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寡脑海中闪过那日大福寺中她艳丽动人的眉眼,和恼羞成怒时的可爱模样,想她是否也正满心期待着这一日。 “阿娇。” 他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柔和,向来稳健的步伐亦带着他无法察觉的急迫,他大步走向榻上之人,朝她伸出手去,“阿娇久等,孤来娶了。” 裴未央头上遮着盖头,她看不到刘寡的长相,但听见素未谋面的丈夫声音低沉温柔,柔情脉脉的轻唤她的名字,让她心中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慌倏然化成一腔暖意。 她从盖头下能看见刘寡伸向她的手,五指修长,掌心宽大温厚,就连指甲也修的整齐干净。 在周围的窃笑声中,她情不自禁的轻轻将手覆了上去。霎时她脚边滚落了一地的花生红枣,一旁夫人们也笑成一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可那只大手却猛然收紧! 她痛呼出声,惊道:“痛——” 她的惨叫被源源不断的祝福话盖过,“殿下与太子妃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他手劲凶狠的突如其来,几近折断她的手腕,裴未央本能的去挣扎,另一只手也再握不住朱柰,任它这样咕噜噜的从她裙摆上滚了下去。 周围人无知无觉,仍在欢天喜地的唱贺,“平平安安,百年好合……” 裴未央终于疼哭了,眼泪掉下来砸到刘寡的手背上,那只大手便触电似的放开了她,有人又将朱柰拾了起来,塞回她手中,嘱咐着:“太子妃千万捧好,平安多福,是要带上花轿的。” 她手却疼的麻木,接过朱柰时不可避免的一阵乱颤,却被人误作是紧张,连她们的笑声也更放肆了。裴未央亦在这笑声中听见刚刚还柔情万分的太子,已然冷厉道:“走吧。”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裴未央直觉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她想要摇头拒绝,害怕被卷到更深的漩涡里去,可沉重的凤冠根本让她动不了。 此时门外鼓啰乐器震天,有人呼喊着吉时已到,有人卖力的撒着花瓣,窸窸窣窣的落满她一身。全福妇人已不顾她的抗拒,将她搀扶了起来,领着她一步步向外走去了。 屋中的夫人婢子都跟出去看热闹,唯独沈奚准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榻上,一脸惨色。刘寡,刘寡…… 那日她遇到的竟是刘寡! 苏粤安也是一阵后怕,她方才在沈奚准身边,刘寡走时狠狠刮来的那一眼,她看的清清楚楚。 苏粤安心惊胆颤的问,“殿下到底与太子有过什么过节?” 在徐州时她听沈奚准说起过刘寡,但那时她并不愿意多谈,只说幼时被他欺负过,长大后便不怎么与他来往。可刚刚刘寡看向沈奚准的眼神,哪里像是过节那般简单,分明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但究竟是什么过节,沈奚准怎么可能一时理的清楚。 太子府。 裴未央被送入正屋喜房后,刘寡后脚就跟了进来,他未拿喜秤,直接伸手扯下她头上的红盖头,随后堪称粗鲁的钳住她的下颏, 他放肆的打量她,“你可是裴未央?” 周围婢子见他面色不善,吓得大气不敢喘,全都扑拉拉跪着倒爬了出去。 眼前长久被遮着光,让裴未央极不适应屋子里的光亮,她故作镇定的稳了稳神,才道:“是。” 掐住她下颏的手指用力更甚,将她整张脸都要抬起来,“陈阿娇也是你?” 下颏生疼,裴未央道:“是。” 刘寡胸腔激烈起伏片刻,随后甩开手,他像是自言自语,视线却又紧紧盯着她,“也是,刘嫖怎敢欺骗孤?” 他不知沈奚准姓甚名谁,所以依旧管她叫做‘阿娇’,他道:“‘阿娇’若是太主府的人,便是不愿嫁我,也不敢拿他人性命作玩笑。” 裴未央心中如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便见他深深看了自己一眼,那眼中寒意分明,“最好安分些。” 随后他转身而去,未与她结夫妻同心发,也未与她饮同甘共苦合卺酒,更未再回来过。 彼时太子府的前院还有络绎不绝前来拜贺的朝臣,一片恭贺和喜乐之声,饶是太子府偌大,隔着一间一间的院子也都将热闹传了过来。 裴未央瘫坐在一片大红的床褥之上,头上被贵妇人们羡慕了许久的凤冠也掉落在了她的手边。 那上头凤皇于斐,翙翙其羽,镶满了宝石珠玉,黄金白银,难得的是样式皆由刘寡亲自执笔所画,再由金匠编制打造。 裴未央初次见它时,它正是刘寡送来的嫁妆之一。在那芸芸嫁妆之中当属它最珍贵漂亮,当然越是珍贵,越是显得刘寡对他要娶过门的太子妃心意珍重。 裴未央那时懵懂,不止一次揣摩他对她的心悦从何而来,但而今她已沦陷他的温柔网,他告诉她,他的心悦到底是从何而来,所有柔情又为何而生! 原是他要娶的‘阿娇’,自始至终,都并非她陈阿娇。既讨得一夜空欢喜,我又何必,试他人的嫁衣裳? 裴未央拿起凤冠,狠狠掷落在地! 霎时,珠玉奔走,金银碎断!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1 22:49:03~2020-02-22 17:1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81384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薄雾未揭8 == 太子大婚之夜本该遵循祖例宿在太子妃房中,是以作为太子良娣的庞子期根本没想过刘寡会来她这边,一时险些喜极而泣。 待一番云雨过,庞子期伏在刘寡胸口,听他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唇角更是不由自主的向上勾起,这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高兴归高兴,她心里也难免七上八下。