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鱼贯而入,将早已准备好的膳食一一摆上,而后退到侧面,预备着给各位主子们布菜。裴皇后挥了挥手,“下去吧,我们一家人用膳,不用伺候。” 宫人们齐齐应声,退了出去,这下花厅里当真只剩他们一家人了。 宋枕棠看着宋长钰,忽然道:“阿娘,二哥还在京城吗?” 裴皇后没答,而是看了身边的宣成帝一眼,宣成帝道:“京中不能无人。” “可是往年不是都一起的吗?”宋枕棠问。 宣成帝道:“今年不一样,你忘了你先前遇刺一事?” 因着宋枕棠遇刺的事,宣成帝担心京中无人,会给宵小以可乘之机,便将宋长翊留在了京城。 最近的生活实在过于安逸,以至于宋枕棠都要把这件事忘了,这会儿提起,她主动问道:“可查出是谁了?” 宣成帝夹菜的手一顿,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萧琢一眼,道:“城外的流寇而已,上次没有绞杀干净,留了后患。” 宋枕棠觉得哪里不对,但她一向很少过问朝事,便也没有多问,只是有些感叹地说:“我们都在这,只有二哥一个人在京中,想来也怪无趣的。” 听到这话,宣成帝的语气严肃了些许,“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家国大事才是他的职责。” 在宋枕棠面前,宣成帝向来是个慈父,但是对于宋长翊,宣成帝可就不是这般态度了。 宋枕棠自然也知道宣成帝对宋长翊寄予厚望,不敢再说什么。 一家人用过早膳,外头周喜来报,“陛下,工部的陆大人和赵大人在书房外候着您呢。” 听到这话,萧琢微微挑了下眉,而后用手肘碰了碰宋枕棠。 宋枕棠不明所以,“怎么了?” 萧琢道:“我想吃那道凉拌杏仁。” “想吃你不会自己动筷子么,还要使唤我。”宋枕棠不满意地撞回去,但还是伸出勺子给他盛了一勺。 宣成帝看着两人的动作,无声笑了笑,而后道:“知道了,朕这就去。” 宣成帝还有政事,裴皇后也有许多事要处理。 前朝随行的臣子大多拖家带口,后宅命妇纷纷递了牌子要来觐见皇后娘娘。 宋枕棠和萧琢便没再多待,起身告辞了。 两人并肩走出主殿,轿撵停在不远处,抬轿的小太监一看见他们两个,立刻压下轿子。 萧琢主动替她撩开车帘,宋枕棠却道:“天气这么好,走走吧。” 萧琢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问:“去哪?” 宋枕棠说:“随意逛逛。” “好。”萧琢说着,主动伸出手。 两人牵手离开万寿园,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掌。 万寿园书房外,陆元声和赵桓正并肩站在台阶下。 陆元声远远瞧见宋枕棠走过来,本想上前说话,却又看到了萧琢,只好止住步子。 两人郎才女貌,看起来倒是般配的一对璧人。 赵桓站在陆元声的身边,将他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随即开口道:“都说大将军萧琢的性子比漠北雪山还冷,这会儿看他对待公主,倒是温柔体贴啊。” 陆元声淡淡地说:“阿棠是公主,自然值得所有人都对她这么好。” “是吗?”赵桓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元声一眼,没再说什么。 午前逛了一通,午后便要去围场,萧琢虽然是驸马,但也有另一层武将的身份在,一用过午膳便先去了。 宋枕棠十分期待去围场骑马,因此午膳都没吃几口,早早便扔下筷子。 紫苏劝她,“公主今日起的这么早,要不要歇会儿午觉,出发之前,驸马会叫人来通知的。” 宋枕棠没有半分睡意,拿了本书翻开看,实际上也没看进去几个字。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枕棠立刻扔下书,“是萧琢的人么?” 谁知进来的却是御前伺候的一个小太监,他扑通一声跪倒,急切地说:“公主殿下!陛下他,他方才忽然晕厥过去了!” 宋枕棠一愣,再也顾不上什么别的,当即便往外跑去,紫苏急匆匆跟上,“殿下,您慢些,小心摔了跤。” 等宋枕棠到万寿园的时候,发现裴皇后、宋长钰都在,她快步走过去,问:“阿娘,父皇他怎么了?” 裴皇后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没事,别担心。” 不一会儿萧琢也来了,他疾步走到宋枕棠跟前,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揽住了宋枕棠的肩膀,无形中带着安慰的力量。 宋枕棠靠近他的怀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这时房门推开,两个太医从里面出来,对着他们拱手行礼。 裴皇后急道:“不必行礼了,陛下怎么样?” 两个太医对视一眼,而后道:“回皇后娘娘,陛下并无大碍。” 宋枕棠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裴皇后抚着胸口道:“老天保佑。” 这时,那太医又开口,“只是陛下这病,需得慢慢调理,否则很有可能复发,皇后娘娘,臣可否向您单独回禀。” 裴皇后一怔,道:“跟本宫来吧。” 一个太医跟着裴皇后下去了,另一个去开药,宋枕棠、萧琢还有宋长钰三个留在外面,宋枕棠看着裴皇后的背影,总有些不安。 没多久裴皇后回来,宋枕棠第一个迎过去,“母后,父皇的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裴皇后看着像是松了口气,安稳道:“当然没有。” 