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的走上前去,苦大仇深的给还在流着口水的沈奚准请安问好,他第一次觉出了当皇太子的好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国之储君,未来天下之主。便面前之人的确是姑姑,也可不必行于大礼。 后来沈太妃在殿上抹起眼泪,诉苦说女儿明明周岁,可至今未有人提起给她举办抓周之事,她们孤儿寡母当真可怜。 他不太记得她是怎么说的了,只记得后来父皇做主在他的封太子大典上再摆一张桌案,并让宫人备了抓周时要用的东西。 才一岁的沈奚准被放到了宽大的桌子上,好奇的在上头爬来爬去,他因是皇太子,不同于一般皇子,便和父皇母后,还有一些身份贵重的长辈围在桌前,帮她压阵。 前太子刘荣和其他几位平素就对他不甚友善的兄弟无法聚到前来,只能挤在柱旁观望,不忘窃窃的笑话他,“册封大典多重要的事,就这样被小姑姑搅和了,这刘寡也真够倒霉。” “开头便是不顺,想来日后也顺不到哪里。” “若不是他母亲在父皇继位时出了力,皇后位置又怎会轮到她?还真当什么夫妻情份,简直让人笑掉大牙!皇太子又能如何,父皇说立便立说废亦能废,兴许这个位置你我兄弟们都能轮着坐一坐。” “嘻嘻,这次真说不准。” 他觉得聒噪,便一眼回瞪过去,可彼时他年纪太小,并无人肯信服于他,他们虽是闭了嘴,可仍不忘给他挑衅的一眼。 他心中气闷,决心一定要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不仅如此,还要荣登九五,受之叩拜! 可就在这时,周围大人突然发出一阵笑声,刘寡不知发生了什么,才扭回头,就见一片阴影朝他压下来。 他一惊,可已来不及了,沈奚准已经抱住了他的脑袋。当时若不是他父皇就在身边,他可能被沈奚准害的摔一跤也说不定。 他的视线被挡住,视线中漆黑一片,本以为会招来刘荣他们更肆无忌惮的嘲笑,可此时他们却闭了嘴,这时有唱官在一旁高呼太子殿下大喜,大喜。 什么大喜?刘寡只觉得晦气。时间仿佛过了许久,沈奚准才被人从他身上抱走了,他头上一轻,忍不住用手去碰,却碰到一头一脸的口水。 偏偏沈奚准做了恶,却什么都不知道,转身就又去抓了一个红苹果,咧开长了没几颗牙的小嘴巴,跟随着周围大人们,笑得十分开怀。 母后沈氏替他擦着脸,连父皇也冲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对他说道:“太子有福,馆阳一抓便抓到了贵人。” 周围众人连连称是,顺着他父皇的话又是连篇吹捧。刘寡不明白,直到后来的后来他问起母后,才被告知,原来孩童抓周之时亦要抓一位贵人,便是在场所有人中身份最贵重的那位。 “身份最贵重?”他大惊,问母后道:“可那日最贵重之人不是父皇和您?” 母后刮刮他的鼻尖,“你是储君,未来的帝王,亦是最贵重之人。且那日你被封为皇太子,正是大喜之日,能被准准抓中便是天意告知众人,你父皇的选择没错。” “所以……父皇才会如此高兴。”所以刘荣他们才会鸦雀无声? 看着母亲点头,刘寡只觉得荒诞至极。 但是他不可否认,自从被沈奚准抓到贵人之后,那几位兄弟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了,甚至父皇对他也更耐心了许多,算来,这的确是托了沈奚准的福。 刘寡心想,日后若见到沈奚准,他一定要好好致谢她才行,虽然她还太小,还什么都不懂。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年,但那个时候他早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他身为皇太子,有太多事情要去学,要去做。 之后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沈奚准只有逢宫中家宴时,才会被她母亲沈太妃带来,他对她的印象便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浅了下来,只有每次在众多人参加的家宴之中无意的看到她,才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比自己要年幼许多的姑姑。 直到又是一年的八月十五,中秋家宴还未开始,他便听宫里到处在传她受伤的消息。 传的多了,但每次都是只能听到一句半句,好奇之下他忍不住让张玉去打听了打听,这才得知是因奴才失职,害她碰伤了额头。 “这群奴才总是粗手笨脚的。”更何况沈奚准年幼,顽皮些也是有的。
第46章 鹿逐西风9 == 张玉却道,“派去东宫伺候的宫人,都是从各宫里挑出来的一等二等,难免心高气傲。觉得伺候长公主委屈了他们,便都不尽心了,听说长公主下车时连个扶一把的都没有,愣是让她从上头跌了下来。” 辎车如此之高,从上面跌下来还好?他听的直拧起眉头。 “伤势可严重?” 张玉点头,“陛下过去时,长公主已被侯王妃身边的女医救治过了,听长信宫的宫人说,她被侯小王爷领回去时,额头肿的都没法看。” 他不解,“为何又和长信宫扯上了关系?” 张玉少见的叹了口气,“便是因为东宫那群奴才了,长公主从车上摔下来时,无一人去扶更无人去喊太医,只留公主坐在地上大哭。还是侯小王爷从那处路过看见了她,不然还不晓得会怎么样呢。” “侯小王爷……” “是陛下义兄,侯禹王爷之子。” 侯禹刘寡是知道的,但侯斯年他却从未注意过。次日中秋家宴,他便特意在殿中留意了一下此人,只觉得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少年,虽不如他五官深刻,但也生的俊秀斯文,举手投足看着也让人舒坦。 原来他就是侯斯年。 