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么?”温柔的声音注意到了她的不安和依赖, 却在下一刻离她远了些。 无法再忍受任何孤寂的她马上往声音的方向伸手,宛若雏鸟对于初见之人的认定。一块柔软细滑的布料被她抓在手中,牵扯住了那一方离开的步伐。 可温柔的声音不但不恼, 反似十分欢喜,用他的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 安抚地拍了拍。 “我去点灯,有光就不黑了。” 他掌心有些冰凉, 和她一样。 可若是能见光…… 才从黑暗梦魇中逃出的她妥协地放开了手。 俄而,呼地一声, 像是火折子被吹着。紧接着一抹光晕在远处被点亮。随后一盏,又一盏…… 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因乍然见光,刺痛不已,可她迎着光不肯闭眼。 她还活着。 可她……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圆帐里的软塌上,身上却是沉重坚硬的盔甲,看着不像是正常安寝的样子。 “你是……谁?” 逆着光,她抬眸细细端详那个将她从黑暗中带出来的人。 和声音相差不远,向她走来的男子温文尔雅,气质矜贵,只是一头蜷曲的短发与他不太相称。 但这一点瑕疵很快在他看向她时,被深情的眸光所压下。 “小樾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小樾……”她的脑海骤然刺痛,甚至全身发冷,反胃,这具躯体在拒绝回想……可她心中好像一口气不许她咽下。 “我叫……林清樾,对吗?” 与痛楚拉锯的她并未及时察觉眼前温柔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再听,依旧是他富有耐心的沉稳温和。 “嗯没错,那小樾记得我是谁吗?” 林清樾忍着疼痛,刚想顺着男人话意探究,但身体已经再不允许了。 男子见她疼得不能自已,甚至用拳头去捶自己的头,心疼一般地拉下她的手。 “疼就不想了,我可以告诉你。” “我是你的未婚夫婿,萧定安。你平时都唤我定安哥哥。” “定安哥哥……” 林清樾迟疑地喊出这几个字 。 舌尖莫名滞涩。 “发生了什么?为何我都不记得了……” 萧定安见她探究,眉眼流露一丝忧色,似在权衡什么,半响才侧过身,让她看见了在他背后地上的一男一女两具尸身。 “刚刚你父亲为了从你的母亲手下救你,不惜同归于尽。我想你应该是受不了如此打击,这才失去了记忆。” “同归于尽……” 为了她……? 失去记忆的她,根本无法感同身受。那样壮烈的牺牲,她的心里竟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平静地从削瘦的男人身上收回目光,又看向女人。与男人相比,她朝着门口的方向怒目圆睁,不肯瞑目。 美艳的脸庞看上去十足的凶恶,和萧定安说的恶人相吻合,可无意触及女人无光的眼眸,她的心脏竟会蓦然发紧。 “小樾,我和伯父都知你身不由己,本想偷偷救你离开,没想到意外被你母亲发现。现在没有时间了,你母亲是率令十万叛军的楚王,一旦被人发现她身死,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此刻开始你要听我的话,懂吗?” 脑中虚无一片的林清樾肩头被萧定安握住,此刻,他似需要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相信他。 于是,林清樾轻轻点了点头。 这毕竟是她溺水之时,唯一拉她的救命稻草。 这世上除了他,她再找不出第二个信任的人了。 “我都听定安哥哥的。” - “什么?西岚军要与我们一道攻城?” 听到命令的邵安第一时间,将质疑的目光投向了林清樾身后的萧定安。 男子的面容掩映在狐裘的茸毛下,文雅之气消弭三分,多了近妖的狡狯,只是又一闪而过,再仔细看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端正模样。 “邵将军,是听不懂话么?西岚本就是我楚国盟友,有如此助益有何不可?” “君上呢?” “母亲头疾发作,在我帐中歇下了,她的性子你也知晓,不必吵她。” “若邵将军还是多疑,不如现在就去帐中,请母亲废了我少主,可好?” 林清樾冷冷咬字,把萧定安交给她的话完美重复。这般恣意行事的眉眼,与林晞更有九分相像。 俄而,便如他们所愿,邵安低下了头。 “属下不敢。” “攻城在即,速去西营迎人。” “属下领命。” 见邵安离开,林清樾松了口气,卸下了人前的强硬,转头拉住萧定安的衣角道。 “定安哥哥,这就够了吗?” 萧定安轻轻弯起唇角,在女子卸去甲胄的发上轻抚,百般受用她如今的乖巧。 “小樾做得很好。攻城之事,对女儿家太过危险,你就乖乖待在营帐。