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尔想起年少时,也曾一腔赤诚,一心求道,为的是行侠仗义,除魔卫道。他仗着小有聪明,一路摸爬滚打,拜入七曜阁掌教的座下。 入了这七曜阁,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正的天才光芒万丈,任凭他怎么努力,始终都站在天才的阴影里。为了爬的更高,他忘记了初心,走了歪路。 当初的天才,有人陨落,有人一蹶不振,只有他,坐到了掌教的位置,千人拥护,万人膜拜。 “我不同意。”鹿鸣珂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羽徽若。尊贵的羽族帝姬,是不会忍受身体上有这些残缺的。 “这么说来,你有更好的办法?”明华剑尊这样说,是已笃定鹿鸣珂有了别的想法。 “我有惑果,能让她忘了今夜所见。” “惑果?”明华剑尊意外,“你小子,命中确有机缘。” 那惑果传说生在剑冢,只在七曜阁的卷宗中出现过,明华剑尊及七曜阁的众弟子,这么多次出入剑冢,谁都没有遇到过惑果。 惑果确实是鹿鸣珂在剑冢中摘的。他那时不知惑果是什么,只觉果子红彤彤的,模样很是可人,那羽族娇蛮的小帝姬定是喜欢,就随手摘了,离开剑冢,去书阁里特意查了一番,才知这是惑果。 鹿鸣珂见明华剑尊已同意他的办法,放下羽徽若,取出惑果。 惑果只有指甲大小,被他碾成一团汁水,灌入羽徽若喉中。 惑果是医者用来入药的,药经中载,服用惑果者,会性情大变,判若两人,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生。 这么难得的东西,被鹿鸣珂用来迷惑那羽族帝姬的心智,着实有些大材小用。 明华剑尊提醒道:“等她醒来,她不会忘记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但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没有人会发现不对劲,因为,她还是她,她已不是她。” 这就是惑果,惑之一字,便是其中精髓。 鹿鸣珂抱起羽徽若。 明华剑尊没有阻止,待到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月下,明华剑尊转头去寻姜潮生,原本躺着姜潮生尸首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滩血迹。 明华剑尊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44章 [VIP] 悯之 姜潮生弓着腰, 跌跌撞撞向前走着。 血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上烙印出一朵朵血花。 姜潮生半步不敢停歇,他知道, 出了今晚这档子事,明华剑尊一定会杀他灭口的。 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师尊, 哈哈, 师尊他养着自己,就是为了那颗金丹。他想起那些无故失踪的师弟师妹们,仰起头来, 无声地笑着。 月下有人影疾行而来,手中剑光闪烁。 姜潮生认出那是明华剑尊的玄光剑, 咬了咬牙,拿出一张符印,烧成灰烬。 骤然出现在脚下的法阵,吞噬了他的身影。 姜潮生出现在一间宫殿里。 男人一袭白衣,斜倚金座上, 怀中搂着妖艳的舞姬,歪着脑袋,饮下舞姬递过来的美酒。 这些人脸上都有纹路各异的魔纹, 无疑, 是来自天渊对面的魔族。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姜公子。”男人注意到凭空出现的姜潮生, 挥了挥手, 赶走所有的舞姬和婢女, 对上姜潮生的悲喜莫辨的目光, 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魔族将军,祝炎。”姜潮生咬着牙, 唤出了他的名字。 “很高兴,你能想通,主动来找我。”祝炎假装没有看见他浑身的狼狈,坐直了身子,朝他伸出手。 姜潮生自嘲一笑:“我本不欲与你为伍,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他姜潮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做起事来正邪难分,从未想过会真的变成一只魔。那能将人瞬移的符印是祝炎给他的,祝炎与他萍水相逢,颇为欣赏他的性情,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亮明身份,游说他入魔。 姜潮生一心修剑,沉迷剑道,想做的是仙门的中流砥柱,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彼时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祝炎留给他的这道符,是他日后绝境中的唯一生路。 “呀,你受了很重的伤,还丢了最重要的金丹。”祝炎仿佛现在才发现他的境况,遗憾地叹息一声,“你快要死了。” “我想活下去,祝炎将军,请您帮我。”姜潮生忍着剧痛,挺直背脊,跪在祝炎身前,两手交叠,贴在额前,行了个深深的拜伏之礼。 “想活下去,就只能和我一样,成为血魔。”祝炎的笑容消失,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姜公子,你可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我都愿意。”姜潮生吞下一口血沫。 他必须活下去。 活着,复仇。 * 幽幽月色透过碧色窗纱,照着桌上的一盏孤灯。 