他看着看着,注意力便不知不觉的被他身侧的小女孩夺了过去,那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饶是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整个殿中也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精致漂亮的。 刘寡对她不陌生,即便一年才见一次,也知这便是他那位小姑姑了。 他看她与侯斯年坐在一处,不知侯斯年对她讲了什么,她便乖乖张开了嘴巴,接着侯斯年喂了她一颗什么东西。 相隔的太远了,他自然看不真切。但不妨碍他心里忍不住对其嗤之以鼻,想她果然年幼无知,不知宫中险恶,竟然敢随意吃别人递来的食物,还冲人一脸笑容,简直愚蠢的要死。 还有这侯斯年,不知什么是身份尊卑吗?沈奚准再蠢,也是大汉的长公主,怎可与他一个小小世袭王爷坐在一处呢?于是他再看侯斯年时,不论怎么着,都觉得他不甚顺眼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想长信宫与东宫相隔甚远,是有多巧合才让侯斯年走到了东宫去的?也许是预谋许久也说不定,毕竟沈奚准是长公主,虽然年幼但依旧位同诸侯,可用之处实在不胜枚举。如此想来,这侯斯年也许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物。 这样想着,他便朝他们看了过去,可先前两人还在,此时位置上却空空如也,他目光快速在殿中搜寻了一番,正巧见两个小孩子手牵手从柱后溜出大殿。 他哼了一声,这侯斯年,果然是胡闹至极的家伙! 不过万幸侯王妃很快发现了不对,及时向父皇求助,可没想到那时候刘荣突然横插一脚,主动向父皇请命说要去找人,母后担心刘荣会对沈奚准下手,便也让他一同跟去找人了。 毕竟沈奚准的生母是母后的亲妹妹,沈奚准也算是她家族的人。 不过说实话,秋末的夜晚清冷,哪如殿里温暖?他心里头自然是对出来找人不大情愿的。可一想侯斯年竟敢私自带走长公主,他就觉得有必要要亲自去寻一趟,也好告诉告诉他,皇宫不是他家后院,不是能够容他乱来的地方。 许是他面部表情太过凶神恶煞,竟吓得刘荣那家伙想要赶紧逃开,这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反正刘荣也只是站在那里,多一个人寻找,少一个人寻找都一样,而且他对这位曾经也当过皇太子的兄长,也无半分好感。 不全是因刘荣曾散播谣言,说他能被父皇册封为太子,全是仰仗母后在父皇继位时出力,他子凭母贵。更大一部分,是他真觉得刘荣此人烂泥扶不上墙。 父皇不是昏庸之人,不论当年薄氏是否倒台,这个皇太子的位置,刘荣都不可能坐的长久,太子之位,历来都是能者居之。 他便打发了刘荣,带着侍卫仔细在未央宫里搜寻起来,可侯斯年和沈奚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偌大的未央宫被他们搜了个底儿掉,也没能找出人去了哪里。 他对侍卫下令道:“去宫外搜!” “可、可奴婢刚刚问过宫外值守的人,他们说并未见到有人出去啊。”张玉一脸担忧,“会不会是他们又回去了?” 若是回去了,定会有人出来知会一声的,这么久都没见到人影,可见人并没有回去。 他心情说不出的烦躁,“狗洞这么多,谁知道侯斯年会钻哪一个!” 张玉自幼跟在他身旁,早已经修炼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见他不高兴便喏喏跟在他身后,不再言语了。 于是他们便从未央宫中走了出来。要知宫中的壸巷在夜晚看起来更加黑幽幽,一眼望不到尽头。和未央宫比起来更像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了,这里没有灯笼,人要在此处行走,要么依靠月光,要么结伴而行,不然胆子小的可能会被一阵风都吓出个好歹。 就在这时,有侍卫像是发现了什么,禀报他道,“殿下,前方像是有两个人。” “走,过去看看。” 若真的是侯斯年他们,那只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果然,离得近了便更加看清了那两人,就是侯斯年和沈奚准没错。他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两人抱在一起十分碍眼,尤其是当侯斯年将沈奚准挡在身后时,这种怒意简直达到了顶峰。 侯斯年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沈奚准什么身份是你说碰就能碰的吗? 于是他故意严厉的问道,“你就是侯斯年?” “……正是。” 呵,故作镇定。 他又问,“身后之人可是馆阳长公主?” “是……” 他满意的颔首一记,对身侧侍卫道:“送长公主回东宫。” 他话音才落,便有高大的侍卫走上前来,沈奚准不知要做什么,竟没出息的被吓得哇哇大哭,侯斯年见状不由急得把整个身体都挡在了她的身前。 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侍卫轻而易举的按住,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抱走? 他觉得心中快意,仿佛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发泄了出来。他看着侯斯年又惊又怒,毫无形象可言的对他大喊大叫:“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愚蠢的人才会这样问。 他故意不去回答他,时间的流逝把侯斯年耗的几乎崩溃,他又问他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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