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徽若虚软地靠坐在床头,回顾着昨夜那种濒临死亡的感受,郁闷地想, 难道又是噩梦? 粉桃抬手解着圈住床帐的铃铛,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干扰着她的思绪。 水仙取来衣裙,为羽徽若换下寝衣。她突然惊诧地指着羽徽若的脖子问道:“帝姬,这是什么?” “拿镜子来。”羽徽若说。 水仙捧来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递给羽徽若。 羽徽若偏了偏脑袋,透过镜面,清晰地看到雪白的脖子上多了个暧昧的红色印记。 “咣当”一声, 羽徽若手中的镜子砸在了脚下。 第三日的晚上,羽徽若亲自在寝殿设了法阵,白梨领着飞鹰队, 依旧埋伏在宫殿外。 羽徽若沐浴过后, 换上寝衣,披着晾干的发, 躺在床上望着雾霭般帐顶发呆。 灯烛“刷”地尽数熄灭, 黑暗如巨兽的血盆大口, 吞噬了整个寝殿。 一股无形的力道缠住羽徽若的四肢。 一回生, 二回熟,羽徽若已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慌乱, 她努力撑大着眼眶,尽自己可能地观察着屋内的动静,心里默默数着数。 数到十的时候,熟悉的轮廓出现在了帐外,毒蛇般的目光紧紧将她缠绕。 那种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一点点爬上羽徽若的心尖。 羽徽若浑身僵硬如石,尽管什么都看不清,依稀能感觉到他撩开了帘子,鬼魅般立在自己的床头。 很显然,那些法阵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他的手伸了过来,羽徽若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在解她的衣襟。 她只着了件丝绸裁出来的寝衣,扯开衣带,就会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躯体呈在他的眼前。 他的动作慢吞吞的,像是处刑般,又或者,他在等着她主动开口求饶。 羽徽若紧紧闭着双唇,脑海中乱作了一团,一个声音叫嚣着快些求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有回旋的余地,一个声音斥责她贪生怕死,丢了羽族的脸。 羽徽若被这些声音吵得头痛欲裂,六神无主。 “怎么不说话?” 三年了,他已不再是曾经的少年,低沉沙哑的声线里掺杂着成熟男子特有的磁性。 “你回来了?”羽徽若长舒一口气,几乎用尽平生的力气,才吐出这四个字。 “我回来了。” “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羽徽若闭着眼睛,忍受着他的指尖对她肆意的抚弄。她将他丢进荒墟,就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回来。 “那我告诉你。”他温柔地俯身,贴着她的脸颊,往她的耳洞里吹了口气,“有人欠了我一桩债,我回来,是为要债。” 羽徽若的一颗心登时跌落无尽深渊。 “我依稀记得,帝姬欠了我一夜洞房花烛。”他哂笑了一声,“羽徽若,你欠我的,打算怎么还?” “我不欠你,鹿鸣珂,我不欠你。”羽徽若一遍遍地强调着,“是你咎由自取。” 假如他没有对羽族虎视眈眈,她不会那般绝情。 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就不是白漪漪,没有白漪漪,他依旧有吞并羽族的野心,她依旧会选择将他放逐荒墟。 白漪漪,只是他们撕破伪装的借口,所以,羽徽若从未后悔过。 那道锁住她的阴冷目光,瞬间凉薄了不少。 殿内无端生出阴寒的风。 鹿鸣珂毫不留情地解开了她的衣襟,已是秋末冬初,虽还未使用炭火取暖,夜间的温度低得直叫人打冷颤,大片的肌肤骤然暴露在外,冻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很快,被冷风侵袭的心口,落下柔软又充满怜惜的一吻。 羽徽若难以置信地绷直了身体,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皮肉包裹的心脏失了控制,疯狂地擂动着。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柔顺微凉的发丝尽数倾泻而来,堆在羽徽若的颈侧。 羽徽若嗅到他发间青草的气息,不由想到了那个傍晚夕阳下草地上缠绵的亲吻。 他以手覆住她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是紧张,还是欢喜?” 羽徽若将头埋在他的发中,不肯再说话了。 洞房花烛夜本来就是她许给他的,是他发难羽族的借口刺激到她,临时改变了这桩计划,将白漪漪送到那张本该属于他们的喜床,他要讨回去,又或是拿这种事情折辱她,都遂他的愿。 她又能做什么? 她只是他砧板上的肉,等待着他的屠刀落下。 羽徽若已做好了准备,迎接鹿鸣珂的狂风暴雨,然而,除了那一个僭越的吻,鹿鸣珂什么都再没做。 他在她的身侧躺下,将衣衫不整的她搂入怀中。 他的身体裹着层寒气,冷冰冰的,羽徽若被他抱着,像是掉进了一汪寒潭里。 她不舒服地蜷缩起手脚。 羽徽若刚蜷缩起,就被鹿鸣珂察觉,被迫重新舒展开手脚,而鹿鸣珂冰冷的身体开始散发着暖意,羽徽若本来夜夜失眠,要靠着安神香才能入睡,被这股暖意包裹着,不多时就无法抗拒地陷入了深深的梦里。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翌日一早,羽徽若睁开眼,鹿鸣珂已不见踪影,粉桃前来侍候她梳洗,并试探着问昨夜的情况。 “告诉白梨,将荒墟入口的人手都撤回来。” 鹿鸣珂已经从荒墟出来,派再多的人手驻守荒墟入口都没用。 “另外,派人通知姑姑,苍玄太子的遗孤已回归魔族,幽都近期可能有大动作。” 羽徽若将残留的恐惧尽数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鹿鸣珂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内从荒墟里出来,还在羽族来去自如,足以推断出来他在荒墟里有了奇遇,已今非昔比。他身体里还有一颗赤丹神珠,加上这通天彻地的本领,只怕这回三界之内真的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了。 接下来的几日,鹿鸣珂夜夜如期而至,不管羽徽若是在殿内堆满机关,还是设了驱邪的法阵,鹿鸣珂始终如入无人之境。 她甚至决定不睡觉,就让白梨和飞鹰队守在床帐外,到了时间点,一阵阴风拂过寝殿,屋内骤然陷入漆黑,满屋子的高手尽皆倒地,鹿鸣珂披着月色踏入殿内,解了羽徽若的衣裳,搂着她在床上躺下。 到了天亮,鹿鸣珂一走,所有人都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询问他们可还记得是怎么倒下去的,一个个满脸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羽徽若命他们不许将此事宣扬出去。 神秘高手自由出入帝姬寝殿,这说明整个羽族对他来说都如探囊取物,闹得人尽皆知,会引起百姓恐慌的。 第七日的夜里,鹿鸣珂依旧来到寝殿内,羽徽若已经麻木,提前命白梨撤了法阵和机关,飞鹰队也被打发回去继续训练。她整个人心如止水,灯都懒得点了,反正点再多的灯烛,都会被这厮灭掉。 他跟往常一般,先褪了她的衣裳,再将她搂入怀中。 他似乎十分贪恋与她肌肤相贴的滋味,除此之外,没有再多余的动作,尽管她衣衫尽皆散落,春光外泄,那只手安分得没有再进一步,只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身,将她束缚在他的身边。 天色将亮未亮时,沉默了一宿的他突然说道:“明日我不会再来了。” 这句话并未让羽徽若感到松一口气,夜色里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得她平静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羽族?” “你很快会知道的。”他起身,在她眉心留下一吻,掀开床帐,离开前,背对着她道,“真是期待我们重逢的那日。” 鹿鸣珂走了,还带走了羽徽若从他那里拿走的虎符。 羽徽若起床后看到装着虎符的锦盒空了,一下子意识到,他从荒墟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并在她这里逗留了七日,是为了找她偷偷藏起来的虎符。 羽徽若再次向驻守天渊的凌秋霜递了几封加急的密信,封封密信都在提醒着凌秋霜,鹿鸣珂已经回来,小心魔人的野心。 即便如此,数日后,天渊那边仍旧传回了一则不好的消息:苍玄太子的后人,带领着幽都的魔军夜袭天渊,羽族大军溃败数十里,首领凌秋霜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同时,三年前惨死羽族的扶光君死而复生,以及扶光君就是苍玄太子的遗孤,这两件事凭借着其不同寻常的狗血程度一并席卷了整个仙门,再次将七曜阁推到风口浪尖上,闹得是风风雨雨。 羽族这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天渊失守,魔域大军一夜之间将这场平息了十八年的战火,再次带回这块平静的大地。 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传回羽徽若的手中,每一封都是战败的消息。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人都在说魔族发难,乃因扶光君曾有一小青梅横死羽族,起兵是为小青梅讨债。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是荒唐,配合着魔人那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又很合理,于是,人族这边暂时处于观望态度。 仙门百家对羽族的态度向来暧昧不明,羽族在他们眼中是妖类,魔人与羽族开战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狗咬狗,也选择了袖手旁观。 羽族登时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唯一能支援的七曜阁,几位长老的性命都还握在鹿鸣珂的手里,在同其代掌门方祈玉商议过后,羽徽若决定暂不将七曜阁推进这场风波里。 这一年的冬天,战火在羽族的大地上绵延。 羽族连失十三城后,羽徽若再也坐不住了,连夜请示摄政王,商议半宿,第二日一大早以帝姬的身份亲自挂帅出征,带领羽族将士共同抵抗魔族大军。
第78章 [VIP] 条件 两个月后, 永安城前,羽徽若见到了阔别已久的鹿鸣珂。 这是两人三年前一别,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两个月前的那七夜, 每次他前来都会提前灭烛,漆黑的夜色里, 肌肤紧贴, 呼吸交缠,拥抱这样亲密的举止都有了,却始终没有看到彼此的脸。 羽徽若走上城楼。 魔域大军黑压压的, 将整座永安城围得水泄不通。大军前,银色的蛟龙披一身鳞甲, 腾上高空,鹿鸣珂白衣胜雪,立在蛟首,腰间悬着把漆黑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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