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扯什么吃食?”姜明义低声斥道。 周氏被斥了两句,眼神似是幽怨地瞥了自家夫君一眼,低头抚了抚手里的帕子不言。 看她吃瘪,李氏心中痛快了几分,转向仍旧跪在屋中央的霜兰道:“继续说吧。” 不料霜兰浑身一抖,并未抬头,反倒直接“砰砰砰”叩了几个响头哭道:“是婢子偷懒没照料好老太太,心中害怕才把罪责推到五小姐身上,请二夫人责罚!” 李氏愕然。 在旁瞧了许久的姜姒眉头微蹙。 内宅事务一向归二婶婶掌管,故而自方才起她只是坐在一边静静旁观,并不插手多嘴。 可若是没瞧错的话,霜兰那丫头是在瞧见周氏进来之后才突然变卦改的口。 为什么? 姜姒将在场众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细细思索着。 …… 因着霜兰咬死了是自己渎职担下了一切过错,李氏气得牙花子酸疼却也无可奈何,干脆罚了月钱赶到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至于香料的事儿…… 李氏终归是身处后宅,对这些诡谲心思有着天生的嗅觉。 “能清楚老太太药方子上的内容,又能悄无声息在香料里动手脚的,必定是这宅子里经常出入慈和堂之人。要不是今个儿香炉意外被打翻,都未必能被咱们发现。” 李氏脸色凝重道:“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莫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私下里打探方为稳妥。” 姜姒当时听了便隐隐猜出了什么,姜明业更是眉头夹得死紧,“你怀疑大房的人?” 随即果断否定道:“不可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李氏语气凉凉,“正因为不知道才要瞒着,总归母亲对他们而言只是占了个嫡母的名头,即便告诉了,他们也不会尽心去查,还不如少进几人的耳朵。” 似是见到姜明业脸上的犹豫,李氏扔下一句话,“你若不想抓到凶手就尽管大咧咧地往外说!” 姜明业默然。 尽管很想抓住这迫害姜老太太之人,但李氏说的话毕竟在理,此事急不得。 折腾了半宿,夜已深,李氏无奈吩咐丫鬟匆匆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暂时给姜姒夫妻二人住,随后便各自散去歇息。 而姜姒这边,一早便嘱咐红蕊在老大夫临走前要了些外敷的伤药回来。 红蕊方才也跟着一同救火,可谓是累得够呛,将瓷瓶递过来时眼皮子都在打架,捂着嘴连连哈欠。 姜姒瞧着心疼便让她早点回去睡,左右客房在她身后,不用相送。 可等打发走了红蕊和其他丫鬟之后,姜姒独自转着轮椅在客房门前,却尴尬地停住了。 许是被照顾得习惯了,让她忘了很重要的一点—— 一般的房门前是有门槛在的。 不过矮矮的一掌高度,直直地拦在面前,便让她寸步难行。 弯月的清辉如流水从檐瓦上倾泄下来,穿过院内的树木,在雕花的棕红木门上落下参差的斑驳黑影。 姜姒抬起手,指尖刚碰到门扉便觉一阵凉意,忽而记起了之前棠梅园里的那一幕,心生踌躇时,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裴珏站在门后,一袭单薄的里衣衣白胜雪,越发显得宽肩劲腰身姿颀长。 垂眸看她时,面容在稀薄的月光下隐隐约约却难掩俊美,乌黑的发丝随意垂落到肩上,微微凌乱,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疏离。 许是夜色惑人,姜姒的呼吸颤了颤,一瞬晃神。 欲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尚未反应过来,却见到那青年定定地瞧了她半晌,忽而唇角微勾,身上的疏离宛如破冰的湖面瞬间散去,两人的距离仿佛顷刻间拉近。 姜姒瞧着递到自己身前的那略带薄茧的掌心,不知怎的喉间微紧。 “表妹——” “夜深了。”
第23章 来日方长 许是青年的态度太过自然, 又或是她真的被沉沉夜色惑住了心神。 姜姒下意识便将手放到了那略带薄茧的掌心上。 指尖与掌心相触,如玉般的微凉,令她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却在下一刻便被握紧, 腰间被揽住,凌空而起。 可能是深夜的寒气浸润到了空气里, 青年身上的霜白单衣也泛着些许凉意。 两相对比, 才会显得抱着她的那双臂膀格外温暖。 当然, 比臂膀更加温暖的是那坚实的怀抱。 寂静的夜里,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 安静到姜姒恍惚听见了耳边传来的青年的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与心跳同样传来的,还有隔着衣衫也挡不住的从胸膛传递而来的滚烫热意。 靠在青年宽阔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雪松清香, 那气息明明清冽得紧,不知为何却让她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在隐隐发烫。 幸好从门前到床榻不过短短一段距离。 床沿边,姜姒被轻轻地放下。 床脚边,是一床刚被铺好的被褥。 见青年似是打算就这么睡下,她赶在烛火被吹灭之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表哥, 你的伤……” 裴珏一怔,看见坐在床榻上的少女眼中难掩关心, 握着一个白瓷药瓶犹豫地递过来时, 眸光渐渐温柔。 也罢, 来日方长。 青年心底微叹,回望少女的眼神里满是柔和, 微微勾了勾唇, 笑意轻浅。 