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心了,这三人倒是都配得上怀宁。不过朕还记得,安国公的世子人才也不错,怎么不考虑呢?” 皇后的笑容僵了一霎,她当然不可能真的绑定在端王的船上,更不可能把女儿嫁进端王的亲信。 即使她厌恶先皇后的儿女,却也明白无论是谁登位,她都是唯一的太后,又怎么愿意真湿了鞋,惹得一身腥。 “安国公府也是不错的,但婚事也要怀宁愿意才好,世子从小给端王伴读,妾身倒觉得,怀恩和他更相配呢。” 皇后正好把魏怀恩提起来,她乐得用魏怀恩来挡剑,还能在永和帝心里留一个慈母的印象。 但永和帝一听见魏怀恩的名字,难免想起几日之后先皇后的冥诞和她这段时间的叛逆,顿时就没有了再和皇后周旋下去的兴致。 酒力上来,他把书搁到一旁:“罢了,再看看吧。” 皇后不敢再多言,叫宫人调暗了烛火,躺上了床榻。 第29章 章二十九 一言难蔽之 过了中秋,魏怀恩从将军府回皇恩寺,转眼就到了先皇后的冥诞。 法事上香火气太重,魏怀恩只露了个面就从大殿后门带着萧齐溜走,却没有回禅房,而是一路去向作为皇家禁苑的山顶,直接坐在了长满野草的地上。 西山离京城太近,山顶因为能够俯瞰整个皇城而被划为禁地,萧齐自然没有来过,但看魏怀恩的样子,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了。 “我母后生前最喜欢带我们来这里。” 魏怀恩开口了,却没有转头看向萧齐,而是对着遥远却依然耀眼的那片红墙绿瓦。 “我和哥哥不一样,长大后出宫的机会不多,但母后经常会带我礼佛,带我到这里看风景。” “其实我和母后一样,都不信佛。” “但没有这个理由,我们根本出不了宫墙。” “其实让不让人来这座山顶又有什么所谓呢,这样看下去,连宫城都只有这么一点大,又能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除非,我们带了千里眼,准备谋逆。” 萧齐被这话吓了一大跳,魏怀恩正好回过头来,半眯起来的杏子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野心,以及势在必得。 山顶的风声呼啸,吹乱了她的碎发,她迎着风吹来的方向闭上眼睛,伸出手叫萧齐。 “不陪我坐坐吗?过了今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萧齐坐到她身旁,微微侧身帮她挡风。但她睁开眼睛笑着摇摇头。 “我哪有那么娇贵?” “怀恩,你很难过。” 中秋之后他们之间默契地达成了约定,萧齐叫她“怀恩”的时候,就是她可以说真话的时候。 “有一点。” 她承认了。 “以前母后的冥诞,都是我和哥哥一起在这里。不过今年,就只有我了。 而且我没有听她的话,我不会原谅父皇,更不会放过自己。” 萧齐没有追问她这话里的秘密,他总是这样时刻恪守着本分,即使魏怀恩给了他远远超过一个心腹的宽容和亲密,他也不可能因此就忘却自己的身份。 他总能清楚地知道哪些东西可以问,哪些不行,甚至不需要魏怀恩多加试探,他就能把她的底线看得通透,半点都不会僭越。 “主子觉得冷吗?” 九月底的山风不适合长吹,萧齐有些担心她单薄的白裙。 魏怀恩睇了他一眼,靠过去环住他的脖颈。 “陪我再坐一会,说不定我母后和哥哥也会在这里看着我呢。” 萧齐忽然有些良心不安,鬼神之说不可信,但若是想象一下自己这番僭越被先皇后先太子看见,恐怕十条命都不够被千刀万剐。 猎猎山风吹得脊背生凉,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抱紧了魏怀恩。 他在心里默默祷告着: “我知道我不配爱她,但我只想陪着她,直到她不再需要我,到那时,我自然会以死谢罪。” 风声忽地停了下来,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谁温暖的手轻轻抚摸过。 “萧齐,背我下山吧,我不想走了。” “好。” 端王府 “什么东西!钦天监那一派胡言父皇怎么就真信了,旺帝星,还不宜婚嫁?魏怀德都病到行宫去了还不忘推嘉柔一个女流上来帮他占位置吗?” 端王魏怀仁在府中收到了今日的朝报,气得踢翻了书案,笔墨纸砚砸了一地。内侍宫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也没人通报端王妃的出现。 “王爷……”端王妃裴怡站在门口,犹豫着叫了他一声。 “卿卿?” 端王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容,走出来牵住她的手: “怎么过来了?今天孩儿没闹你?” 端王的大手小心地覆在裴怡还没显怀的小腹上,两人相携离去,书房里的宫人如蒙大赦,快速整理起了一地狼藉。 “幸好这次赶上王妃来,要不然我这背上的伤还没长好就又要挨抽了。嘶。” 一个小内侍咬着牙把瓷器碎片从书柜地下够出来,和整理书桌的同伴抱怨了一句。 “行了,快别说了,王爷送走王妃还不是要回来,今天当差都小心点吧,王妃能救咱们一次,还能每次都赶上吗?” “就是,真羡慕望楼他们几个能被派到王妃身边伺候,到时候小主子生下来,还能继续伺候小主子,这福气,羡慕不来啊。” 端王牵着裴怡往后院慢步走去,裴怡见他眉头依然紧锁,拉着他往小湖边上的亭子里走,望楼使了个眼色让婢女铺好软垫,又默默退在一边。 “王爷有什么不顺心了?”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自从得知怀孕之后,本就温柔的眉眼更是时时含笑,让人一看就不由自主陷落在她的水眸中。 端王是没有办法在她面前绷着脸的,叹口气便放松了眉头。 “我是气太子和嘉柔,都什么时候了还紧紧抓着权位不放。钦天监给嘉柔批了命,父皇就允许她不谈婚事,还把她宫里的萧齐又放进了玄羽司。 唉……卿卿,可惜我现在还被禁足,连累你也不能去给家人上香了。” 裴怡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但端王一直把这消息捂得死紧,她以为是要等到她这胎坐稳之后再上报皇帝,这时为了给端王解忧,便开口道: “王爷哪里的话,怎么算连累呢?不过府医说妾身胎象稳固,王爷不如让孩儿帮帮忙,先解了禁足?” 但端王摇摇头,转过身前倾着把她的手握住,贴在前额: “不急,禁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父皇要给嘉柔体面,我也不必去碍他们一家的眼,就这样在府里陪你也很好,反正等孩儿生下来,该有的东西自然一样都不会缺。” 他知道自己杀孽重,定远侯死后他吃了挂落,羽翼也颇受损失,倒是能定定心学着放长线,也当是给孩儿积福。 “不过不是都说了好多遍,不要再自称‘妾身’了,卿卿不必学那一套。” “知道啦,夫君。” 裴怡带着他的手摇了摇,端王被她的笑意感染,不自觉地就勾起了嘴角。 他的母妃,严维真,是永和帝还在潜邸时的皇子侧妃,和裴怡一样,都是出自将门的女儿。可就是因为太早被人察觉了有孕,才落得血崩而亡的结局。 他绝不会让卿卿也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以前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他很怕串通定远侯谋害太子的事会有报应。 卿卿就是因为父兄战死,母亲自尽而失去了庇佑,他们都是一样的孤家寡人,所以他不能再冒险让外界的风雨伤到她和孩儿。 “走吧,送你回去,等我来陪你吃午膳。” 魏怀仁站起身来。 “不用了,我知道夫君有事要忙,喏,有望楼在你还不放心吗?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裴怡眨眨眼,没有牵他的手而是推了推他。 “好好好,夫人有令,魏怀仁告退。” 他的话把裴怡逗得咯咯直笑,他真有点舍不得就这样离开,还想多看她几眼。 陪在她身边的时刻,永远都不会足够。 皇恩寺。 “咦,萧齐?你怎么又回来了?”水镜正在整理禅房的东西,打发着宫人们一样一样小心装车的时候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了萧齐。 萧齐今日应该是第一天回玄羽司当值,身上穿着的都是簇新的黑色官袍,水镜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迎了几步来问。 “主子在见客,是有急事要禀报主子吗?” 萧齐当然不能说自己下衙之后就匆匆赶过来是为了陪魏怀恩一起回京,水镜心里是如何看待自己和魏怀恩的这层关系他心里有数。 他不愿意被她看低了去,便正色道: “不算急事,但是需要当面禀告主子,我等一会就好,姑姑先忙。” “哦,好。”水镜点点头,带着琼儿继续装车。 无事可做,萧齐就开始抖衣服上的尘灰,仔细闻自己衣袖前襟的味道。 之前夏日炎炎,魏怀恩还在东宫的时候,他总是要先冲洗过自己之后才会顶着湿发去见她,怕身上有不好的味道惹她生厌。 现在已经是金秋,从京城过来虽然没出汗,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 阉人是这样腌臜,即使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被裤子磨破皮肉,或者是生了腥臭。 本朝去势虽然不至于让他们什么都不剩,但也只留下了光秃秃的一根,伤疤赘余的皮肉稍不注意就会溃烂。 而且从行宫回京那日,萧齐的丑态被魏怀恩察觉之后,即使他拼了命地跟着虎卫营的人练习骑射武艺,再也不会出现那次的情况,阴影也始终存在。 让他时时刻刻都要偷偷嗅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强迫似的经常换衣服。 今天实在是来不及了,但他还是想来。魏怀恩回宫之后,他就不能时时见到她,有玄羽司差事在身,按理说他连后宫都没有理由再回。 可是总有例外的吧,他需要得到魏怀恩的允许,才能给自己找理由。 如果魏怀恩放他去玄羽司就是把他和其他心腹一样放出去就只需要书信来往,那他…… 萧齐背着手面对着墙角站着,心情不是很好。他拒绝接着这个设想继续想下去,又有点后悔昨晚离开的时候没有和魏怀恩问清楚。 第30章 章三十 俯仰难为 她下命令太快了,前一刻还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后一刻就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回京,赶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回玄羽司。 他被再次对她有了用处的兴奋冲昏了头脑,直到今天在玄羽司被厉空等一众下级问起府邸在何处的时候,他才想到他回不了东宫,也回不了青鸾宫的事实。 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被她遗忘,有多害怕自己再也不能那样特殊,有多害怕不能时时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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