宋枕棠本还有些担心,但看裴皇后神色如常,也没有太多担忧的样子,便稍稍放心些。 宣成帝一直昏迷不醒,宋枕棠在万寿园待到傍晚,被裴皇后打发回去了,叫她明日再来。 宋枕棠不愿,萧琢却说:“回去吧,你在这儿,娘娘还要担心你。” 想想也是,宋枕棠又对裴皇后和宋长钰嘱咐了几句,便随萧琢先回平湖秋月,谁知一出去,竟然撞上了宋长翊。 她愣了一下,惊讶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宋长翊风尘仆仆,“听说父皇病了,我不放心。” 宣成帝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寝殿内只留了几盏灯,昏暗而又安静。 “顺盈……” 宣成帝撑起身子,开口唤裴皇后 的名字,底下却传来一声,“父皇。” 宣成帝一愣,这才看到不远处跪着一个人,他眯起眼睛看了半晌,才发现竟是宋长翊。 “怎么是你?”宣成帝看着跪在榻前的儿子,语气冷了些,“你怎么过来了?” 宋长翊说:“儿子担心父皇。” 宣成帝忍不住皱眉,“京中的事怎么办?你是太子,现在应该坐镇燕京。” 宋长翊仍是那句话:“儿子担心您。” 宣成帝看着他执拗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父子两人除了聊政事,私底下很少单独相处。 宋长翊原是次子,上头还有一个宋长稷,两个人差了四岁,在宋长翊刚开蒙没多久,宋长稷就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入了御书房听政。 先帝儿子众多,晚年各家争宠夺嫡闹得不可开交。 宣成帝的生母不过一介庶妃,还早早失宠,连带着宣成帝年少时的处境也很艰难。 他夺位之路万分坎坷,早年默默无闻积蓄力量,后来为了上位,与父兄反目成仇,最后十几个兄弟,到现在就只剩下襄南王一个。 这并不是宣成帝想看到的。 有了这样的经历,他更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之间生出阋墙之事,所以在宋长翊少时,并没有安排他学习政事,这不仅是为了区分出二人的身份,也是为了给外头的臣子一个信号,明确表示太子之位不会动摇。 且从两人的名字里,也能察觉到宣成帝对两人不同的寄托。 宋长稷的名字乃是江山社稷,任谁听了都是要继承大统的。 而宋长翊,翊乃辅佐之意。 可谁知宋长稷英年早逝。 对于宣成帝来说,宋长稷不仅是最得心意的长子,更是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他的猝然崩逝,让宣成帝颇受打击。 在他眼里,剩下的儿子都不如宋长稷,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若是将太子之位空出太长时间,难免会有人生出旁的心思。 而第二任太子的人选,无疑就是宋长翊。 宋长稷一死,宋长翊就是长子。 年龄最长不说,且他自小就跟在宋长稷的旁边,虽然没有真正地修习过国政,但也算耳濡目染。两人对政事的看法都差不多,性子处事也都有些相似。 而且他若是越过宋长翊去立底下的人,那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谣言,更不愿意惹得各方势力不平衡,再加上裴皇后的劝谏,在宋长稷去世三年后,便将宋长翊正式册立为了太子。 当时,宋长翊才刚刚及冠,初入东宫,总是会惶恐。 有时候宣成帝忍不住生气,不明白他怎么会是这样的性子,看着实在难以堪当大任。 那时候宋长翊总是说,他住在东宫,会忍不住想起大哥。 而如今,宋长翊也才当了不到三年的太子,看着却比从前成熟稳重了不少,处事风格也越发的干练,越发能够独挡一面。 想到这儿,宣成帝也有些心软,这些年他对宋长翊总是太严厉。 他看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儿子,即便跪着也身体挺拔,他忍不住朝他伸了下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侧,道:“阿翊,过来。” 听到宣成帝这么亲昵的称呼,宋长翊竟然有些惶恐。 面对宋枕棠和宋长钰,宣成帝总是温和的,但是对着宋长翊,他很少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尤其是这两年政事杂多,不知不觉间,父子两人的相处越发的像是君臣。 宋长翊有些发怔。 宣成帝和皇后有四个孩子,上头的宋长稷身为长子,自然是承担了宣成帝的最多目光,下面的宋长钰因是幼子,也得了宣成帝的许多偏爱。 至于宋枕棠作为唯一的公主,更是不必说,宣成帝对她那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而宋长翊则是自小到大,都不是很得父亲喜欢。 因此,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为一国储君。 作为嫡次子,他一直是跟在宋长稷这个大哥后面,跟他一起读书,一起学习。 他十分的敬仰和佩服大哥,只把他当作自己的榜样,觉得他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人,从不敢生出别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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