而姜姒瞧着青年唇边的那丝笑意,不知怎的也有些赧然, 刚想收回手,手中的药瓶便被两根骨节如玉的修长手指轻轻抽走。 明明没有说话,可望向她的缱绻双眸里却像是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 一夜无梦。 姜姒被红蕊轻声唤醒时,天已大亮,屋内不见裴珏的身影,床榻脚边原本放着的那床被褥已被叠好收入柜中。 她身着寝衣披散着及腰的发丝坐在床沿边,还有些愣神。 昨夜不知是累了还是如何,原本因第一回 与青年同处一室就寝而生出的那点子不自在,竟在她沾上枕头后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几个月前以来,她好似很少有过如此安眠的夜晚了。 “小姐快些梳洗,二夫人说要带咱们去李家拜访,已经让采兰姐姐过来催了呢。”红蕊一边将手里的毛巾摁入盆里的热水中打湿递来,一边催促道。 姜姒接过温热的毛巾轻轻敷在脸上,声音因被毛巾挡住听起来略有些含糊。 “唔……李家?哪个李家?” 红蕊正从一旁的箱笼中拿出今日要穿的衣裳,闻言转过身来无奈道: “小姐还说我记性差呢,这就忘啦?昨日里二夫人说她娘家兄长在这汾阳任郡兵校尉多年,手下有那善绘人像之人,让小姐您亲自去一趟,以便尽快抓到那些贼人。” 面上传来的微烫热意慢慢传到全身,驱尽了残余的一点疲意。 是了,不光有祖母被害一事要查,赵猛背后之人也得查。 姜姒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盈盈双眸里已是清明一片。 …… 梳洗一番后,主仆二人简单用了些早食,便随李氏一同上了马车前往李府。 路上时,约莫是怕姜姒认生,李氏提前介绍了下她兄长。 李府的如今的当家主君名为李怀谦,与李氏李怀瑛一母同胞。 光听这个名字,怕是会误以为是哪家的书生文官,完全想象不出来竟是个武将。 因着生母早逝的缘故,李氏兄妹相互扶持着磕磕绊绊长大,两人关系甚是亲近。且李怀谦为人正直爽快,又极为重情重义,遇事从不推脱。 这也是每每遇见了什么难题,李氏总是更信任娘家长兄而非枕边人的原因。 李氏昨个儿白日里便提前让丫鬟送了口信儿,故而一行人踏入李府时,李怀谦并那绘师已在书房中备好笔墨。 一番见礼后,姜姒便去了书房内里的桌案前,与提笔候在那里的绘师细细描述贼人的样貌。 “汾阳匪乱已困扰百姓多时,但大多是为劫财,劫人害命确为少见,那些贼人怕是另有图谋。”李怀谦一袭紫檀色官袍,五官硬朗,言语间不经意带出些武将特有的肃杀之气。 坐在一旁圈椅中陪同等候的李氏叹气,“谁知道呢,我这两个侄女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内宅闺秀,哪晓得会接二连三地碰上这种事儿。这汾阳,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安稳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怀谦默了默。 认真说起来,此事其实算是他们郡兵的失职,毕竟自家的地界儿都管不好,让百姓担惊受怕,实在无能。 瞧着自家妹子唉声叹气的忧虑模样,李怀谦视线扫过屋内众人,低声道:“之前上京已知晓此间情况,所以才特派了程将军过来。但剿匪非一日之功,怕没个一年半载难以成事。” 李氏眉头微挑。 这时,桌案前的画师已按姜姒的描述将赵猛的模样特征一笔一笔绘于纸上,起身呈递上来,一同递上来的还有崔轩的粗略画像。 姜姒解释道:“另一人我未曾见过,只是听家中丫鬟口述,知晓一些大概的形貌特征,想着也许能派上用场,便一起画了。” 李怀谦点点头,接过两张画像端看片刻,肃声道:“你既是我妹妹侄女,便也算作我半个李家人。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此事某必全力而为。” 因行礼不便,姜姒忙颔首道谢。 出了李府后,一行人便又乘着来时的马车回祖宅。 念着姜姒多年未曾回过汾阳,李氏特意嘱咐车夫将马车赶得慢些,好让经久归乡的三小姐多瞧瞧城内街上的风景。 马车咕噜噜地前行,姜姒掀开车帘,眺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生感叹。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与记忆里的模样相去甚远,可仔细一瞧,又恍惚还是小时候的那般样子。” 正如现下经过的南塘街,街边卖糖的老字号还是那一家,挂着古旧而熟悉的红棕色樟木招牌,上面的“祥禾”二字瞧起来便让人怀念。 但除此之外,周围一圈儿的店铺都换了营生,找不见了昔时模样。 李氏闻言也有些感慨,“这些年汾阳不比从前了,不知怎的凭空生了那么些歹人盘踞在周边的山上作乱,扰得普通的百姓苦不堪言。久而久之,别说外地人不来咱们这儿经商了,就连许多自幼长于汾阳的人也拖家带口地迁居到别处去了。” 说着,李氏指着那卖糖老字号的店铺道:“还记得那家你最爱吃的糖铺么?” 姜姒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李氏叹道:“那你应该还记得原本卖糖的铺子边是家点心铺子,也开了有十多年了,去年举家搬到了隔壁的平溪,铺子也盘给了别人。如今换成了一家医馆,倒也生意红火。” 医馆? 姜姒心念微动定睛瞧去,果然,记忆里原本每每路过时便漫溢着糕点甜香的铺子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陌生的医馆,远远地瞧着有不少的病人在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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