顾一圈,周围走动的人是变多了。 两人走到女学这边,闻姝站在窗边看了眼,有些吃惊,“多了这么多姑娘?” 陶绮云点了点头:“是啊,还是你的法子好,这里既能读书念字,还可以学女红等手艺,寻常人家哪来这样的路子,外边想学点手艺还得准备一笔丰厚的束脩,逢年过节得打点,这儿收一份银子,教这么多,谁不想来。” “一开始人少些,后来别人瞧见在这上学的姑娘越发有本事,也都争着要送来,一个传一个,可不就多了。” 闻姝望着这些身着打补丁衣裳的女孩,心里头一片柔软,多一个识文断字的姑娘,就少一点将来被欺负的可能,“堂内的银钱还够用吗?” “够的,时常有人来送银钱,说来这事也怪,”陶绮云微蹙了蹙眉,“昨日不知是谁,在善兰堂门口放在一个匣子,里面装着几百两银子。” 闻姝:“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吗?” 陶绮云:“没呢,都说没看清是谁,这是做好事不想留名,真是大善。” 闻姝:“那就先留着吧。” 两人正说着,身后传来如黛的声音,“姝儿!绮云!” 闻姝转身,看见卫如黛穿了一席红色窄袖骑射服,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姝儿,你来了,我正打算去王府找你呢。” “你怎么一身汗?”闻姝递过一条干净的帕子。 卫如黛一边擦汗,一边转头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群女孩,“带她们扎马步来着,央求我舞枪给她们看,天太热了。”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一群才长到胸口的小姑娘小萝卜头似的跑了过来,围着闻姝转。 “王妃娘娘好久没来了。” “王妃娘娘看我的头绳,绮云姑姑给我编的。” 即便闻姝有些日子没来,她们还是格外亲近闻姝。 “好看,都长高了。”闻姝只能笑着挨个夸了一遍,热热闹闹的,心里暖了几分。 陶绮云等她们闹腾完才说:“王妃娘娘现如今是太子妃娘娘了,你们也得改口称太子妃娘娘。” 小孩子哪懂这些,但立马改了口,“太子妃娘娘,我好想你。”
第100章 红豆 龙崖城比定都热的多, 一路南下,沈翊身上的衣裳穿的越来越少,到了龙崖城外, 已经可以穿单衣了。 沈翊坐在马上, 手上套着缰绳,抬眸看向近在眼前的龙崖山脉, 这是他第二次来,从前游学时来过一次, 那时的龙崖城戒备尚未如此森严,也还算繁华,如今百姓寥寥无几,在此驻守的多是军士。 龙崖山是上天给大周生出的天然屏障, 从前将南北分隔开,现下将周、楚限制,若无龙崖山, 只怕天下局势早已大变。 “下官永平侯副将兆远, 恭迎太子殿下。”兆远带着龙崖城内大小官员前来迎接沈翊。 “免礼。”沈翊抬了抬下巴, “侯爷伤势如何?” 兆远起身回道:“侯爷身子并无大碍, 有劳太子殿下挂心, 殿下一路劳累,请入城歇息。” “好。”沈翊牵着缰绳, 打马入城。 龙崖城是依山而建,二十年前的洛河之战让城内血流成河,花了十几年, 才叫龙崖城焕发生机, 可如今又爆发战争,百姓再度背井离乡。 能走的百姓都走了, 留下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要不是没有子女亲人依靠,无法离开,要不就是舍不得故乡,沈翊入城时,道上驻足围观的百姓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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