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约了人一同前去。”红鹤整理着自己的上衣。不一会儿接到红鹤传信的县丞巫柯匆匆赶来,按大唐惯例县丞是随着县令一同迁移的,所以巫柯的手中也只剩这一件案子要去处理,他原本乃武士出身,乐文青在淮南道任县令时两人因缘相识,已经配合搭档了数年。 “近日城外多有游人匪类,你们此去路上请务必小心。” “属下自当护小娘子的周全。”巫柯摸着腰间配剑应承道。 当日天晴晴朗,天空无云一片瓦蓝。红鹤与巫柯驾两匹快马一路飞,不消半日便已抵达张府。 张家并非什么富丽堂皇的府邸,而是一所山下小院,临湖而建四周绿荫环绕,颇为幽静。虽然张颜钟随手一幅画便价值千金,张家行事上在却并未铺张,院子里只有两名婢女一位做饭家妇而已。 张颜钟亲自出来迎接红鹤二人:“内人昨日夜里突然听闻小女噩耗,已晕死过去,今日一直卧榻在床,无法起身迎客,还两位公人请见谅。” 在经历丧女之痛后,张颜钟早已面无血色,身形佝偻,老态龙钟竟不像六十岁,更像一名八十有余的老人。 “还请张公节哀。”红鹤行礼道。 入座间,有一妇人领着婢女前来送茶。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罗裙,额头饱满,脸颊柔美,双眼含春,体态丰腴却腰肢纤细,正是张颜钟的二夫人明秀茹。红鹤微微一愣,这明秀茹已嫁入张家十九年,育有一女今年十八,竟还能如此美丽动人。 “两位公人。”明秀茹矮身行礼:“获悉素仙噩耗,大姐与夫君均悲痛欲绝,我亦是心如刀割,可怜我们家小娘子风华正茂,嫁入王家也不过三年而已。”她低头用绢帕轻轻地拭泪。 “我与王公是多年好友,素仙与长飞也自小就定了亲。”张颜钟悲切地说:“他们是青梅竹马,长飞幼时常来我宅院随我习画,都是小女作陪。不知公人可已抓住了凶手?” “还未抓住。我此番前来是想知道素仙嫁去王家之后,可曾向娘家抱怨过什么?”红鹤好奇地问。 “从无。素仙每月都会向我们寄一封家书,家书中所写长飞对素仙可谓是无微不至地关怀。他们成婚已三年,素仙还未生育。可长飞仍未提出纳妾,他说自己只心属一人,再纳妾也只是耽误了别家姑娘的后半生。” “只是那王家老夫人……”明秀茹在此时打断了夫君的话语:“王老夫人对素仙不生育一事意见颇大,时常劝说王公子纳妾。” “意见颇大?” “是。”明秀茹点头:“我时常与城中妇人们饮茶聚会,据说王夫人有时将小户人家的小娘子带回王府,故意支开素仙,制造契机让那些小娘子与王长飞相处。这些女子当中王夫人颇为看中的是西坊绣娘的女儿岳娇。公人可去问问,前段时间听说岳娇要嫁给王长飞做妾,她那绣娘母亲将女儿的喜服都备好了,不知何故又没了下文。” “这么说来,素仙一直无孕,王长飞又未能纳妾,王夫人会因此责难于素仙?” “正是如此。” 难怪那张素仙会时常待在藏书阁里看书,也许那正是她能避开那王老夫人的途径。红鹤暗自忖量。 两人再在塌上坐了一会儿,问了些话,又饮了几杯苦茶便起身告辞。离去时,巫柯瞥见张院湖畔,一名泛舟的少女,姿态妙曼,容颜俏丽。他三十有余还未曾娶妻,自然看得目不转睛,挪不动脚。 “那是我家素嫱小姐。”引路的婢女低声说。 “走吧。”红鹤不耐烦地扯了扯巫柯的衣袖:“湖畔的美景看得再多,终究也不是属于你的。” 平湖花坊在白日里的人气稍显清淡,远远看上去也不过是一所富丽堂皇的府邸罢了。碧玉还在卧榻上熟睡,婢女通报几次后才心慵意懒地起床洗漱,又拖拖拉拉了半个时辰终于坐到了红鹤面前。 碧玉她慵懒地靠在塌上:“昨日里我去王家献舞,那王家公子要我入席作陪,可那两名波斯人不胜酒力,酉时就已喝醉。他们喝醉了自然就被王家公子送回客栈歇息,而我就自行回了平湖花坊。至于公人所问嘛,王公子昨晚并没未中途离席,看得出他对那波斯人异常重视,吃一顿饭连小解都没去过。”她用绢帕捂住嘴吃吃地笑。 “你可有听到他们席间聊过什么?” 碧玉想了想:“他们时而说波斯话,时而说官话,那两名波斯人的官话说得流利,王公子大概想要波斯人尽快多进些货物,王家愿意将丝绸在原有的价格上再压低一点,只要波斯人一次性付足所有款项即可。” “这么说来王家近日是周转不灵了?” 碧玉眼波一转:“奴家可从不评判客人的事,奴家只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说什么。至于其它,小娘子你自己判断吧。” 红鹤面色一震,脸颊微热。 “小娘子觉得自己打扮得很好,可这封乐县县衙哪会有这么俊俏的公人。”碧玉柔身靠拢了过来,攀在红鹤的肩上,一阵香粉的气味来袭,红鹤不由得扭头打了个喷嚏。 转头看见巫柯盯着花坊里的女子两眼发愣,红鹤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这巫柯平日里办案可谓是精明能干,唯独是见到了好看的女子便挪不开步子。 从花坊中出来,红鹤说:“巫公,你打算何时才娶妻?” 巫柯面露愧色:“属下家母在老家已给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教书先生的小女儿,就等我回去见上一面,便可成亲了。” “你老家可是新会县人?” “正是。” “过几日我们会出发新会,到时巫公就能见到未来的娘子一面了。”