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起伏微弱的胸膛蓦地停滞,巨大的惊喜冲击周瑶的大脑,一瞬地狱一瞬天堂。 屏息片刻后才慢慢找回呼吸,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她眼珠一翻,竟是大喜过望,昏厥过去。 屋外再次乱糟糟的,好在沈珏三言两语的指挥才稳住场面。 周瑶被送回归燕堂,过几日便会搬到听雪院,不但要伺候谢璨还有荣安公主。 这样的结果,当真是她想要的? 沈珏竟看不明白,曾经她的境地比周瑶还要举步维艰,她步步为营过、自怨自艾过,但最后她宁死也要逃离卫国公府,却不想有人非要削尖脑袋往高门深宅里钻。 沈珏笑了笑,罢了,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主屋内,面首撩开轻幔,荣安斜依在秋香色牡丹宫锦引枕上,一枚银花枝绕翠玉耳坠吊在她指间。 面首柔弱无骨地靠在美人榻边沿,“这不是春日宴上公主捡到的耳坠么?” 想起什么,他惊愕地捂住唇,“难道当日在假山石林里的人就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妃?” 面首蹙眉,“话说回来,公主有容乃大,居然能让那个勾引人的小浪蹄子登堂入室。” 耳坠捏在手心,荣安单指挑起他的下巴,“不在宫里,你的话儿倒是越来越多了。” “谁叫宫外还是比宫里快活呢,公主您说是吧?” 荣安怔然,许久才吐出一口气,“宫外的确是要舒快得多。” 又想起不久前,她留下沈珏叙话的场景。 荣安拿出银花枝绕翠玉耳坠,对面的娘子小指微动,显然是认识的。 “这是春日宴的时候,本宫无意捡到的,世子妃可认得?” “妾不认得。” 荣安笑意更深,倒也是个通透的人。 她何曾看不透卫国公府的局势,卫国公年迈沉疴撑不过多久,能在府里说上话的惟谢世子一人,而谢世子对世子妃的柔情蜜意更是在京城都传遍了,甚至被说书人编成故事,广为流传。 她好不容易逃出皇宫那座囚笼,屈居卫国公府,还需要日后掌家的谢世子与圣上周旋掩护。 卖一个面子,当做顺水人情不无不可。 “好,世子妃让那人准备准备吧,再过不久就纳过来,本宫不会介怀,毕竟本宫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 ** 五日后,乌云低垂,天光黯然,春风像个喜怒无常的人,从柔和到阴沉不过瞬息之间。 没有满城繁花、彩绸高挂、凤冠霞帔,周瑶穿戴紧赶慢赶才赶出来的偏红嫁衣,走进听雪院的偏房。 一副戚戚冷冷的样子,与归燕堂的住所相比,低了好几个档次。 她坐在床边,自然是等不来新郎的,谢璨还在禁足,即使卫国公开恩,念在他纳妾之日免除禁足,他也在静室里岿然不动。 周瑶自己掀开红盖头,铜镜映出她的面容,铜镜里她咧开唇角大笑,泪水却在肆意地流淌。 明明一切都遂了她的愿,不是么?嫁给谢璨,在卫国公府站稳脚跟,不用被老家的亲戚吃绝户。 桌上的双喜烛台与红线合卺酒被猛然扫落,宛若飓风袭击后的狼藉,宽大的红袖摊在桌面就像蝴蝶残破的双翼。 一滴又一滴湿润落在红袖上,将偏红染成暗红。 周瑶闭眼,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八抬大轿、花雨漫天、鸣乐喧天…… 周瑶睁眼,眼前是简陋的双喜窗花,做工粗糙的百子被,孑然一人独守的空房…… 怨恨如同潮水在胸腔汹涌澎湃,眸中燃起的烈焰似乎能将她与整个屋子都燃烧殆尽。 沈珏,沈珏……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 晚云低垂,今夜的明月似乎极为害羞,躲在云层里不肯见人,惟有淡淡的月辉洒落人间。 盖灭烛火,双目如蒙黑布,伸手不见五指,其他的感官便清晰起来。 醇厚磁性的嗓音在耳畔浅喃,“珏儿……” 火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珠,红霞如朱砂入水般晕开,不断攀升的温度令沈珏冒出热汗,险些迷倒在他的缱绻臂弯。 “等、等等……” “珏儿怎么了?”他字音一顿,略带委屈地说,“可是嫌弃为夫了?” 他又扯到哪里去了?她可没有忘,两人就寝时,她一如既往与他谈论府中事务,提及玉棠宫那一晚时,谢澜顾左右而言他,沈珏追问,迫得他使出美人计。 玉棠宫那一晚,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沈珏咬牙,用尽浑身力气才把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 冷辉下她双目微红,蕴着水晶般莹润的水意,低落伤心道:“夫君可是瞒着珏儿什么?珏儿就这么不让夫君信任么?” 从前只会胆怯弱小的小娘子长大了,懂得以退为进,半是沮丧半是撒娇地“逼问”他。 但谢澜却对她的“逼问”十分受用。 “怎会。”薄茧的指尖擦过她眼角的湿润。 见他有所松动,沈珏趁热打铁抱住他劲瘦的腰肢,“那夫君与我说说,春日宴那一晚你到底去了何处好不好?” 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尽办法为她摘下来,区区去向又算得了什么? 