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唯一的难题是如何混进军营救兄长。 “郑大哥,霍家军一般何时招人?”楚涟月问道。 郑茂扒拉两口米饭,“每年的夏季,不过近两年来朝廷拨款少,军营里开支大,已经不怎么招新兵了。” “那厨子、军医呢?” 郑茂继续摇头。 吃过晚饭,郑茂与楚涟月辞别,先回军营探听楚梧近况,而她留在客栈想法子混进军营。 为节省银子,她朝店小二要了间便宜的通铺,通铺里人不少,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妇人,她们的丈夫就在几里外的军营里当兵。 瞧见新面孔,几个妇人凑过来扯家常 “这位妹妹瞧着年轻,也是来军营寻郎君的么?” 楚涟月并未否认,顺便打听问:“姐姐们可知道,若郎君有要紧事不能出来,我该怎样去军营见他?” 妇人们纷纷犯了难,她们通常都是等休沐日,丈夫出来才见一面,还未曾听说有女子进入军营的,毕竟里面都是些大老粗,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怪瘆人的。 “也不是没法子,除非……”其中一个妇人支支吾吾,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毕竟话很难听。 楚涟月鼓励她:“姐姐但说无妨。” “除非是你家郎君战死了,你可以进去替他收尸。”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住了,原本她们在家乡,就是因为孤儿寡母活不下去,才来投奔从军的丈夫,若连丈夫也战死了,日子只会更加难过,没人愿意这样的事发生。 楚涟月灵机一动,脑海中蹦出个绝妙的法子,连声道谢后便躺下睡觉。 妇人们面面相觑,不太懂她在谢什么。 翌日一早,郑茂再次来到客栈,告诉楚涟月,霍将军暂时还未处置楚梧。 “楚小妹,你想出法子没?听说鄞州节度使大人给将军施压,要他即刻杖杀楚兄,以示军威。” “郑大哥,你对永昌侯小世子了解多少?越详尽越好。” 郑茂搓搓下巴,“永昌侯小世子,其名唤作沈澈,年二十,是霍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副将……他屁股上有条刀疤,是第一次上战场留下的。” 楚涟月默念着记下,“这些也够用了,多谢。” “你问这些做什么?”郑茂奇道。 楚涟月看他一眼,“冒充沈澈未婚妻认领尸首,对了,此地哪有首饰店?” 她先去置办件定情信物,反正沈澈也死了,死无对证,未婚妻这种事,应该只有本人才知晓吧? 营帐内,沈澈与霍影正商讨军机密事,有士兵隔着营帐禀告道:“启禀将军,军门外有一女子自称是沈副将未婚妻,哭得伤心欲绝,说想要替沈副将收尸。” 沈澈愣在原地,见霍将军疑惑的目光投来,赶忙摆手:“我可没有未婚妻。” 霍影朝外吩咐道:“赶她走。” “将军请慢!”沈澈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此人既然敢自称是我的未婚妻,想必有备而来,何不瞧瞧她到底想做什么,万一是细作派来的探子,我们也可借她之手来迷惑敌人。” 霍影欣然同意,继续埋头处理军务,将此事全权交由沈澈处理。 沈澈戴上易容的面具,决定去门外会一会自己的‘未婚妻’。 秋风萧瑟,军门外有重兵把守,肃穆而沉静,无人敢靠近。楚涟月独自在外边徘徊,不时抬头往里张望,久不见人来,便踩响地上的枯叶解闷。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出来个年轻男子, 身量颇高,气质出众,走路带风,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充斥着狠绝与果断,是常年在沙场征战之人所特有的。 沈澈走到楚涟月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便是沈副将的未婚妻?叫什么名字?” “楚月。”她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被人看穿。 二人无声对峙一阵,一个在试图找寻对方的弱点,另一个心如擂鼓,极力在隐藏自己的虚心。 面上看不出端倪,沈澈只好提问,想要找出话语间的漏洞,同时又不能暴露自己就是沈澈的事实。 “你是哪里人?哪一年与沈澈订的亲……” 楚涟月皆对答如流,她自己惯常审问犯人,这些盘问对她来说简简单单。 沈澈暗自感叹对方的说辞太过圆满,即便知道她全是胡编乱造,却也找不出漏洞。他发现她很会避重就轻,但凡问及私事,她一概胡说八道,比如连定情信物这种东西都准备妥当,除了当事人,别人不可能会拆穿她。 如果问题是涉及众所周知的事,她又回答得滴水不漏,连他屁股上有刀疤这种事都知道,就好像她真是他未婚妻一样。 若非他本人还活着,否则真是百口莫辩。 “公子问完了,可否让我瞧瞧阿澈的尸首?”楚涟月作势擦一擦眼角的泪。 沈澈狞笑:“好啊,随我进去。” 楚涟月:“……”忽然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第十五章 沈澈耐着性子带路,偶尔回头吓唬她,“你真是沈副将未婚妻?冒认尸首处以杖刑八十,你这小身板挨两下就废了。” “废了正好,劳驾你到时候把我与阿澈葬在一起,就当成全我们这对苦命鸳鸯。”楚涟月惦记着兄长安危,全然不把他的威胁放眼里。 衙门里也是这规矩,她惯常用来吓唬别人。她已经想好了,即便有真的沈家人在场,也还有一堆借口,如外室、红颜知己、露水情缘之类的,总之,除非是沈澈本人亲自作证,不然别人休想拿住她的话柄。 沈澈:“……”并不是很想与她葬在一处。 穿过重重哨卡,二人来到开阔的校场,秋季虽寒凉,但校场上光着膀子练功的士兵不少。 