红鹤笑着,转言道:“你如何看待明秀茹和碧玉的话?” “明秀茹并不为素仙的惨死伤心,不过她口中的岳娇我们需去绣房探查一次。”巫柯正色道:“不过张家家财万贯,如果王家财力有问题,张颜钟宠爱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这素仙死了,对王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确实。”红鹤点头赞同:“不过我想那岳娇小姐一时半会也在绣坊跑不掉,我们先去一趟王家,我想再看看藏书阁的现场,或许还能再发现一二。” 她说着,与巫柯走进一家食肆,叫了一份炒猪杂,一份大肠伴着饭吃了一大碗。饭毕,两人饮着店家给的免费凉茶稍事歇息。此时却听到饭桌隔壁,两杂役打扮的男人聊天。 “听说那王家少夫人与人有染,她已怀有身孕。”那高个的男人说:“凶手定是那情夫,与人通奸被发现可徒两年,况且这肚子里还留了证据。” “为何肚子里的胎儿不能是王家公子的?”矮个男人问道。 “咳,王长飞身患隐疾,坊间都说他每月固定在流云医馆肖大夫那里拿药。” “这么说来,凶手是王公子才对,发现了家中娘子与人私通。那可是家门不幸。” “王公子怎么会杀人?以王家的财力,他大可休妻换人。” 巫柯微微皱眉,他办案多年,凡是受害者是女子的,第二日定然会有损名节的流言传出来;若受害者是男子,那么第二日还是会听到事关他妻女的流言。 这种毫无根据地编造,实在是荒谬。巫柯看了红鹤一眼,俊俏书生面无表情,将手中折扇一握:“去王家!”
第一卷 第三章 家中有白事,王府上下无不哀色满容,下人们都换上了素色断边外露的粗布斩衰,交谈间低声细语,生怕自己的声音惊破了这王府沉闷的气氛。王长飞的精神状态比前日好了许多,只是面色比平日更加地暗沉发黑,连鹰钩鼻下的那张薄唇都泛出一层灰黑色来。 “我正与内人选孝服。”王长飞作揖道:“素仙爱淡粉色,她说那颜色颜色就是从前我与她在院中栽种的茶花。”他面色悲痛:“想问县丞,我何时能拿回内人的尸身,好尽快入殓,以免这节气炎热,我内人……她特别爱美。”他手中正捧着一套白色的孝服,眼看目中泪珠就要落下:“无奈家仆找遍了城中所有寿衣店都只有这白与黑可选。” “待仵作验证死亡原因后,自会将素仙娘子的尸身交还于你。”巫柯沉色说道:“我们今日来,是想再看看案发现场,顺便想问问王老爷与老夫人何时回府?” “家中阿耶与阿娘已派人传信,今日便可抵府。”王长飞将他细长泛红的眼睛朝天空一望,暮色渐沉:“他们年事已高,不能驾马走得就慢一些,兴许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 “公子节哀。”巫柯抱拳行礼:“不过还是请遣人引路,我们想再看看藏书阁。” 这回是由一名身材瘦弱的婢女在前面挑灯引路,在漆黑的夜里,左左右右地转了好几个弯,红鹤眉头微皱:“为何廊下不点灯?” “回公人,老夫人上个月说王府要开源节流,天黑后只有几个主要的通道会点亮灯笼。” “如此,你家少夫人在世时候又如何从藏书阁回到寝房?” “少夫人走时会带走藏书阁的蜡烛。”婢女回道,话匣渐渐打开:“少夫人行事简洁,不喜铺张浪费,经常在藏书阁中等公子回来,一盏油灯足以。” “难怪你家公子会如此悲痛,想来平日里爱极了少夫人。” “是的,少夫人最爱吃香酥煎炸的食物,王府里主子们用膳都习惯了清淡的口味,公子还特意命人为少夫人单独烹饪吃食。” “那昨日厨房为何没有为她准备晚膳?” “回公人话,是少夫人特意交代的。藏书阁就在前面,奴在此等候两位公人。”婢女将手中的灯笼交于他两,欠身退下。 乐红鹤站在阁楼前抬头仰望,这四层的木制阁楼在夜色中耸立,被月光照出一道线条凌厉的剪影来。巫柯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走进去,一层是一间颇为宽阔的书房,放着几张坐塌,坐塌后方一张红酸枝木桌案,桌案上放着几只有兔毫的沙窑青釉瓷笔筒,和一叠洁净的麻纸,看来平时素仙就在此处读书。红鹤走过去掏出火石将桌案上的油灯点燃:“奇怪了,你可觉得这桌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巫柯点头道:“桌案整洁干净,坐塌也有发皱坐过的痕迹。”他走过去拿起砚台仔细查看:“砚台昨日被使用过,封乐县临海,气候湿润,因此砚台上的墨汁还是半干,但是这里没书,也不知她写了什么。” “一个给人看书写信的地方,没有书也没有信。”红鹤说道。 “书信么,要么被人收走了,要么就在藏在这间阁楼里。”他提灯走出去,将那等在外面的婢女叫上前来:“我问你,昨日你家少夫人可有差人送过信?” 那婢女走开去问过后,再来回复:“少夫人昨日并没有和人什么书信往来。” “那你少夫人平日里可曾和谁有什么书信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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