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下不知道说了什么,连茶盏都摔了,难怪外头侍候的宫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想来是没见过宣成帝发这么大的火气。 她有心上去劝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想来二哥并不愿意被她看到这般场景,于是又悄悄退了出去。 因为宋枕棠没让人通传,直接走了进来,宣成帝一心放在宋长翊身上,也就根本注意门口的动静。 此时,他盯着下首跪着的宋长翊,一把将手边的几个折子都扔了下去。 “这便是你干的好事!”宣成帝明显气得狠了,胸口起伏不定,额上也是青筋直冒,“你十几岁就入御书房听政,到现在太子之位已经做了三四年,遇到事情你就是这么处理的?” 宋长翊垂首不语。 宣成帝见他这幅模样更是生气,忍不住开始翻旧账,“近来朕已经发现你不止一次的办事出错了,上次连你舅舅都特意来和朕告状,说你近来十分急躁,不用心。” “前几天吏部的帐差了十几万两,送到东宫之后你竟然没有看出一点不对,就那么批发了下去。若不是朕掏了私账替你补上,你知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宣成帝恨铁不成钢地绕着椅子转了两圈,最后停在宋长翊的跟前,气道:“你最近一段时间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宋长翊,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宋长翊从下了早朝之后就跪在这里,此时膝盖一片酸麻,他艰难地动了动,低声回答:“儿臣……是太子。” “太子,一国储君。”宣成帝刚刚发了好一通火,此时也有些疲乏,他看着眼前垂首的儿子,忽然觉出一阵心累。 明明已经培养了这么多年,明明已经对他用尽了心血,怎么就是这么不争气呢。 他忍不住道:“若是早知道你这般不成器,当初……” 后半句话没说完,但宋长翊自动替他补上了。 “早知道你这般不成器,当初还不如直接立阿钰做太子。” 宋长翊藏在袖口中的手臂紧紧攥住,始终温润的眸中难得有一抹厉色闪过。 所以,你后悔了是吗?后悔立我做太子了。 这句话堵在宋长翊的心口,但他究竟没有问出来。 宣成帝见他不说话,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说重了些,可他身为君父,没有给儿子道歉的道理,便只是咳了一声,摆摆手,“别在这跪着了,去找你母后吧,她担心你。” 宋长翊膝行几步捡起宣成帝刚刚摔下来的折子,整理好拿在手中默默退了出去。 知道他们父子俩有话要说,所以裴皇后早早避了出去,她是最了解宣成帝的人,此时看着走过来的宋长翊,知道宣成帝定然怒火攻心又说了什么让他伤心的话。 这孩子,自小到大就比旁人更敏感些。 裴皇后拉着宋长翊在身边坐下,问:“膝盖疼吗?” 宋长翊摇了摇头,“让母后担心了。” 裴皇后吩咐人去找药膏,然后对宋长翊说:“别怪你父皇,他骂你是器 重你。” 宋长翊一顿,而后顺从地点了点头,“是,儿子知道。” 裴皇后叫人来给宋长翊的膝盖涂了药,在外面一直等着的宋枕棠这才终于进来。 “阿棠?”裴皇后一愣,“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人通传一声。” 宋枕棠说:“刚刚到。” 裴皇后欢喜地吩咐人多备一副碗筷,“那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一家人在偏殿用膳,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宣成帝晨起发过一通脾气的缘故,气氛完全没有往日的温馨。 宋枕棠进宫本是为了萧琢出征一事,但此时也不好提了,用过午膳便匆匆告辞了。 宋长翊叫住她,“我送你出去。” 于是,两人并肩往朝阳门走去。 路上,宋枕棠忍不住担心宋长翊的膝盖,却又怕被宋长翊发现,不住地往他膝盖上瞟。 实际上宋长翊早就发现了,此时十分坦然地开口,“放心吧,不疼了。” 宋枕棠说不出旁的话,只能劝他,“哥哥,父皇是器重你才对你这般,你别往心里去。” 连安慰的话都是一样的。 宋长翊忍不住想笑,又怕被宋枕棠看出心里的讽刺,最终,他只是牵了牵唇,岔开了话题,“今日进宫,是为的什么事?” 宋枕棠不知道要不要说,但宋长翊已经猜到了,“是为了萧琢下个月出征的事吧。” 宋枕棠点了点头。 宋长翊看着她,问:“你想和他一起去?” “是。”宋枕棠说完,又有些苦恼,“可是萧琢他不许。” 宋长翊眸光微动,随后抬手在宋枕棠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保证道:“会有办法的。” - 将军府书房。 萧琢今日回来的很早,却没想到宋枕棠一早就入了宫,他自己便也没再明华堂多待,回了前院济凤阁处理公务。 桌上摆了两摞军报,萧琢看完一摞,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萧琢半闭着眼睛,“进来。” 走进来的是丁介,他对着萧琢利落行了一礼,而后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萧琢,汇报道:“将军,上次您让我去查东宫的事,属下倒是真的查到了一件事。” 萧琢睁开眼,“哦?” 丁介开口道:“去宜秋行宫之前,东宫新进了一个太监,听说原本是花鸟房的,后来进了东宫,竟然一路走到了太子殿下身边伺候。” 