沈澈有意往人多的地方走,军营里甚少见到女子,士兵们停下训练,新奇地打量着楚涟月,有几个放荡不羁的甚至冲她吹口哨。 沈澈瞄了一眼身后的姑娘,见对方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跟着他,顿时计上心头。 “楚姑娘,前方不远处就是沈副将住过的帐篷,你自己过去认领,没问题吧?” 楚涟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校场的尽头,是芝麻般大小的帐篷,密密麻麻,可见其距离有多远。 没……没问题就有鬼了!且不说校场上的士兵对她虎视眈眈,独自行动举步维艰,即便成功穿过校场,在那边挨个翻找营帐,也很容易被当作细作抓起来好么? 扪心自问,她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不及她回答,沈澈潇洒转身,似乎真要将她扔在这儿。 果不其然,如她所预料那般,他前脚刚走,便有两个不怀好意的士兵围过来问:“小姑娘想找谁?叫声哥哥来听,哥哥们帮你找。” “小妹妹哪里人?成亲没?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刘五?” 沈澈藏在木桩后静观其变,他的人格倒也没低劣到这种程度,只是想吓唬她,教她早点说出真相,要是真有士兵想欺负她,他必定当场将其军规处置。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听见求救声,砰砰两声过后,眼睁睁见楚涟月将两个士兵踩在脚下,并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 “你们连沈副将的人也敢碰?沈澈自十四岁从军,骁勇善战,杀敌无数,如今他死了,你们这些败类竟还打他未婚妻主意?还不速速带路,去沈副将尸首前磕头认错!” 他该怎么描述眼前的场景呢,恶霸收租都见过吧?此刻她揪着士兵衣领,像极了欺负老实人的恶霸。 她的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刚好让周围其他士兵听得真切。一来表明并非自己主动找事,是这两个人渣的错;二来也想震慑住其他蠢蠢欲动的士兵。 耳尖染上两抹可疑的红,沈澈头一回听别的姑娘这么直白地夸自己,唇角不自觉牵起弧度,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 小兵求饶:“姑奶奶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哪敢觊觎沈副将未婚妻?” “姑奶奶,沈副将的营帐我俩去不得,您换个人带路行嘛?” 楚涟月皱眉,松开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四处张望,扫见木桩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显然也注意到她的视线,堂堂正正走出来,是刚才给她带路的年轻男子。 沈澈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身手不错。” 楚涟月默不作声,原来他一直在暗处袖手旁观,不过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与先前不太一样。 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被狗吃掉的良心,又忽然从狗嘴里吐出来。 沈澈给自己找补:“刚想起来,没有腰牌不得出入营帐区,还是我来带路。” 军营里戒备森严,每通行一个区域,都必须出示腰牌,楚涟月留意到沈澈的腰牌似乎很管用,不论走到哪儿都没人盘查他,也不知去大牢管不管用? 不一会,二人来到一处烧焦的营帐前,沈澈指道:“这里便是沈副将生前住的地方,尸首已经挪进隔壁的帐篷,进去认一认吧。” 眼前的帐篷被烧毁得不成样子,大半的框架都化作灰烬,很难让人联想它曾经的样子。 见此,楚涟月心生困惑,营中防守严备,即便兄长有心纵火,怎的会任由帐篷烧成这副摸样?难不成起火时,没人救火么? 满怀疑惑,她掀帘进入隔壁帐篷,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等眼睛适应里间的光线,这才看清地面停放的尸首。 焦黑如碳,只依稀辨得出是个人的形状,别说是沈澈真正的未婚妻,就算他亲娘过来,恐怕也认不出是不是本人。 加上尸首停放多日,死后的肌肉特征已经消失,很难判断其真正的死因,这件案子比她想象得更加棘手。 “如何?可辨认仔细了?”沈澈问道。 楚涟月起身,眼圈有点红,“唉,堂堂副将被人烧死在帐篷里,到了地下也没脸当鬼吧?能否让我留下几日,替他做场法事祈祈福?” 沈澈:“……” 派人取来香烛纸钱等物,沈澈杵在一旁等着,他倒要瞧瞧她能翻出什么浪花。 楚涟月熟练地制作经幡、佛串等超度所需的用品,以前衙门遇上比较惨烈的尸首,都会请庙里的和尚做场法事,她看过不少次,耳濡目染能背出几句词,唬弄一下外行人还是没问题的。 洗手焚香,有模有样地念几句经文,她闭上眼,思索着该怎样与兄长见一面,军营不比衙门,随意乱闯真有可能被抓起来当场处死。 外面传来脚步声,沈澈掀帘而出。楚涟月扒在门边偷听,但二人交谈声很低,根本听不清什么,只瞧见沈澈匆忙离开,另换一人守在门口。 军营外停着两辆马车,沈澈走过去,揭下面具,轮廓硬朗的俊脸逐渐显露,剑眉斜飞,墨如点漆,面皮却有些粗粝,唇边的青茬没刮干净,倒有几分潦草的少年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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