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仇人死了,董靖有些神志不清,开始狂笑,以一副胜利者的口吻道:“告诉你又有何妨?自我进京那刻起,你想找的人便已是个死人,那个人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我,放弃吧柳家小儿,贺朝气数将尽,你是斗不过那个人的,贺朝、西越、北周、南疆,整个九州将会由那个人来统领。” 柳时絮蹙紧眉头, “那个人是西越三皇子卫玄对吧?你也是长生殿的人?” 笑声停住,董靖脸色微变,用惊诧的目光盯着柳时絮,“你知道的还不少,不过话已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了,卫公子让我转告你,他很欣赏你,但你若再插手他的事,下一个消失的人就是你。” 董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倏忽射来一枚飞箭,从柳时絮身旁掠过,直直穿过董靖的胸膛,事发突然,连离得最近的墨新都没能挡下飞箭。 沈澈反应也算快,目光立刻锁定牢房外的狱卒长,但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杀掉董靖后狱卒长吞毒而亡。 自赵正明被毒死后,京刑狱司已经清查过一回逆党,显然没什么用,永远有隐藏得更深的人。 方才那箭威慑的意味很明显,似乎再以这种方式警告柳时絮,京城遍布着卫玄的眼线,不论柳时絮做什么,都逃不过卫玄的眼。 沈澈收回搭在死人经脉上的手,一脸失望道:“柳四哥,如今线索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柳时絮思忖片刻,没着急回沈澈的话,反而先瞅一眼仍躺地不起的楚涟月,“戏作完了,还不肯起来么?” 楚涟月没死,不过是配合沈澈演了一场戏,她乐呵呵从地上爬起来,“我刚才演得还不错吧?大人打算如何报答我呀?” 柳时絮侧头看她,语气颇为无赖,凉凉道:“报答?我何时说过要报答?快回京兆府当差吧,和我扯上关系,秦大人又该不待见你了。” 楚涟月有些不满,“这就过河拆桥啊?别呀,带我一起查案如何?我方才细细想了下,觉得董靖所言未必不可信,但也不能全信……” 柳时絮扭头看向墨新,吩咐道:“送楚捕快出狱司。” 见柳时絮态度冷硬,没说完的话噎在嗓子眼,楚涟月咬牙道:“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说罢,气呼呼拔腿走了。 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他把自己当成什么啦? 沈澈叹道:“她离开也好,西越三皇子现在盯着你,指不定会拿她威胁你。” 望着逐渐消失在地道尽头的身影,柳时絮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先进趟宫,将此事呈报给圣上,阿澈你一路舟车劳顿,先回沈府歇息,不必跟我进宫请安,圣上那边我自会替你解释。” 沈澈道:“我也正有此意,但我并不想回沈府,上次回京跟我爹闹得不愉快,我可不愿到他眼前给他添堵,我去柳四哥你那凑合几晚吧,反正过几日便要离京回鄞州。” 柳时絮语重心长:“阿澈,早朝时,我听沈叔咳了几声,而且你别忘了,今天是你兄长的生辰。” “我……会回去的。”沈澈眼神逐渐黯淡。 天色渐暗,马车在皇宫外停下,打盹的小太监一眼认出是贵人的马车,麻利递来马凳,柳时絮从马车下来,转身钻入轿中,由宫人们抬着,到了长明殿外。 守门的太监迎上来道:“柳大人来得不巧,陛下正在见御史台的诸位大人,还请柳大人到偏殿稍歇片刻。” 柳时絮坐在偏殿喝茶,老臣们的争辩声陆续从正殿传来。 “陛下登基已有半年,后位空悬于朝局不利,依老臣愚见,还是尽早定下后位人选,以振朝纲啊。” “先帝在世时,便已替陛下赐下婚约,姜尚书之女正是适婚年纪,不如让礼部择良辰吉日,举行封后大典。” “话虽如此,但坊间传闻姜尚书之女无貌无才,难堪皇后大任,臣以为穆丞相二女穆清才貌双全,是我朝皇后的最佳人选。” 几位老臣争得面红耳赤,都有想举荐的皇后人选,吵得口干舌燥,纷纷将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陛下,才发现他们敬爱的陛下杵着脑袋昏昏欲睡,隐约还有鼾声传来。 老臣们互视一眼,甩甩衣袖,各自回家吃饭。 殿内顿时变得安静,龙椅上的年轻皇帝伸伸懒腰,扫见殿上走来的身影,不由得舒心一笑:“柳卿来得正好,朕刚想派人去找你,那群老东西聒噪得很,等久了吧?” 柳时絮颔首行礼,“臣刚来,有要紧事奏请陛下。” 贺渝见他言辞闪烁,挥退左右,私底下她常常唤他阿絮,“阿絮不必与我多礼,有什么话请直言。” 柳时絮讲了董靖所言之事,贺渝听罢,气得拍案起身:“西越三皇子简直好大的口气,打我贺朝的主意不够,还妄想吞下北周与南疆?依阿絮所见,董靖的话有几分可信?” 柳时絮:“尚且没办法判断,按照董靖所说,三皇子很快会派人灭口,但臣一直没想明白,董靖临死前为何要告诉臣这些,另外臣担心的是,三皇子在朝中耳目众多,几乎已经渗透半个朝堂,陛下切莫别被人抓到把柄。” 他话里的意思贺渝明白,她微微叹口气:“连你也觉得我该立皇后么?