萧琢眯了眯眼睛,“他果真是花鸟房的人吗?” “听说先前曾在后宫伺候过贵人娘娘,后来被打发到了花鸟房,之后多年,不知怎么又到了东宫。” 萧琢并不关心这些背后的曲折,他只想要结果,“所以,他如何得的太子青眼?” 丁介道:“听说,那日太子殿下种的一盆秋菊生了虫害,便叫人去花鸟房寻了人过来焦料理,正好就是那个小太监。” “他的手艺好,没两天就救活了那几盆秋菊,后来就留在了东宫,起先太子也对他没怎么多亲近,直到有一天那太监在路过东宫荷花池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话,正好被太子殿下听到。” 萧琢眉头紧蹙,立刻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可惜这里没有荷花,还记得当年太子殿下出生的时候,满院的荷花都开了。” 萧琢一怔,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宋长翊分明是九月生辰,深秋时节,怎么会开荷花呢? 第54章 深玉 54. 宋长翊分明是九月生辰, 深秋时节,怎么会开荷花呢? 难道,宋长翊不是皇后娘娘所出? 萧琢无心再料理什么军务, 挥退了丁介, 独自依靠在圈椅上闭目沉思。 宋长翊会突然将一个花鸟房的低等太监提到自己身边近身伺候,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萧琢忽然想到, 那日宋长翊生辰,宋枕棠去东宫看他,回来之后便有些郁郁寡欢,他当时并没有问及太多,但从宋枕棠事后的三言两语中也能猜到,宋长翊当日的情绪很有些反常。 彼时,他只以为宋长翊是一直沉浸在兄长去世的阴影了, 可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他忽然得知了什么不寻常的消息, 例如,他的真正出身。 只是…… 萧琢一手搭在椅背上, 右手曲起在上面轻轻敲击着,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宋长翊身份的传闻,可见陛下和皇后将一切都瞒得密不透风, 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捅出来。 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萧琢回京的时间不算久,对于京中的各方势力不算了解, 这会儿有些摸不到头绪。 他站起身,打算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向平恰在这时来通传, “将军,公主殿下回来了。” 萧琢看一眼墙角的漏刻, 连晌午都没到,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萧琢按下疑问,点头道:“知道了。” 而后他挥退了宋枕棠,回房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朝明华堂走去。 等他到的时候,正碰到小宫女要进去奉茶,萧琢上前一步拦住她。 小宫女一惊,正要俯身行礼,萧琢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下去吧,我来。” “是。”小宫女将手里的托盘交到萧琢的手里,微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萧琢端着茶水推开卧房的门,一片空荡荡的,好似没人。 他立在门口环顾一周,最后视线落在了那扇屏风上。 高大的紫檀嵌玉折屏上,绘的是海棠双燕,最中间一大串折枝海棠花,花开旖旎。屏风后,宋枕棠正背身换衣裳。 萧琢脚步一顿,而后端着托盘将其放到了窗前的小桌上。 宋枕棠没回头,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紫苏进来了,便吩咐:“紫苏,给我拿一根银簪过来。” 萧琢走到妆台前,随意拉开一个抽屉,拿了根银簪,走到屏风后。 宋枕棠今日进宫穿得宫装,为了相衬,发髻也梳的相对华丽繁复。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在将军府闲散惯了,乍然打扮得这么正式,宋枕棠竟然有些不适应,回程的马车上便撤下了几根簪子。 此时满头乌发早已散落肩头,宋枕棠嫌弃它们碍事,便想拿一根簪子暂且挽起来。 紫苏没应答,但宋枕棠却能听到身后走近的脚步声。 她没想太多,一手撩起脑后的长发,偏头道:“给我把头发挽起来。” 萧琢握着簪子没动。 宋枕棠皱了下眉,正要回头,便感觉一只大掌握住了她袒露出来的纤细脖颈。 那手掌甫一贴过来,宋枕棠便意识到了身后人到底是谁。 不是紫苏。 她下意识地就要躲开,可是萧琢的手掌已经将她纤细的脖颈完全罩住,甚至贴合的指腹还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两下。 “你,谁让你进来的!”宋枕棠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颈后酥麻一片。 萧琢轻抚了两下,好似在安慰一只炸了毛的猫,有些好笑地回答道:“不是公主殿下让臣进来的吗?” “你……”宋枕棠说不出话来了。 萧琢见她如此,轻笑一声,抬手捋过她的一捧长发,用簪子紧紧挽住。 这下,颈后的那一方莹白暴露得更为彻底,纤长而又脆弱,极为轻易地就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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