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呀!”可把沈奚准急坏了。 苏粤安受的打击不小,正抽噎的厉害,还是裴未央抹了把眼泪,道:“殿下我们今天是来同你告别的。” “告别?你们要去哪?”沈奚准心里打鼓,霎时想到了离家出走一词。 可事实上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裴未央说,“我们要去长安了,我父亲收到了长安分发的公文,说是太子殿下要选太子妃,朝中大臣家中所有适龄的未婚嫁未定亲的女子都要赴长安参选。” 沈奚准捋了捋,想到确实是听过这件事的,再一想到她们二人的家世也就释然了,虽说她们在徐州,可家世都是不低,自然也被官府向上递交了花名册实在是正常不过。 “哭做甚,若能选中不是好事一桩?”沈奚准心头不解,虽然她常听她们念叨不想成婚,什么婚姻大事身不由己之类,但是也不至于哭的这样凄惨吧? 虽然她也不认为嫁给刘寡算是什么好事,但刘寡好歹是个太子,若被选中那说不准就是未来的国母,于平常女子来说可谓一步登天。 裴未央却是抱住她不撒手,“可是我们要被选上了,那我们就没办法再回徐州了!” 她悲痛欲绝,和沈奚准即将要生离死别没什么两样,她哭道:“这样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苏粤安也连连点头。 沈奚准哭笑不得,“怎么会,我明日也要回长安去了,再者,太子选妃非同小可,你们只是去参选,并非去了就会被选上,何苦如此担心……” 刘寡选妃,那必然是要他亲眼见过才能敲定,他那样挑剔的人,谁知道什么样的才能入他的眼。 有些事旁人不知她还不知吗?沈皇后可是亲口同她抱怨过的,刘寡因太过不好女色,以至都有些不近人情了。
第59章 红豆半阙7 == 那时漠北还未爆发战事,刘寡也才十五出头,虽说还未到成婚年纪,但他有几个同岁兄弟已经有小妾给生了孩子。尤其是冀王刘萱,听说妾室又给他顺利诞下了第三子。 沈皇后听闻后一直闷闷不乐,沈奚准去给她请安时恰好看到她一脸愁容。 “姨母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沈奚准很担忧,差点要叫太医来为沈氏诊脉。 沈皇后摇摇头,却是一个劲叹气,彼时沈奚准尚且年幼,许多话沈皇后便是想说也要斟酌着来讲,她道:“是太子的事,过几年他就要加冠,姨母想让他早些定下太子妃才好。” 可大汉有律法,男子二十才可大婚,即便皇室子弟也不能例外。刘寡才十五,沈奚准不明白沈皇后有何可急。她安抚沈皇后道:“那还有五年,姨母可帮太子殿下慢慢挑看。” 沈皇后拍拍她的手,看着并没有被劝慰到,她说,“你太小,还不懂。” 那时的沈奚准确实不懂,直到有次她陪沈氏在御花园中散步,遇到了刘岂的另外几位夫人,其中就有那位冀王的母亲徐夫人。 她们一脸堆笑的向她和沈氏请了安,然后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冀王新生的儿子头上,当问起小孩的长相时,徐夫人红光满面道:“哎呀,他虎头虎脑的别提多招人稀罕了,简直比萱儿小时候还要招人喜欢,生下来时足足有六斤七两重!” 众夫人听了便贺喜她,“好一个大胖小子,你这般年轻就有三个小孙子了,真让我羡慕呀,不像我们萧儿,整天就知道读书读书,我天天催他,才给我生了一个小孙女!幸好唇红齿白,跟年画里跑出来似的,不然我就被气死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都忍不住纷纷说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但有谁是真的会觉得自己孩子不好的?明面上是骂,暗地里都是在夸。 沈奚准和沈皇后就听她们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慢慢说到了太子刘寡头上。 “太子殿下也十五了,皇后娘娘也该给他挑几个开面的宫女了。” 不待沈皇后说话,就又有一位夫人插话道:“姐姐你说什么呢,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找宫女开面?要我说在贵女里头挑几个做妾室才比较妥当。” “对对对,还是妹妹此言有理,是我想的不周到了。” 她们你来我往跟双簧似的,沈奚准离得沈氏最近,所以看到了她隐隐跳动的眉角,她以为沈氏会发怒的,毕竟这话就连她听着也不怎么顺耳。 可沈氏毕竟是皇后,怎么能跟泼妇一样骂街,她道:“太子素日随陛下处理事务,一心想为陛下分忧,且陛下又对他委以厚望,他怎会贪图这儿女情长?更加皇室血脉以嫡长为重,待太子加冠后也不迟。” 这一记无声的耳刮子抽的众夫人脸色青青白白,但也都不敢反驳,不仅如此,还要勉强笑着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沈奚准看她们那样子就觉得大快人心,心说真是合该。她扶住沈皇后的胳膊,又添了把堵道:“姨母我们走吧,这花园许是婢子偷懒没有打扫,连花都开的乌烟瘴气。” 她是长公主,别说讽刺刘岂的妾室,就是上去扇两个两耳光也无人敢说什么。毕竟这汉宫中曾有过先例,一位美人在馆陶长公主刘嫖面前说话不太中听,就被刘嫖一怒之下杖死了。 沈皇后目光扫过安静如鸡的众人,点了个头,走前不忘叫了一位从头至尾都未开口说过话的夫人,“王夫人,一同走吧。” “是。”王氏闻言,未犹豫半分就跟着她们走了。 沈奚准是知道王氏的,益王刘敬的母亲,但她却不知沈皇后什么时候和王氏这样要好了。她疑惑着走出御花园,不料才出来,那王氏就和她们告辞说要先回去休息。 待王氏一走,沈奚准这才问道:“姨母平日和王氏并没有来往,为何要叫上王氏?” 