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怀恩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要逃,但萧齐一把扣住了她的腰肢,让她没防备地跌回他腿上。 原本膝盖相抵,各自都伸展不开的局促,在她被他抱住后反而又有了回寰余地。萧齐伸直了双腿,勾着她的脖颈向自己压下。 “……怀恩。” 萧齐没有亲吻她,而是等她愿意低头,施舍本就承诺他的吻。 他的体温很快被水温同化,双手不带任何力道地模仿着温柔的水流,涌向她的肌肤又离开,却让她难以忍耐地软下骄傲的背脊,成全他的祈求。 听闻南疆有种生在水中不需根系的花朵,大概生来就是要绽放给水妖欣赏。 。 “怀恩……可以了吗?现在……” 他蹭了蹭她,似乎已经很难忍耐身后的躁动。 “要是我说……‘不’呢?” 魏怀恩也气喘吁吁,声线甜蜜又娇气,却非要逞强不认输,一口咬在他的耳尖,疼得他抽了口气。 “嘶……你真舍得见我如此吗?” 萧齐自然不会幼稚到以牙还牙。 “……刚才还唤我心肝儿,怀恩,你怎能这样……” 那条鱼张狂地仗着灵活肆意出入,还想呼朋引伴一同探索。 一定是浴房水汽太重,所以才让魏怀恩呼吸不畅,双腿一软就落在了萧齐怀里,也让他的等待成事。 “你,萧齐……慢着点,别把水都……” 水位一降再降,魏怀恩想要去扶浴桶壁的手被萧齐捉回来背在她身后。 宛如困于浅滩的游龙般被妖邪掌控。 “怀恩,张嘴……” 这满室的气息,都不及她口中万一。 萧齐的凤眸在浴房的烛火中跳跃着灼灼颜色,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求欢愉,渴求真实,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走在一条必死无疑的路上,并永远都不会恐惧。 他得记住每一个想要死在她身上的时刻,这样,在斧钺加身时,或是凌迟千刀时,或是铡刀断头时,或是五马分尸时,他都会靠着这些记忆,告诉自己,他早就已经在她的温暖中死去。 已死之人,怎么会感觉得到疼痛呢? 所以萧齐,你什么都不必害怕,你只要继续为她肝脑涂地就好。 湿润的长发铺满他们两人肩头,直到有些发丝已经干燥的时候,他们才相拥着彼此,满足地长叹一口气。 “明天该怎么应对,都准备好了吗?” 魏怀恩懒散地趴在他肩头,眼睛都不愿睁开。 萧齐哑然失笑,一边抱起她放在靠墙的木架床上为她擦洗,一边摇着头半真半假地抱怨: “才刚刚与我共赴巫山就提这些不相干的,放心,明天晚上绝不会出一点纰漏,我保证江将军一家老小平平安安地受封领赏。怀恩现在可以多看看我了吗?” “我哪里没看你了,你好不讲道理。” 魏怀恩不服气地和他对视着,怕他接着耍赖,还凑到近前指着自己瞪得大大的杏眼说: “你看,我的眼睛里是不是只有你?” “殿下的眼睛该有天下万民,怎么能只有奴才一人呢?” 萧齐走到一边忍着笑给自己清理,一边等着她发作。 果然魏怀恩一点就着的脾气在私底下根本收不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段用在给别人堵心的时候很爽,但是被萧齐这般回敬,魏怀恩气得捶床。 “萧齐你!好啊,你就气我吧,我看你改名叫小气鬼算了,萧齐小气,小气萧齐!” “对,我就是小气。烦请殿下自行穿衣,奴才现在可不敢服侍殿下。” 一套寝衣被萧齐扔到魏怀恩怀里,他确然得先把自己清理干净,毕竟阉人总是麻烦些。 魏怀恩虽然背过身去不看他,却依旧气哼哼地不乐意。等萧齐在腰上围了块布巾过来要抱她时,很硬气地把脸转到一边。 “本宫的鞋呢?本宫自己走!” “这儿呢……” 萧齐话音刚落,她的脚便被他的手裹住,传来的热意从脚心窜到了她的耳尖。 “走吗,殿下?” 脖颈环上了一双玉臂,魏怀恩埋进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五月十五。 “永和二十三年五月初十,漠南使臣献贡礼于梁,女君奉旨与其签订盟约。 漠南王幺子朝图入京为质,西北马市……” 在五月初十的风波过去的几日后,太史阁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本座不想听这些,赵大人,你该对那几大世家意图谋大逆一事更为了解,就把那段文书念给本座听听。 房老大人,坐,何必这样瞪着我?我有分寸,只是旁听而已,绝不会让各位为难。” 萧齐一身绯红内侍官服坐在厅堂正中,在满殿的怒目中从容不迫地看向了最角落的今科探花,赵洪道。 史官笔为刀,在场诸人无一不是秉笔直书的铮臣,即使是帝王也不能强使他们文过饰非,何况对萧齐这种媚上欺下的阉党头子,更是一点都不客气。 “堂堂太史阁岂是你这阉人随意使唤的地方!你若是再胡搅蛮缠不走,别怪老夫把你丢出去,再狠狠记你一笔!” 房老大人拍了拍义愤填膺的同僚的肩膀,勉强压着火气坐回自己的书案后,挥手让赵洪道去和萧齐应对。 