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帝夸了燕王又夸燕王妃,可把瑞王气得切齿,今日之事分明就是燕王谋划好的,还这般冠冕堂皇,瑞王睨了沈翊一眼,当真是小看他了。 “皇上赏罚分明,”尚弘说,“即便镰州天高路远,须得慢慢彻查,可户部侍郎包庇之责,与京兆尹玩忽职守之责,却逃脱不得!身为定都父母官,若第一时间上禀难民之事,恐怕也不至于镰州饿殍遍野。” 京兆尹吓得匍匐在地,一个劲地磕头,“臣有罪,臣有罪,求皇上饶命啊!” 他自然晓得城外难民之事,可瑞王让他不必上禀,他也就没管这事,如今东窗事发,他总不能将瑞王供出去,为着家中亲眷,他也只能咬牙认了。 “皇上,微臣是真的不知,并非包庇,皇上明鉴!”不知此事就只是失察之罪,若是包庇就是从犯,这是截然不同的结果,甄合业自然晓得如何保命。 “邱真玩忽职守,延误镰州灾情,着革职流放!”顺安帝晓得京兆尹乃是魏家门生,如今处理了一个魏家人,立马就可以安上他的人,顺安帝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至于甄合业,关入大牢,是失察还是包庇,容后再审。” “皇上,皇上!”邱真与甄合业哭喊着,却被禁卫捂住嘴拖了下去。 承恩公冷眼看着两人被处罚,不置一词,虽是魏家的人,可魏家门生多了去,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魏宗。 “徐卿此次上奏有功,擢升为五品郎中,赏银百两,”顺安帝论功行赏,再下令道:“速召魏宗入京,命刑部尚书主审,燕王从旁督察此事,散朝!” 帝王令,一言九鼎,瑞王本想争取督察,可顺安帝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大手一挥就散了朝,顺安帝一走,百官陆陆续续退出,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此事。 魏家在大周屹立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动魏家嫡系,朝中也不是没人看不惯魏家,可就算参魏家,也只动些魏家门生或是拐着弯的亲戚,不痛不痒的。 哪像今日,直接就参了承恩公的嫡幼子,还证据确凿,不死也要扒层皮,那可是魏家一条有力的臂膀。 看来这朝中格局要变。 尚弘站在殿外,看着群臣如蝼蚁一般散去,仰头望着炙热的烈阳,大周风雨将至啊! “二弟,可真是好手段!”瑞王喊住往外走的沈翊,脸色难看得紧,他还没对沈翊做什么,沈翊倒好,竟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沈翊回头,面含浅笑,“皇兄说什么?” 瑞王怒目而视,“你我之间,有必要装吗?徐音尘不就是你的人。” 魏宗调任镰州三年了,本就是承恩公想让他外放做出点政绩来,眼看着这三年镰州的税粮节节高升,政绩优异,明年魏宗调回京,顺理成章得往上升,可如今看,魏宗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可升的! “皇兄说笑了,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官员自然也是父皇的官员,臣弟可不敢僭越。”沈翊垂眸理着袖口。 瑞王见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更是恼怒,“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我还当你是条好狗,是本王眼瞎。” 沈翊仍旧笑着,只是眼中噙着冷意,“皇兄还没瞎呢。” 但是放心,迟早有一日,会瞎。 瑞王犀利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要生吞了沈翊,余光瞥见前方的承恩公,不想再和沈翊费口舌之争,甩袖离开,追随承恩公去了。 “王爷。”徐音尘上前行了一礼。 沈翊颔首,“回去路上小心些。” 徐音尘明白他的意思,“是。” 沈翊也得回府,想必闻姝还为他忧着心。 “外祖父留步。”瑞王虽非魏皇后亲子,却待魏家如亲外家,也喊承恩公外祖父,异常亲近。 承恩公面色不虞,略抬了下手,“瑞王殿下。” 瑞王扶着他,“外祖父免礼,今日之事,是本王大意了,没承想燕王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徐音尘一路上都没反应,谁知竟不知不觉做下这许多事。” 徐音尘跟着甄合业去巡粮,瑞王自然吩咐过要盯着点徐音尘,可徐音尘一路上对甄合业唯命是从,一味捧着,从不违抗命令,以致于甄合业也就放松了警惕,才叫徐音尘钻了空子。 承恩公说:“燕王绝非善类,殿下往后要多留心,今日这个教训着实不小。” “外祖父放心,本王一会就去见母后,让太后出面,必定能保下小舅舅。”瑞王说道。 承恩公从没觉得区区一个初出茅庐的户部小官能要了魏宗的命,即便背后有燕王运作,只是可惜了这几年对魏宗的筹谋,本是想让他回京,顶了工部尚书的差事,如今看是不行了。 “有殿下操心,也是犬子的幸事,”承恩公眼尾耷拉着,目露凶光,“徐音尘,留不得。” 敢动魏家的人,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 瑞王颔首道:“外祖父安排便是,这人留着确实是祸患。” 