沈皇后看着王氏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道:“王夫人性格安静不争不抢,平时又少与人来往,这次该是被人算计出来的。” 沈奚准不解,“为何?” “你可知益王?” “是。”刘岂的长子益王刘敬,为人肖勇,喜武擅战,惯有大将军之称。 沈皇后道:“若非王氏太过无欲无求,益王又偏爱男色,恐怕坐在这皇后位置上的就非姨母了。” 沈奚准捉住两个字眼,“男色?” 沈皇后轻轻点头,与她说起一桩旧事来,“薄氏与前太子刘荣被废时太子殿下尚且年幼,那时益王刘敬才是陛下最钟意的太子人选。然而其身边有一娈童,本是被挑做侍者送到他身边的,但两人日久生情,益王与他食同簋寝同榻,在陛下欲立其为太子前,不知被谁暴出了此事,刘敬便遭到御史大夫的弹颏。 若成了太子,便不能有这样的流言蜚语。陛下问刘敬改否,他却答不改,还在陛下面前放声歌曰:有子一人,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当日刘岂大骂他,“待你做了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可养无数男妃,便是御史弹你奏你,又能奈你如何?” 刘敬跪在刘岂面前,一边哭一边笑,“这岂是父皇能懂的?儿子才不稀罕什么太子帝王,儿子就只要陈双一人,只要父皇不拆散我们,儿子愿意给您,给弟弟们打一辈子仗!” 刘岂气极,“你不改?” “死也不改!”刘敬大声唱道:“有子一人,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适我愿兮,云胡不夷?适我愿兮,云胡不瘳?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噫!” “怎么生你这么个死不悔改的东西?”刘岂从王延庆手中夺过鞭子,二话不说就抽了过去—— 沈皇后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唇边弯了几弯,道:“气得陛下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 “那后来呢?”沈奚准忍不住问道。 “后来王夫人和陈双一起连他扶回去了。” 沈奚准更是好奇,“陛下既然如此生气,那为何没有杀了陈双?” “许是陛下知道若杀陈双,他就会少个儿子罢。”沈皇后看她不懂,便揉揉她的头,“准准太小,待你长大就懂了。” “所以姨母才叫上王夫人吗?” “是啊。”沈皇后愁眉不展,“姨母总是担心,太子也会像益王一样。” 若刘寡也喜欢男色,那他可能就挑不出太子妃了……当然,这些妄议太子的话她不能讲,沈奚准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唇。 谁知她这一愣神的功夫,裴未央和苏粤安已从她怀中抬起头来,正诧异的问她,“殿下不是太子的姑姑,难道也要去参选!?” 她们去参选也并非自愿,这乃是官府发下的公文,太子妃及太子良娣要在正四品官员的适龄子女中选择,不然她们才不会去。 可沈奚准毕竟是长公主,官府也敢给她下公文不成?虽说也有舅舅娶外甥女,表哥娶表妹的亲上加亲的先例,但那毕竟是少中又少。 果然沈奚准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 便不是刘寡的姑姑,她也已经有侯斯年了! 她两句解释了下这是沈皇后的意思,这才打消了她们冒出来的奇怪的念头。 “长安路远,你们既然要去,何时启程?” 裴未央和苏粤安擦擦未干的泪痕,“官府公文下的匆忙,应选的日子又近,最晚明日午时就要动身了。” “既如此不妨一路同去吧,这次斯年哥哥送我,咱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裴未央是刘嫖的私生女,要去长安,这一路上自然有刘嫖的护卫相送,但苏粤安只是府门之女,送她去长安的下人恐怕不多。而徐州到长安少说也要走走停停个四五日,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个什么,沈奚准这一提议,苏粤安便忙不迭点头答应。 裴未央想着多些人也好,便也答应下来。 晚间用过膳后,沈奚准与侯斯年提了此事,她擅自做主多带两个同伴总归是心虚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与他道:“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就说了这样的话。你若是不便,我就回了她们。” 侯斯年体贴道:“无妨,多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她们是你的朋友,自然与你有话说,也省的你路上觉得无聊了。” “真的吗!” “当然。” 看沈奚准很开心的样子,侯斯年便忍不住笑道,“可你路上不准只顾着与她们说话,不理我。” “怎么会呢。”沈奚准笑眯眯的伏在他肩上,“我那时就同她们俩说过了,不能坐一驾马车。” “她们没问你为何?” “自然问了,你猜我怎么说?” 侯斯年宠溺的顺着她问:“怎么说?” 沈奚准眼睛一弯,像天上的小月牙,勾得他心里直痒痒,“我说我要带着侯小王爷,要是同你们坐在一起,他该恰醋了。” 她头一歪,“但还没启程,他好像就酸不溜的了。” “是吗?” 侯斯年钳住她的下巴,笑着凑上去,“你尝尝我发酵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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