鹿鸣珂踹开屋门,将羽徽若放在榻上,执起琉璃灯,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羽徽若双目紧闭,眉头皱起,已陷入深深的梦境里。 鹿鸣珂在床侧坐下,撩起羽徽若额前的一缕碎发。 她的额角留下一块撞出来的青色淤伤,鹿鸣珂打开储物袋,拿出药罐,指尖沾了药膏,将那琥珀色的冰凉膏体涂抹在伤处,一点点揉开。 做好这些,他又握起她的手,同样的,将那药膏抹在细碎的剑痕上。 从头到尾,他目光低垂,动作规矩,不越雷池一步。 羽徽若翻了个身,四肢蜷缩起来。 入了夜,深山寒气重,鹿鸣珂拿起薄被,盖在羽徽若的身上,而后放下床帐,隔着雾蒙蒙的一片,凝视着她的睡颜。 “啪”的一声,灯花爆开,惊得那少年猛地收回了目光。 灯油已烧了一截,流云绕月,半掩去月影。 * 灯油燃到底,灯火渐渐熄灭。 东方破晓。 清晨的一缕斜光,打在床帐上。 鹿鸣珂守了羽徽若一夜,直到清晨鸡鸣,方行至桌边坐下,用手撑着脑袋,打了个盹。 为防止杂乱的声响提前吵醒羽徽若,他临睡前丢了个禁制,将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万籁俱寂中传来一声轻响。 鹿鸣珂睁眼,微弱的天光里,本该躺在床上的黄衫少女,怀中抱着他的东皇剑,身段窈窕地站在不远处,满脸歉疚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悯之。” 鹿鸣珂心脏狂跳起来:“你唤我悯之?” “有什么不对吗?”羽徽若讷讷,“我一直这样唤的,就像你唤我,初初。” “无事,是我刚做了个噩梦,脑子糊涂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害怕打破这一场幻梦 “什么噩梦?”羽徽若坐在他身边,将东皇剑搁在桌子上。 她醒来看到打盹的鹿鸣珂,一心想作弄他,没瞧见他放在她床侧的东皇剑,一脚踹翻在地,闹出的动静提前吵醒了他。 她的记忆里,自己总是喜欢这样作弄鹿鸣珂,鹿鸣珂也不生气,这更像是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我梦见,你讨厌我。”鹿鸣珂对上羽徽若小鹿般纯洁无辜的眼,羽徽若从不会用这种毫不设防的眼神看他。 “怎么会。”羽徽若严肃摇头,“我不讨厌悯之,我从来都没讨厌过悯之,我这辈子都不会讨厌悯之的。” 她魔怔似的,将这三句话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我不讨厌悯之……” “初初。”鹿鸣珂打断了她的话。 羽徽若仰起脸颊,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鹿鸣珂双唇动了动,温声问道:“伤口疼不疼?” “你说这个?”羽徽若伸出自己满是剑痕的双手,“不疼。习剑者,哪有不受伤的,习惯了。” “真的不疼?” 鹿鸣珂的眼神,明显在告诉羽徽若,他已看破她的伪装。 帝姬娇贵,磕着碰着,都会皱上半天眉头,怎么会不疼? “疼的。”羽徽若不坚强,只是身为羽族帝姬,这个身份容不得她露怯。 其实她怕疼,爱哭,还很矫情,一点点小事便会觉得委屈。鹿鸣珂用这样温柔宠溺的语气关心她,她鼻子一酸,指着额角:“这里疼。” 鹿鸣珂撩起她的碎发,仔细看了看伤口。伤口已肿起,要过两日才能消肿化瘀。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鹿鸣珂眼神一黯。 “不怪你,怪我自己,我要是早些学会御剑术,就不会从望仙台上摔下来。只摔了脑袋,没有伤到其他地方,是万幸,悯之,你不要不高兴。” 鹿鸣珂神色有些古怪。 羽徽若问:“我说的不对吗?” “你不用这么懂事,你是帝姬,你可以骄纵一些,刁蛮一些,比如,把这件事怪在我头上。”鹿鸣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说出来,并不觉得后悔。 羽徽若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话,不解道:“我为什么要怪你?是我自己摔的,又不是你推我的。” “是我约你过去的,你不高兴,可以完全将这件事怪在我头上,打我,骂我。” “那有什么,我去赴约,是我自愿。悯之,今天的你,很奇怪。”羽徽若手肘撑在桌子上,掌心托着自己的双颊,往前凑了几分,“你是王家的小少爷,是自幼与我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又不是我的奴隶,我怎么可以打你,骂你?” 是这样的吗? 鹿鸣珂与她近在咫尺,呼吸交错间,淡淡馨香钻入鼻端。少年转过脸颊,避开那双乌黑的眼,望着晨光里飞舞的尘埃:“我去给你备早膳。” 两人一起用过早膳,准备去练剑。 那晚,明华剑尊没有找到姜潮生,对外宣称派了他一桩任务,姜潮生不在,暂时改为由大师兄方祈玉负责授剑。 鹿鸣珂已自学这些剑法,还是陪着羽徽若练了一日,傍晚,有童子前来,将他们三人都传唤到青云台——明华剑尊的洞府。 明华剑尊道:“半个月后就是仙门百家的剑仙大会,祈玉,鸣珂,你们二人早做准备。” 羽徽若是羽族帝姬,不宜抛头露面,所以,这次拟定参与的名单上没有她。 鹿鸣珂说:“师姐一起去。” 人还是放在身边比较稳妥,明华剑尊点头说:“名单添上她的名字便是。” 以羽徽若的身手,多半进不了决战,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明华剑尊看重的是她背后的羽族,谋算的也是七曜阁与羽族的联姻,若鹿鸣珂真的能将羽族帝姬哄到手,绝对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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