此事再议吧,能拖一日是一日,与我朝夕相处的人必得是可信之人,否则我的身份被拆穿,于贺朝来说是灭顶之灾。” 顿了顿,贺渝又道:“还好有阿絮帮我,否则想坐稳这龙椅可真难。” 柳时絮:“替陛下解忧是臣分内之事,陛下先前说,想派人找我,所为何事?” 贺渝看了眼殿外,天色完全暗沉,她的声音有些远又有点轻,“阿絮陪我出宫吧,今天是阿辞的生辰,我很想念他,往年的这天,我们三人应该在琼玉楼喝酒吧?我想再去一趟琼玉楼。” 从京刑狱司回来后,楚涟月有些闷闷不乐,回姜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发现谢黎还没回来,担心可能出了什么差错,便绕道往医馆走,却不想谢黎这小子,故意给她使眼色,意思是他暂时不想回去,麻烦楚涟月帮他在柳时絮面前遮掩一下。 楚涟月百无聊赖继续巡街,心里一直惦记着董靖曾说过的话,琢磨半天没想明白,远处闭市钲响,眼瞧到了吃饭的点,她打算先回京兆府点个卯,再想想上哪去填饱肚子。 “楚捕快请留步。” 刚出京兆府衙门,楚涟月听到有人唤自己,循声望去,发现是周少尹追出门来。 “不知周大人找卑职有何贵干?” 周朔神色悠然,言辞恳切:“前几日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我见你刚回衙门,还没用饭吧?由我做东,请你去琼玉酒楼吃一顿如何?” 还有这种好事?但楚涟月今晚没心思喝酒,便婉拒道:“多谢周大人美意,不过卑职想……” “琼玉楼是玉京最名贵的酒楼,他家的山珍海味是独有的一份,外面可不容易吃到。” “!!!?” 楚涟月咽咽口水,摆出请先的姿势:“这、这多不好意思,那卑职就不客气啦,大人先请!”
第五十七章 玉琼楼临江而建, 从二楼雅间望去视野极佳,一边是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市,另外一边是烟波浩渺的江面, 皓月当空,泠泠月华逐江而流, 汇入那静谧而深沉的天幕尽头。 这地儿景色不错,饭菜也很可口,听周朔说这酒楼的店家是个西越人, 自两国交战后便再没回过家, 凭借着独特的口味和多年的经营,如今的玉琼楼宾客盈门, 名誉京城, 出入往来之人非富即贵,多多少少都与店主人有点交情。 周朔全程没怎么动筷,不时给楚涟月介绍哪道菜好吃, 或者列举玉琼楼店主人曾经做过的善事。 楚涟月虽埋头吃饭,但注意力始终跟着周朔的话语走,听罢这店主人的事迹, 品味出几分不对劲。 “这店主人怕是不简单, 一个无依无靠的西越人,能在玉京混得风生水起, 想必背后有靠山吧?不知靠山是何许人也。” 周朔却道:“奇怪之处便在于此, 没人知道玉琼楼店主 人背靠何人。” 见他话里有话, 楚涟月搁下筷, 好奇问道:“周大人今日请我吃饭, 不单单是为了感谢那日的事吧?” 周朔也不拐弯抹角,坦言道出来这的缘故:“年前北浔一带遭了雪灾, 那会先帝病重,朝政动荡无人顾及赈灾事宜,大雪冻死不少北浔百姓,灾民一路南下逃来玉京,而彼时的玉京也陷在皇权争夺当中,可想而知逃难的灾民压根得不到救助,纷纷饿死在城外。” “这时候,由玉琼楼的店主人牵头,联合各大商行筹款捐粮,送往城外救济灾民,很快城外的灾民不再聚众闹事,这本该是件造福民生的善事,但据我所知,开春后,这些灾民并没有回到北浔,各地县志也没有记载他们去了何处。” 楚涟月眯起眼眸,讶然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些灾民凭空消失了?而且你怀疑是玉琼楼干的?” 周朔扫了眼四周,放低嗓音:“起初我也没怀疑是玉琼楼,直至那日来楼里赴宴,碰巧有个乞儿在门口讨饭,店主人见乞儿可怜,便叫人给乞儿衣食,许那乞儿在玉琼楼做事,但等我下次再来,却再没瞧见乞儿身影,我向店小二打听乞儿的下落,店小二含糊其辞,只道那乞儿跟着亲戚走了。” “我觉得可疑,便派了个手下人扮乞儿,顺利潜入玉琼楼,没过两日,我派去的人也失踪了,由此我想到了那些消失的灾民,肯定与玉琼楼脱不了干系。” 楚涟月一脸如梦初醒,“难怪我刚来玉京时,没瞧见街上有乞丐溜达,还以为是巡城营的人,把他们赶去看不见的角落,后来巡街这几日,也只遇见过一两个讨饭的,我还寻思不愧是玉京城,连乞丐都比别的地方少。大人可查出他们去了何处?” 周朔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手下失踪后,我便带着衙门的人封锁玉琼楼,将楼里搜了个遍,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也不知店主人动用了谁的人脉,一夜间,秦大人撤走我所有部署,连祖父也把我叫去祠堂跪了半宿,你瞧见我身边的两个长随没?那是祖父派来监视我的,总之他们都不许我再调查此事。” 望着满桌的佳肴,楚涟月听明白了,周少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这是想让她帮他查案啊。 其实她还挺敬佩周少尹的,出自名门之后,生来就能继承晋王的爵位,同龄的贵公子还在打马游街寻欢作乐,他却不在乎成为满京城的笑料,一遍又一遍在众人眼前晕过去,只为克服对尸首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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