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屋里众人,表情高深莫测。 姜明业听了这弯弯绕绕的话早已按耐不住,连忙追问:“大夫您不妨直言。” 却是将香料交给老大夫的裴珏在此时替众人解了惑。 “只是和麻银根混在一起便会让人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对身体健壮的人自是安眠良药,但对身体虚弱的人就是催命符。” 裴珏的声音低沉冷清,却如同一记惊雷在众人间炸起,闻言皆瞪大了眼睛求证似的看向老大夫。 一旁的姜姒放在膝上的手用力地攥紧,抬眸望向不远处床榻上正闭目入睡着的祖母。 姜老太太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如果不是被褥下尚有些微弱的起伏,简直要让人怀疑床上的人是否还有生息。 老大夫摸摸胡子,迎着众人询问的目光点点头肯定了裴珏的话,“没错,老夫给老夫人开的调养身体的方子里就有这味麻银根,主治惊厥,有些许安神的功效。” 说到这,老大夫的脸上露出一抹惭愧。 “原本以为老夫人是因为方子里的麻银根才终日昏睡,却没想到是老夫技艺不精看走了眼。”老大夫叹了口气,道,“这位小友竟也通晓药草之术?” “行军时曾接触到过。”裴珏言简意赅。 顿了顿,裴珏继续道:“方才我进到屋内时,床边被褥上有药汁残留的痕迹,床脚下不远处有打翻的香炉。” 老大夫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这香料里的月见草份量不多,香炉里的火星也不大,若是一点一点地燃尽,一般是难以发现的。但如果遇上了大火那么一着,那股特殊的气味登时便叫人难以忽略,一闻便知。” 李氏面色凝重,“幸而这香料只燃了不过几日。” “那祖母可有大碍?”姜姒急急追问道。 老大夫沉吟片刻,到一旁的八仙桌前提笔“唰唰”写下了张方子。 “之前开的那方子暂且停下,老夫另外写了一幅,按这上面的抓药吃上几天,老夫人精神应能好转不少。” 没等众人脸上露出高兴,老大夫紧接着道:“但这也只是解了这月见草和麻银根的药性,要想恢复到晕厥前那样,老夫……” 老大夫摇了摇头,表示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屋内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半晌,一家之主的姜明业率先做了决定,吩咐外间候着的下人送大夫离开后,沉声道: “查!” “这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 姜家祖宅,西跨院。 周氏懒懒散散地斜倚在厢房的小榻上,闭目养神。 榻旁边跪着个小丫鬟,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个巴掌大的瓷碗,时不时地捻起小勺舀上一点喂过去,瞧着好不惬意。 “这一两银子一钱的燕窝吃起来就是不一般,怪不得达官贵人们都爱这一口。”周氏感叹道。 旁边跪着的小丫鬟奉承道:“夫人这说的哪里话,您本就是贵人呀!” 小丫鬟的语气听起来颇为真诚,周氏却只哼了哼,并不接茬儿。 似是靠久了有些疲惫,周氏揉揉额头慢慢坐起身,余光注意到眼前的小丫鬟时不时瞟过瓷碗的眼神,似笑非笑道:“怎的?你也想尝尝?” 小丫鬟闻言一惊,忙低下头,“婢子不敢。” “哼,这些子好东西可不是给你们这些下人糟蹋的。” 小丫鬟低垂着脑袋,讷讷不敢出声。 唯唯诺诺的蠢样子看了便心烦,周氏眉间闪过不耐,随意地摆摆手,“下去吧。” 小丫鬟连忙从地上爬起身,将手中瓷碗轻轻搁在一旁桌上,小心地瞥了瞥自进屋后便一直坐在凳子上不吭声的五小姐一眼,弯了弯腰行礼告退了。 “说吧,又是哪个惹着你了?”周氏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看向自家女儿道。 姜沁起身坐到了小榻边,摇了摇周氏的胳膊撒起了娇。 “娘,我不要嫁那个劳什子的宋六郎,看起来就呆头呆脑的样子,模样也不俊俏。” 周氏眉头拧了拧,无语道:“胡闹,找郎君哪里是光看一张脸蛋儿的?人家那是读书人的气质,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似是瞧见了姜沁脸上的不忿,周氏难得苦口婆心道:“宋六郎眼看明年就要登科入仕,宋家主君宋刺史也升职赴京在即,这汾阳哪里再寻得这般家世前途的好郎君?” “凭什么姜姒就能找见……”姜沁低声喃喃道。 没听清楚的周氏蹙了蹙眉,“什么?” 姜沁咬了咬唇,想起白日里小花园的那一幕便犹自感到惊心,压下心底隐隐浮起的不甘,摇了摇头。 却在此时,外间传来丫鬟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未靠近便听到禀报。 “大夫人,慈和堂走水了!说是什么东西打翻才烧起来的。二老爷正招了所有的下人们过去问话,大老爷方才已先去了,让您也尽快过去。” 悠哉悠哉的夜晚被麻烦事找上门打扰,周氏神情略显不耐。 “这老太太,躺在床上还能闹出幺蛾子!”周氏暗暗骂了声,刚想起身,眼角余光却瞥见姜沁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惶。 “娘,怎么办……”
