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俩说的怪是可怜可见,沈奚准笑道:“那也要多添些衣裳,长安风头冷的很,你们一时间可能不觉得,但回想起来就要病了。还有这雪,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整一冬呢,少不了你们看的。” “那可好。”她们福至心灵,还当下过就没了,原来还有啊。 旁边婢子一脸哭笑不得,她们手中还捧着一个茶碗呢,里头装的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雪球,这会因着屋里暖和,已经化的乱七八糟。 苏粤安可惜的不得了,直喊婢女赶紧将它送到外头冷些的地方去。 沈奚准掩掩嘴,“既然你们这样喜欢,不若待雪小了,咱们就去梅园里扫些枝头上的落雪,用来烹茶可好?” 两人愕然,“还能这样!?” “当然了,还不止呢。”沈奚准幼时也爱玩,但她畏寒,没辙又想出去,便想出主意把火炉子搬到了风雨亭里。 “我让人在亭子里挂了挡风的纱帐,里头若在点着炉子,就一点都不会冷了。我们能在上头烹茶煮酒,还能在边上煨番薯。” 她说的裴未央和苏粤安垂涎三尺,根本就没等雪停就缠着她要去试试,沈奚准拗不过,便就答应了她们。 她说的那处亭子并不单就是孤零零的一处亭子,还挨着一片荷花湖,那湖虽不如徐州侯王府中的莲湖大,但一眼望去也甚是壮观。 彼时虽然雪至,但气温也没有低到让湖水结冰的地步,所以天空若有雪花飘下来,当即触水就化了进去。湖中的锦鲤在冬莲中穿来游去,以为是天上飘下来的雪花是有人在给它们投食,便时不时的钻出水面来。 裴未央看的玩心大起,忍不住拿着勾炭火的铁勾子去勾湖里歪七扭八的莲蓬,虽然现下早已过了吃莲子的时候,冬莲的莲子既不饱满也不香甜,但不妨碍偶尔剥到一个又凉又脆。 她给沈奚准和苏粤安各捞了一个,又去捞自己的,可才勾到手里,长公主府的下人便远远跑来,“殿下,太主府来人了,正在一进院等着,说要接裴小姐回去呢!” 裴未央手中勾子一松,咚的一声,悠悠沉入湖底去了,她颦起两弯秀眉,道:“我出来这么久她们都不来寻我,今日是怎么了?” 沈奚准也奇怪道,“是啊,这好端端的。” “我去看看罢。” 她被扰了心情,也没了再玩的心思,随意抓起自己的莲蓬便走。沈奚准怕她跟太主府的人起冲突,忙不迭跟了上去。 她们走到前厅,那太主府的人已等候多时了,正是刘嫖身边的近信,他见到裴未央就是满脸堆笑,“小姐,奴婢奉主子之名,即刻接您回府,快随奴婢走吧。” 裴未央一动不动,站在那疑惑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近信道:“是宫中来了圣旨,得要您亲自去接旨呢。” “圣旨?我的?” “是啊,小姐快些跟奴婢走吧。” 裴未央一头雾水,想不通圣旨怎么会降到她身上,但心中一阵没由来的心慌。 沈奚准心里也是疑惑,但不好问什么,只着人给她抱上大麾,催她道:“既是圣旨那你就快些回去吧,左右我这里你什么时候都能来。” “那你们等我。”裴未央不舍的跟她道了别,握紧手中莲蓬走了,她一路胡思乱想,就这样到了太主府。 府中中门大开,灯火通明。屋内不止刘嫖连她父亲裴栋也在,两人坐在主位上喝茶,下手还坐着位年逾四十好几的宦官,见裴未央来了,他便满脸堆笑的站起来。 “这便是阿娇小姐吧?果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当得起绝代佳人。奴婢王延庆在这里给您请安,先给您道喜了!” 刘嫖笑眯眯的走下来,牵住她的手,道:“这位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大内监王大人,阿娇还不快见过大人。” 裴未央心里一咯噔,一股不好的预感蓦然升起,但她还是向他行礼道:“阿娇见过大人。” “哎呦可不敢可不敢。”王延庆这样说,但面上还是喜滋滋的,也更加和颜悦色,“日后待小姐进了太子府,那咱们就要常见喽!” 裴未央怔住,太子府……? 他捧起诏书,笑道,“小姐,接旨罢!” 刘嫖满面笑容的拉了她到身边跪下,冰凉的大理石砖的地面光整平滑,一阵寒意便顺着裴未央的膝盖涌上来,冰得她一哆嗦。 她忽然想到沈奚准早上说的,“穿的这样单薄,冻病了可怎么好? 长安风头冷的很,一时可能不觉得,但回想起来就要病了……” 似乎被她说中,凉意酥酥麻麻爬上她的脊背,裴未央用力握紧莲蓬,忍着跳起来的冲动。听着耳畔王延庆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大声诵读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州有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乃裴卿之女裴氏未央,年十六,品貌出众,宜室宜家。朕与王后闻之甚悦…… 今皇太子寡,已适婚娶之年,当择贤女与配。值裴氏未央待字闺中,与皇太子寡堪天作之合,天造地设。 朕与王后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太常监与宗正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钦此——” 王延庆将诏书双手递过来,笑着恭贺道:“太子妃,接旨罢!” 裴未央浑浑噩噩,却是一脸茫然。刘嫖代她将诏书接了过来,“大人莫要介意,是这孩子高兴坏了。” 