萧齐也知趣,从诸人各异的面色上扫过一眼,又向房老大人行了个礼,便和赵洪道去了殿外交谈。 行笔沙沙声中,有人悄声问房老大人: “为何不直接把那阉人赶出去?” 房老大人停笔抬头,发现殿中人都疑惑又不忿地看着他。于是他捋着长髯向大家解释道: “他又没有犯太史阁的律例忌讳,宫中人定期来查阅史书也并无不可。我倒是想把他赶出去留个清净,可是诸位也看到前朝的振荡了,这时候明哲保身,才能记载下这段功过。 我们当然能逞一时之快,冒着得罪阉党的风险和他们划清界限,但是诸位,我们不怕被报复,可我们这些人没了,谁来替?阉党岂不更加猖狂?” 殿中人面面相觑,才发觉刚才难平的义愤差点成了阉党反攻倒算的把柄。 “那……赵兴德才进阁不久,看不出品性,能行吗……” “呵,他可是姓赵。” 殿外。 “萧大人,您刚刚话中有一处谬误。涉案的几家是否触犯律例,对上不敬,大理寺至今还未有定论,您不可随意议论几位侯爷。” 赵洪道藏在袖底的手暗暗攥成了拳头,明知此话极有可能惹怒这位只手遮天的玄羽司副司使,也不能在任何一点言语疏漏上让步。 来之前萧齐便听过魏怀恩对赵洪道的赞许,说他虽然与辅国公府有远亲,但无论是中榜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有借半点辅国公的东风,倒是个正直到迂腐的狂生。 甚至断然拒绝辅国公意图把他安排到户部的许诺,硬是在金殿谢恩之时向永和帝求了入太史阁的旨意,成了本朝第一位把冷板凳当香饽饽的探花郎。 不过萧齐对任何人都没好感,况且赵洪道这副宁折不弯的样子他见多了,直接就掠过了赵洪道的指正,咄咄逼人地走近了半步。 “本座只想知道,你们可有记载赵兴德污蔑女君殿下和本座的那番话?” 赵洪道还不曾感受过权臣的威压,强忍着瑟缩的念头,不卑不亢地答道: “有,女君殿下乃国之储君,事关殿下的所有一言一行均被记录在册。” “把那部分删了。” 听见萧齐这话,赵洪道不可思议地抬头怒问: “凭什么!我太史阁职责所在,岂是你一人说如何就如何的地方?萧大人,我敬你官阶比我高所以称您一声‘大人’,可您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太史阁的卷宗五日一入册,今日是最后一次誊抄的日子,而你便是最后经手人。删去一段并不会被谁发现。” 萧齐轻蔑地看着快气成斗鸡的赵洪道,开口便是一瓢冷水浇下。 “你亲生母亲曾被城中富户掳去半月,于是被夫家休弃,带着你乞讨为生。后来那富户家主横死,膝下无子,主母把你抱回府中,给你改名换姓,又害死了你母亲……”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洪道面上血色尽失,炎炎暑热中竟然被这窥探人心的妖魔生生骇出一身冷汗。 “这不重要,小赵大人,若你不按本座说的做,不出两个时辰,整座京城都会知道你是如何从奸生子变成嫡子,又在成人之后为母报仇,散尽家财背井离乡求学中榜的。 你说与你议亲的于家会如何想?太史阁会如何想?被你几次下了脸面的辅国公府会如何想?” 阉人特有的尖细嗓音像锐利爪牙般在赵洪道惶惶然的心上狠狠剜下一刀,把他以为早就湮灭的过去和前途无限的未来都撕碎。 谁能对玄羽司说不,谁能在萧齐面前拒绝?他比那千里之外就能嗅到血腥味的牤虫更加可怖,天生就是直抓七寸的捕蛇人。 谁教阉人是这帝国最腐朽的芯子,满身都沾满了权力倾轧的黑汤。萧齐的敏锐加上玄羽卫的行动力,能让他把发现的每一个人上的烂洞都挖个干干净净。 “……好,如你所愿。” 赵洪道耷拉下了脑袋,连句讨价还价的话都说不出口。 从此之后,就算他不愿意被阉党驱使,真到了他们上门的那天,他也无法拒绝。 第120章 章一百一十九 日落日起 萧齐这几日没去玄羽司上值,但也没有进宫陪伴魏怀恩。 五月初十那日的朝会上,上官鹿鸣等人献上了漠南使臣签订的降书以及一应岁贡承诺,至此西北终得太平。 而西北军曾经经营多年,但因战火动荡而罢休的马市边市也重新开放,魏怀恩代替永和帝在降书上盖下玉玺,又下了三道旨意,犒赏边关将士,提拔江鸿品阶,再加江玦二等威武侯爵。 论功行赏本无可厚非。永和帝虽然不曾亏待过有功之臣,但是对武将的擢升却十分吝啬。魏怀恩此举虽然让武将们齐齐谢恩称颂,却让文官们皱了眉。 于是赵兴德看准这个时机,出列控告江府私吞军饷,谎报战功,纵容亲兵凌虐百姓,杀良冒功等等,均有证据在手,要魏怀恩收回成命,先行审讯。 江玦和江鸿再能顾全大局,此刻也沉不住气与赵兴德对质,文武两列吵成一团,借着这阵势给魏怀恩施压。 女君又如何,江家是不是魏怀恩的母家?所有眼睛都盯着魏怀恩,等着她犯错,等着她偏心。 文官等着魏怀恩偏帮自家,好借题发挥,大杀魏怀恩的锐气。武将试探着魏怀恩到底能不能爱屋及乌,因为江家的汗马功劳,一扫本朝重文抑武的风气。 但这半真半假的闹剧让魏怀恩看得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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