不得不说,徐音尘这人有点胆量,虽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音尘是受了燕王的吩咐,可他敢第一个站出来,咬魏家一口,没有点魄力可不敢做。 瑞王还挺欣赏此人,偏偏这人却是燕王心腹。 可惜了。 * 闻姝就在前厅候着,沈翊一回府她就瞧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账簿,上前打量他。 沈翊张开臂膀,在她跟前转了一圈,揶揄道:“可要好好查看,没少胳膊没少腿。” 闻姝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才放下心来,“旗开得胜了吗?” 沈翊扶着她入内,“差不多,处置了个京兆尹,魏宗召回京彻查。” “没罚他吗?那等皇后太后回过神来,岂不是会保下他?”闻姝又忧心起来,生怕沈翊竹篮打水。 “那也得他能见得到皇后太后。”沈翊喝了一口茶,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才发觉里面搁了莲子。 闻姝说:“清火的,天气越发热了,你政务又忙,要多吃点败火的东西。” 沈翊又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再过半个月就转秋了,定都夏短冬长。” 闻姝坐到他旁边,想听听他朝中发生了什么,又说,“我这样算不算干政啊?若是不能说便算了。” 女子出阁后相夫教子,却不被允许过问夫君在外之事,更何况朝堂里的事,永平侯也不会和章氏说朝中事。 “你干哪门子政?”沈翊笑了,巴不得与她分享,“我只是在与你闲话家常。” “今日朝上,柳侍郎为我说好话来着。”沈翊如今在朝中人脉不广,柳侍郎也有点用处。 闻姝若有所思,“看来柳家当真决定跟随你了。” 这也说明柳贵妃颇得父母宠爱,要不然柳家也不敢贸然和魏家作对,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搭上全家性命的事。 先前沈翊没和闻姝说镰州的事,如今见她感兴趣,一股脑的和她说了,“去年我去镰州巡查税粮时便察觉到镰州的税粮有问题,但去年镰州并未干旱,百姓倒不至于饿死,今年刚好赶上干旱,可偏偏又是魏宗任知州的第三年。” 大周地方官员每三年一审考,政绩优异便可升官,无功无过仍归原位,有过则贬,魏宗这都是第三年了,要是放弃作伪,那前两年也是白费,又得等下一个三年,他自然是不肯。 镰州那地方,哪有定都繁华,若不是为给升官找个借口,他连外放都不肯去。 所以仍旧学着前两年压榨百姓,强征税粮,想着魏家只手遮天,上头有人护着,也不怕有人瞎了眼参他。 可偏偏今年还真有瞎了眼的,撞到了沈翊手中,自然不会放过。 “魏宗是魏皇后的幼弟,是太后的亲侄子,他们也是有恃无恐,那么多百姓死在他们手中,夜里当真睡得着吗?”闻姝难免气愤,上位者本该仁爱百姓,可却一心只想着自己享乐,注定要民不聊生。 “百姓于他们不过是蝼蚁,”沈翊拨弄着茶碗盖,“只要没疼到他们身上,他们通通不会介意。” 楚、周两国休战近二十年,本该休养生息,可大周表面上看着平静,底下早就是淤泥一滩。 “四哥,你打算怎么办?魏宗要是被保下,往后魏家会更肆无忌惮。”连这样本该诛九族的死罪都能逃脱,还怕什么呢? 管家忽然进来通禀打断了沈翊的话:“王爷,王妃,宫里边的赏赐送来了。” 两人一同出去,顺安帝派人送了一些金银,还有一些女子首饰头面,是赏给闻姝的。 沈翊把施粥的事一说,闻姝就明白了,“这些金银能买许多米面,施粥花的银子都回来了。” “这次还真是不亏。”闻姝笑道。 两人正说着,凌盛脚步匆匆而来,说:“王爷,徐大人的马车在玄武大街被撞了!”
第033章 死讯 “快请大夫!”小厮背着满身狼狈的徐音尘回府, 喊的嗓子都嘶哑了,门房手忙脚乱地跑去请大夫。 在前厅和弟媳闲话家常的徐夫人听见吵嚷走出来,一眼瞧见徐音尘身上的血, 吓得登时腿软, 脸色惨白如纸,还是徐二夫人扶了她一把, 急忙问,“天呐!这是发生何事了?尘郎不是去上朝了吗?” 小厮背着徐音尘本就力竭, “快来人扶一把,把公子抬回院子里。” 这下众人才回过神来,来了几个小厮轻手轻脚地接过徐音尘。 徐夫人指着小厮问:“快说这是怎么了?” 小厮跌坐在地上,他胳膊上也有血, 顾不得擦,喘着气说:“夫人,公子下朝后, 马车在玄武大街上被另一辆马车撞了。” 正说着, 门房已飞速把大夫请回来了, 徐夫人等人只能先跟着大夫去瞧瞧。 徐夫人这辈子就是为儿子活着, 好不容易儿子高中, 也成亲了,她本想颐养天年, 结果却出了这档子事,她的心跳都要吓停了。 一群人赶到徐音尘的院子,卫如黛本就在担心他今日上朝会得罪魏家人, 一看见徐音尘是被人抬进来的, 当时就红了眼,“徐音尘……” 小厮把徐音尘放到床榻上, 他身上血迹斑驳,昏迷不醒,也不知伤到哪里,卫如黛想碰又不敢碰,怎么会伤的这样重? “大夫来了!”丫鬟忙把卫如黛扶开,让大夫给徐音尘诊脉。 徐夫人被婆子扶着,脚步踉跄地进来,看见卫如黛,走过去紧紧地攥住她的胳膊问:“到底发生了何事?音尘好端端的怎会被马车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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