等我得胜归来,便能受赏得封,小樾便是我的王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定安哥哥对我真好。” 萧定安看着林清樾脸上露出单纯的满足,跟着笑开。如此惹人怜爱的林清樾是他被背叛,逃往西岚时难以想象的,没想到那药的效用竟真有这么好…… “大人,亲王召你。” 须臾,楚军的营地开始喧哗。 西岚的面孔在军营之中通行无阻,萧定安应声跟着离开。 西岚亲王霍奇得了一顶将军营帐,却还是对帐中俭朴并不满意。萧定安到时,霍奇正嫌弃着先前女将的木椅,不肯将就,在仆人搬来他的寝具之前,宁愿站着与他讲话。 “你到底用了什么秘密武器,竟让楚军如此对我们大开营门,一点不留余地。” 先前萧定安卖了关子,霍奇好奇得很。 萧定安笑了笑,毕恭毕敬道: “共是两处。 一是她的父亲,卫渡。当年林清樾从林氏叛逃时,我曾救她父亲一命。他势单力薄,却与林晞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便留了个心眼,帮他在林清樾面前伪装成活死人。” “那时的林清樾极好拿捏,给她一点爱,便能倾尽所有。以命换命的父爱更是如此,我今日便是用卫渡让林清樾一时失去防备和判断。” “二,便是我那极通药理的好妹妹。能发现出林氏病症痊愈的关键所在的能人,在楚军做个一个小小军医实在太屈才了。 幸而她身上有我之前种下的傀儡母蛊,也是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让她研制出了一份逆转林清樾身上药性的新药。 这新药药性不稳,试药时重者会让人熬不住期间痛苦而选择自尽,意志稍强一些的便会丧失记忆,单纯若稚子。 林清樾熬过痛楚也只会是后者,如今她完全依附于我,唯我是从。亲王大可放心,过了今夜,西岚铁蹄便再无人可挡。” 霍奇大笑了两声,拍了拍萧定安的肩。 “萧卿真是大燕之殇,我西岚之福啊。只要西岚一统大燕河山,镇平王非你莫属。” “还得是亲王慧眼识珠。” 萧定安弯腰谢恩。 在这片土地的太子之位上挺直了数十年的脊背,已忘了曾经荣光。 唯余憎恶。 - 子时三刻。 楚军整装待发之中却少了两分军规,交杂的话语声中无不是原来楚军对新加入的西岚军的异议。 原因无他,西岚军来了区区一个时辰,便把楚军上下所有位及都虞候以上的女子,都换成了西岚将士。 说辞都是,女子哪懂打仗。 可话这么说,却转头让女子们做了前锋军。 没有计策,毫无支援。 这是要她们的命去探查燕军之底。 纵然不满,可军令如山,女将们听得号角一吹,也只得拿着新领的武器,赶鸭子上了阵。 这是她们自己选择的路。 谁叫她们在楚军征兵之时,相信了楚王那句,“女子当立,无可不为。” 如果女子开国,总要流血才能警世。 那就让她们的血画上一个壮烈的落款。。 “冲啊!” 在楚军宣布进攻的第一批沾火之箭射向城楼时,女子们怒吼着向前冲去。 而被被突袭的燕军第一波守势亦凶猛。 像是不曾意外她们此刻的进攻。 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了下来。 女子们本能地拿起手中的刀剑和盾牌去挡,但顷刻间,她们无一例外地发现,手中被发下的兵器脆弱地像个玩笑。 甚至都不曾沾上一滴敌人的鲜血,光是抗着箭雨便似纸糊的一般,三两下碎裂开。 而那箭雨之中亦似夹杂着毒烟包,霎时惨白诡谲的烟雾萦绕在燕军城下,一营女将顷刻之间失了生机。 偌大战场上,唯剩西岚赶下指挥使之位的女将试着屏息支撑,可再强,终归是人,气息不能不绝。 最后一刻,她望着满地尸首,绝望地闭上眼。 也不知未来新楚的史书上是否会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 可良久,她竟不疼。 女将迟疑地睁开了眼,周身麻痹,但她没死。 她连忙用唯一灵活的眼珠乱转了一番,于倒地的姿态才发现,先前在地上被烟气遮盖的那些尸首们,都是如此。 各个僵着脖子,喊不出话来,只能大小瞪小眼地看着彼此,一脸莫名。 燕军这是什么手段? 就在女将士们琢磨之时,燕军城门两边城墙突然开了两个暗门,一群未穿戎装只着黑衣的人冒了出来,训练有素地将地上的“尸首”尽数收敛。 眨眼之间,楚军女将们就从冰冷的战场被抬到了温暖的地道之中,不知是否是温度回暖,女将们的麻痹之态竟也逐渐褪去。 就当她们想着要不要反抗之 时,地道深处微微的火光照亮了这群黑衣人的真面目…… “阿遥?你不是……在宁城一战中死了吗?” 不知谁开口了第一句。 这一地道的黑衣人被七嘴八舌地认出了身份。 而任职更高的前指挥使望向地道中主持大局之人,也怔怔地问。 “祝军师?你也没死?” 在“惨死”两天后,面色还红润不少的祝虞绽开一个让人安心的弧度。 “嗯,这是少主与燕太子联手布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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