第22章 表妹,夜深了 姜沁面露慌张,三言两语便把自己在小花园受挫后改道去卧床不能言语的姜老太太那儿撒气的事儿吐露了个干干净净。 周氏皱眉打断,“你竟还惦记着裴家的人?就算别人迟早和离又如何?你可是有婚约在身。” 姜沁面色讪讪道:“爹不也曾打过程将军的主意么,只不过人家压根儿没理咱们。” “你爹那是……”向来了解自家夫君的周氏顿了顿,似是有所顾忌,将话咽了回去。 姜沁绞着手里的绣帕,不忿道:“娘,我就是憋气,凭什么她们一个个占着嫡系的名头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明明爹现在才是姜家最有前途的人。” 周氏深吸了口气,“所以你便跑老太太房里头撒泼儿?” “谁让那死老太太都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还一副爱答不理瞧不起人的模样?女儿就是气不过踢了下床边的矮几,哪里晓得那香炉一碰就倒还会引火。而且女儿也没想到那些个下人之后就真没进去收拾啊,总不能让我去碰那些脏兮兮的炉灰吧……” 周氏闻言一惊,连忙直起身追问道:“你说你打翻了香炉?” 姜沁被这反应弄得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眼神透着紧张,抓紧了周氏的胳膊小声道:“娘,怎么办呀?” 周氏瞧着这个总爱惹是生非的女儿,额角跳了跳。 真是儿女都是债。 沉吟片刻,周氏想起了什么,眉眼闪了闪,问道:“你可记得当时在老太太房外当值的是哪个丫鬟?” ———— 慈和堂,外厢房。 因姜老太太暂时挪到棠梅园中休养需要安静,众人不便打搅,便就近来到了这唯一一间未被大火波及的屋内商讨。 夜已深,大家伙儿的眼睛中都泛着血丝儿,却都在为今晚的事儿强撑着精神,誓要尽快弄个水落石出。 姜明义得到消息时稍晚了些,到的时候,李氏已将姜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大体问过了一遍。 吱呀—— 门被推开。 “二弟二弟妹,下人们通传说是母亲房里打翻了什么物什儿着了一场火,母亲可有受惊?现下如何了?”姜明义身上的衣衫不算整齐,一看便知是急匆匆赶来的,此时正一脸关切地询问着。 姜明业摇摇头,“幸好及时救了出来,没有大碍,只是……” 姜明业刚想把疑似有人用香料谋害姜老太太的事情和盘托出,却被一旁的李氏截过了话茬儿。 “只是还需找到起火的源头,不然难防下次还有同样的事儿发生。”李氏道。 姜明业皱了皱眉,不明白李氏为何要打断自己,刚想质问,却见对面的姜明义叹了口气,“确实,听说弟妹已将下人们问过了一遍,可有收获?” 李氏道:“收获倒是有,就怕大哥您心慈手软。” 这话说得难听,姜明义眉头一皱,却见到李氏眼神示意的方向,这才发现屋内有个姜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垂首而立。 “这是?”姜明义语气不解。 丫鬟似是也被今晚的事儿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见大老爷唤她,忙一个激灵躬身回道:“婢子叫霜兰,是慈和堂的一等侍女,原本贴身伺候老太太的采荷姐姐病了,便由婢子暂时顶上。” 李氏道:“把你刚才说的再和大老爷禀报一遍。” 霜兰点了点头,偷偷打量了下大老爷的神情,小心翼翼道:“今个儿约莫酉时前,正好是老太太入夜前喝药的时辰,五小姐突然来了,说是要探望老太太,还要亲自喂药。” 姜明义打断道:“这和起火有什么关系?” 霜兰求助地看向李氏,李氏道:“大哥莫急,让她继续说。” 霜兰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后来房里传出一阵声响,婢子正要进去的时候却被刚好从房里出来的五小姐拦下了,说老太太已经喝完药,要睡了,让婢子莫要进去打扰,婢子便在外间守候,直到发现起了火。得知是打翻的香炉惹的祸后,婢子才记起那约莫就是当时五小姐在时的那阵声响。” 姜明义眉头一动,却是哼了声,“简直一派胡言。你这刁奴自个儿偷奸耍滑没照料好人,竟然学会攀咬起主子来了?” 霜兰一惊,忙跪在地上,“大老爷明鉴!婢子说的句句实话,绝不敢胡言乱语呀!” 此时,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推开。 “哟,这是做什么呢?三堂会审呢?” 姗姗来迟的周氏伸出柔荑轻轻抚了抚胸口,似是瞧见屋内一幕时吓了一跳,语气透着讶意。 李氏似笑非笑道:“大嫂可真是贵人难请,一早我便派了丫鬟过去,大嫂现在才来。” 周氏捏着帕子咳了咳,柳步轻移挪到屋中央的凳子上,浑身写着体力不支,闻言柔声道:“弟妹误会了,我这不是身体不适么?来得晚了些莫要见怪。” 说完不等李氏继续发难,便看向跪在一旁的霜兰和声道:“大老远儿就听见吵闹了,这是在说什么?也与我说一说?” 霜兰期期艾艾地抬头,刚想说话,却见到周氏又捏起绣帕捂了捂嘴角咳了两下,帕子边角绣的兰花栩栩如生。 “哎呀,天气一冷,这身子骨是越发不行了,得叫厨房里炖蛊红枣汤来补补才行。你这丫头我好似有些眼熟,是不是那个母亲院里的炖汤手艺一绝的丫鬟?改明儿也替我做上一碗可好?” 周氏的脸上笑吟吟的,语气甚是温柔,听起来便让人觉得是位和善的主子。 李氏最是看不惯她这个大嫂装模作样,刚想说话,有人便先她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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