谢澜一五一十地说出,他设计针对谢璨的事情却是瞒不住。 原来,他提前给面首□□,借面首的手给荣安公主下药,荣安赴宴的途中自觉身体不适,便到偏殿休息,而偏殿里也被下了分量更重的药。 宴席上,沈珏酒醉头晕,引领沈珏到达偏殿的宫女亦是谢澜安排的人,一方面是让谢璨看到,误以为有机可趁,另一方面则是引谢璨去荣安公主所到的殿宇。 再之后的事便如大理寺调查那样,唯一不同的是谢澜不会让谢璨被斩首,他自有办法捞他出来,但荣安公主的态度转变却是谢澜始料未及的。 有精心设计,亦有推波助澜,种种因缘巧合下,最终结出圣上赐婚,公主下嫁的果。 谢澜声如清泉翠玉,在暗夜里缓缓流淌,有种春风已至、冰融于溪的清冽感,“我做这些,只是因为上元节他与你说的话。” 上元节,谢璨不顾沈珏意愿带走她,并意图效仿慕容熙,背乱|伦常。 她不知,在他听她说出的那一刻,几乎控制不住的愤意翻涌。 筹谋布局,让谢璨虽不死但也翻不起浪。 寂静的深夜,沈珏长久的沉默令谢澜心慌意乱,双手想要去握她的柔荑,却不敢动作。 在沙场上十步杀一人,威风凛凛的谢大将军,也有因心上人沉默不言而慌神儿的时刻。 “珏儿,你可是……”害怕我? 他是大渊百年一出的将士之才,仅凭矫健拔萃的身手是不够的,沙场上兵将如棋,战事输赢的关键是将领的谋略。 他本就不是粗莽的将士,而是工于心计,头脑不输军师的大将军。 他将兵书上习得,用于驱逐敌人的计谋,用在同胞血亲上,甚至差点让同胞手足丧命。 珏儿知晓后会如何看他?会不会觉得他残忍无情?会不会……惧怕他。 “我的手上染过许多人的血,该死的,不该死的。你惧怕我也无可厚非。”他说这话时并无多大的表情,语调也轻得像片飘落湖面的鸿羽,却没能漂浮水面而是如石子一样沉底。 劲瘦的腰被细若柳条的手臂挽住,她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侧,紧密贴合,柔柔的嗓音传来,“我怎会怕夫君?我心悦夫君还来不及。” 她的话犹如一点火花,点燃谢澜深寒的眸,“珏儿……” “夫君是为了我好才去做的。”沈珏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听他安稳的心跳,安全感十足,“夫君是怕我会怨你,把我当做引诱谢璨的诱饵么?我不会怪你的,谢璨突破世俗伦常,他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只要他忤逆的心还在。” 而下一次她能不能安然脱身都不一定,谢澜不过是提前预料到危机并解决。 “至于下药……” 谢澜的心提拎起来,下药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若非邓唯一而再再而三力荐,他不会选择下药。 他会直接把谢澜揍一顿,扔到荣安公主的床上。 “珏儿其实我……” “夫君做得很好,他在醉韵楼下过药,夫君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夫君,你都是为了我好,我才不会怪你呢。” 她用毛茸茸的发顶去蹭他的脖颈,像一只邀宠的奶猫,腰肢一紧,整个人都被提高一截,一仰头就是炙热的亲吻。 他的亲吻热烈而漫长,沈珏忍不住启唇呼吸,温热的舌便顺势滑入,夺取她檀口中的甜蜜。 方才还偃旗息鼓的灼浪席卷而来,四面的帐幔都被点燃,沈珏身处火焰中心,几乎喘不上气。 在她将要窒息之际,谢澜终于饶过她,让她不断吸进来之不易的空气,徒留棱唇摩挲她的唇珠。 手指勾住她的寝衣细带,胸前有夜风裹挟料峭春寒而过,冷得她泛起鸡皮疙瘩。 “夫君……”意料到他接下来的动作,沈珏软糯糯地唤。 她的锁骨胸上残留着前几日的痕迹,身子骨还有点虚。 谢澜收回情不自禁的手,紧紧搂住她,让她平趴在自己的身上,似乎要嵌进去一般。 “好,那珏儿与为夫聊聊天?” 只要他不想着那事,沈珏都依他。 说是聊天,大部分是谢澜在说,沈珏在听。 从城内的金明池到城外的十里桃林,从山上的雾凇到池塘里的新藕……与所爱之人谈天说地,天马行空,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浮生清欢大抵如是。 “……南边传来急报,说是南疆与夜州局势紧张,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恐怕再过不久,大渊的安宁又要被打破了。” “又要打仗了?”沈珏抬起脑袋,清亮的眸如同月光下的猫眼石。 沈家世代从文,鲜少有武将,沈珏对兵马打仗也觉遥远,可现在她的心爱之人是大渊的大将军,若是打仗他必会身先士卒。 大渊的文武百官担心战事的输赢,可她只关心他一人的安危。 说她小家子也好,心思狭窄也罢,若无谢澜,便没有她沈珏,云云世人,她只在乎他一人。 谢澜捏捏她脸颊的软肉,“珏儿放心便好,先不说如今战事未发,即便南疆有乱,大渊兵马众多,圣上不一定会调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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