王延庆一脸暧昧,“奴婢懂得,太子殿下那边接到诏书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若非于理不合,这诏书怕是殿下想亲自来宣呢!” 刘嫖与裴栋听闻后果然合不拢嘴,塞给了他不少金子。他们一左一右的送王延庆出门回宫去复命,厅中的下人也都跟了出去,偌大的正厅很快就空空荡荡。 裴未央仍旧跪在地上,脸上并没有半点笑容。她缓不过神来,握着手中的诏书,愈发觉得这是自己在做的一场梦。不然她怎么会被选做太子妃,她明明都已经被抹去名字了。 她想不通,明黄的绸布刺的她眼睛疼。 不知什么时候去送王延庆的裴栋折返了回来,他看她还在跪着,不由怒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今日王大人来宣旨,你穿的是什么东西?又脏又皱,□□的样子!” 裴未央抬头看他,裴栋更加来气,“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莲蓬……” 裴栋一阵光火,“这种脏东西你还拿在手上,你是不嫌给我丢人现眼?” 裴未央颦起眉,“脏?家乡多少养莲的老百姓靠这个挣钱?父亲对我有意见便冲我来,何必作贱它,您往日喝的茶可都是莲子心泡的!” “不知好歹,还敢处处顶嘴!” 她不服道:“何为好歹?女儿不过说了实话,那沈奚准和苏粤安还用裙子兜呢,同是为人子女,女儿不过就是用手碰了碰,为何在您这里就是丢人现眼,就是不行?” 裴栋险些让她气的倒仰:“你下月初七就要嫁给太子,今后不再是裴家的小姐,是太子妃!将来还会是皇后母仪天下!她们怎么能同你一样,你又怎能同她们一起胡闹!” “若是这样,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妃,我不当也罢!”裴未央气的很,从地上爬起来,“原本就不想当的,女儿这就去宫里和陛下说请他收回成命!” 裴栋气的要去踹她,幸好刘嫖及时赶了过来将他拦住了。“阿娇被封了太子妃是大喜事,栋哥何必动怒呢!” 那裴栋仍在吹胡子瞪眼,指着裴未央道:“去,你给我在祠堂里给我好好反省,日后嫁给太子,你要明白你的一言一行稍有差池,都关系着我裴家上下老小几百口人的性命!” “好了。”刘嫖颦眉,“太主府哪里有你们裴家的祠堂。” 裴未央听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刘嫖已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对她道,“我看阿娇就很争气,不动声色的便让太子对你死心塌地的,这诏书母亲可是问过了,是太子亲自去向陛下要来的呢。” 裴未央愣住,“太子亲自去要的?” “是啊。” 刘嫖笑意盈盈,她牵起裴未央的手,颇是语重心长,“阿娇,明日便会有宫中姑姑来教你礼仪了,你要留在太主府里好好学,不可再去贪玩,准准那边母亲会代你去说一声,待你嫁给太子,你们再聚不迟啊。” 裴未央的思绪却仍沉浸在刚刚的问题里,她忐忑不安道,“母亲,为何太子亲自去要诏书?” 刘嫖乐不可支,别了别她颊边的碎发,“傻姑娘,自然是他心悦你……”
第69章 薄雾未揭6 == 素未谋面,心悦所为何来?裴未央就着烛光细细琢磨手上的诏书,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 次日天大亮,宫中果然如刘嫖所说来了教习礼仪和女则女德的姑姑,诸多事项诸多繁琐,一重一重压下来,让裴未央再无暇去顾及其他,只嘱咐下人送信给沈奚准,说恐怕成婚之前都出不得门去了。 沈奚准与苏粤安知道后皆是吃了一惊,比裴未央还有过之无不及。“她不是落选了?怎会又被选做了太子妃?” 沈奚准心中替裴未央忐忑不安,生怕是皇长姊刘嫖的手笔,她太了解刘嫖和刘寡了,一个权比天大,一个自大乖张。若刘寡本无意裴未央,却是刘嫖硬使手段让他娶了她,那裴未央日后焉有好日子过么? 沈奚准想着一定要到太主府亲自去问一问才好,可并没有容她到太主府去,长安城中广传的一首歌谣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歌词乃曰:“阿娇好,阿娇好,贮金屋,藏阿娇。” 阿娇是裴未央的小字,沈奚准听得心中一跳,忙叫人去打听,“可是与裴家小姐有关?” 下人打听后回来笑说,“歌谣正是与裴小姐有关呢!” 沈奚准疑惑道:“是何因由?” 下人道:“原是流自宫中,说是太子殿下求娶裴小姐时的许诺,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哩!” 沈奚准想不到刘寡竟也是个痴情种,但即便如此,她一想到裴未央要嫁的人是他,心中总有一处难以踏实,因着都清瘦了一些。 苏粤安见她总是闷闷不乐,便安慰她,“离太子殿下大婚还有好些日子,此事虽已成定局,但若非太子本意,想必他也早已推掉与裴姐姐的婚事罢。他是储君,一向受陛下偏爱,如今他又有军功在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有什么迫不得已,裴姐姐生的好看,断没有他不动心的道理,殿下就安心罢。” 她劝着沈奚准,虽是笑着,转过头时心中却是无限落寞,如今她们三人中,独独她没有归宿了。 她不如沈奚准也不如裴未央,沈奚准有与她自幼一同长大的斯年哥哥,裴未央有愿为她贮金屋藏之的太子殿下,而她千里迢迢来长安一趟,只落得一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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