她想不通刘寡为什么会来她这边,毕竟她进府前,太子欲娶裴未央的传闻已经人尽皆知了。 如今他既已娶得裴未央,为何不留在她屋中?见刘寡锁着眉心,庞子期心知这话是万万问不得的。她怕刘寡突然翻脸走人,又怕他真就留宿在了这里,一时煎熬的很。 可刘寡不知怎么,偏偏真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静静躺在榻上,大手扣在庞子期腰间摩挲,时轻时重,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庞子期心中就越来越不自在。她胡思乱想着,想说能得独宠固然是桩好事,但若明日传了出去,就不见得还是什么好事了。 太子大婚,怎可有宿在妾室屋中的道理?且院中还有宫里派来的姑姑等着回去给沈皇后回话,若是被沈皇后知道刘寡未进太子妃的房,而是留在她这里,毕然会责怪她不懂事。但她若开口赶他,那又与找死有什么两样? 庞子期心中五味杂陈,苦苦思索着要怎么开口妥当,万幸不待她说话,房外已有人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唤道:“殿下?” 正是刘寡身边的内侍,张玉。 得了刘寡的恩准,他便低着头走进来了,隔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帐,在外小心道,“殿下明日一早还要同太子妃一起进宫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若被皇后娘娘知道您宿在良娣这里,怕是不妥。” 刘寡轻哼了一声,却并未起身。 他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庞子期心里慌的很,虽是万般不情愿,可还是道:“殿下要不,还是去姐姐那里吧?” 果然刘寡不悦的向她看过来,庞子期怕他发怒,赶紧解释:“妾身不是……” “好了。” 刘寡打断她,他心中气闷,拂开她从屋中走了出去。张玉跟在他身后,见他走去书房,才忙给他把被褥铺上。 可铺着铺着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刘寡为何宁愿来睡书房也不愿面对裴未央,他心里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过。 刘寡眉心一蹙,张玉已是跪在他脚边哭道:“都是奴婢不好,都怪奴婢没有亲自跟着去看看那是哪家的小姐,就贸然来回了您,才害得您空欢喜一场,奴婢对不住您!” 他声泪俱下,“殿下心中若是不痛快只管打死奴婢,您一句话不说,比打死奴婢,还叫奴婢心里难受!” 刘寡的脸色果然阴沉起来。 今日他去太主府迎亲,的确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沈奚准,但她却不是他要娶的人。出了这样的差错,刘寡心中气恼是必然的,但太子妃已经定下,他若当场翻脸不娶,定会掀起一场风波来。 他是太子,一国储君,怎么容得出这样落人口舌的话柄?是以他只能忍下想将沈奚准带走的心思。 但他当时虽是光火,也没忘留张玉查个清楚。他绕开张玉,径自坐在椅子上,等着张玉给他回话。可谁知张玉支支吾吾,闭口不谈,就在他快要失去耐性之时,才道:“奴婢请殿下心里有个准备吧……” 刘寡皱起眉。 张玉抹了把眼泪,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一眼,见他山雨欲来的脸色,瞬间把先前想好的说辞忘了个一干二净。 刘寡不耐烦道:“你说是不说?” 张玉把心一横,只得硬着头皮,“她,她是馆阳长公主……” 上方静默许久。 张玉根本没有抬头的勇气,在打听到沈奚准身份的那一刹那,他心中是极为纠结的,他都如此,更逞刘寡了。 是以好半晌,刘寡才沉吟着开口,“你说,馆阳?” “是。”张玉不敢撒谎,“千真万确,奴婢已向多人确认过,且是目送长公主上的辎车。” 刘寡再度沉默下来,张玉跪在地上,心里一阵七上八下,他原做好了在刘寡知道真相后会大发雷霆,可万万没想到会如此平静,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担忧。他小心翼翼的将头抬起一点,唤道:“殿下?” 刘寡脸色喜怒难辨,“若这次再出差错,孤必不饶你。” 张玉来不及说什么,已听他道了一声下去吧。留他一人静静也好,张玉如此想着,便赶紧爬了出去。 刘寡瞌眸坐在椅子中,头慢慢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馆阳啊? 时间太久了,从张玉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时他都有些陌生。他从没刻意去想过沈奚准,直到张玉这样一说,大福寺中那张艳丽的脸庞,才和记忆中那张稚幼的小女孩有了重合。 难怪,当日在大福寺中遇到她时,他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原来她是馆阳。 她是馆阳,是他名义上姑姑,是讨厌他讨厌到恨不得躲着走的馆阳。也是与侯斯年青梅竹马,即便在睡梦中也会梦呓着他名字的馆阳。更是,已被他父皇赐婚给侯斯年的馆阳…… 可他的阿娇竟然是馆阳,这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刘寡一时间有些想笑,可扯了扯嘴角又作罢了。他说不清楚心中什么滋味,只知道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是从未有过的不上不下。原还疑是似曾相识,竟然得知本是故人,又谈何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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