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野心。 若能事成,那么纠缠她一生的夙命或许也能等到真正结束的那一天。 可倘若让景王知道了梁映的存在,这间歌楼刹那可以成为一座屠场。多年经营的暗线往来,都比不过将未来可能推翻他掌权局势的太子死无葬身之地更有价值。 林清樾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眼前。 “好,救人要紧。” 兴许是她的咬字足够大义凛然,梁映像是不敌,垂下眼眸退了一步。 王二麻子的提议终究粗糙,要完善成可实行的计划,又要遵循林樾的身份,便不能采取阿清那样独来独往,简单粗暴的行事方式。 好在这些时日,林樾也有了属于他的“手段”。 …… 明媚春日下,宝马香车由扶风镇的东门缓缓驶入。马车上的竹帘忽而被人掀起,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将小半个身子探出,将车帘左右贴着的几道黄符依次扯下才回了车厢。 “姑娘,别唉声叹气了,如今都已经到了扶风镇了。您这些求雨求匪的符是一个也没派上用场,还是死心了吧。我来给您上妆……” 小丫鬟也不敢让别人知道黄符的事儿,把东西折了折藏在怀中,这才去摸已经摊开好一会儿的脂粉盒子。 坐在马车正中的女子还未上妆,就已然仙姿佚貌,清冷无双,可她一开口就又从天上落到了地上。 “冯晏这个烂羊头的,我好不容易盼他从宁安离开到这偏僻的扶风读书,还以为再也不用伺候,这才一个月不到,他竟然把我宁安薅过来!小凤儿,你是不懂啊,我看他那张脸我就烦,就想吐——” 说着女子还真呕了一下,痛苦之色难掩。 “求求了,有没有什么英雄好汉把我们的马车劫了去——我柳晓晓上哪不能活啊!” 小凤儿生怕马车外头醉仙楼派出来护送她们的护院听见,忙要上手捂住她这口无遮拦的姑娘,马车忽然骤停。 “来者何人,何故拦车。” 马车外传来护院的厉声质问。 “贫道清修十年,今下山历练,没想到这刚一出山就碰到你们这般血光之灾,为积善行德,特此提醒诸位,不要再往前了!” 这番话听得柳晓晓几乎是立马眼神一亮,也顾不得小凤儿的阻拦,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外面正立着一个青衫男子,模样微胖,故作老成。手上拿着一个潦草的白幡上书四个苍窘有力大字:算命消灾。 “休得胡言,贵人要事,速速让开!” 护院刚要上前推搡,青衫男子又掐指算了起来。 “你家中一老一小,老人半月前突然瘫倒在床不省人事……你不想救他?” “你成婚多年,迟迟无子,并非是你夫人之故……” “还有你——” 青衫男子侃侃而谈,落下话音竟都直切要害,还刻意卖了关子,四个护院疑色渐消又听男子叹气道,“可惜啊,我这功力尚浅,一下只能替一人消灾……你们四人……” “那必然是我啊!” “凭什么是你?!” 四个护院转眼之间都争先涌向青年,眼看着要动起手来。马车后方,偷偷绕来两名男子,一高一壮,抄起两木棍就朝只在意命数的护院们后脑砸去。 但显然高的那青年没什么经验,没能一下把人砸昏,还是旁边壮的,反应及时,左右手钳住要发难的两护院脖颈,相对一撞,这才真正将四个护院放倒 。 “我说衙内行啊,还真会算命?”那壮青年露出一口白牙笑着看向手握白幡的青衫男子。 隔壁高的生怕四个护院随时醒来,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段麻绳麻利地将人捆上,一边抬头搭话。 “那是,衙内这算术早就出神入化,算算命都是信手拈来,平日我东西找不到了,衙内还帮我算过丢在何处了呢。” 青衫男子把手里的白幡一扔,撇了撇嘴,“也就是关道宁这脑子能想起这回事儿,说他们最信命了,绝对能声东击西……今日这事儿,你们可都烂在肚子里别说出去!” 衙内语气虽凶,关道宁却不害怕,笑道。 “是是,这不都是为了帮着救人嘛……” 声东击西?救人…… 柳晓晓若有所思地听着,里头的小凤儿可没法像她这般冷静,一把把她从车帘后拽了回来,语带哭腔。 “姑娘,完了!真碰上劫车的了!那几人穿得一样,定是一伙的!我刚刚看了这巷子僻静,无人会注意,咱们怎么办啊——” “不用办,我们无意伤两位性命。” 车前帘掀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一张温润如玉,俊美无俦的脸一下把小凤儿的哭声堵住。 …… 事情的进展比预料的更顺利。 原本林清樾只找了瞿正阳和关道宁,一个有武力,一个鬼点子多的两人。但说了计划之后,关道宁又为林清樾极力推荐了衙内。 这样完整地计划便成了——由梁映对扶风镇各处暗巷的熟稔,测算出马车的必经之路后,将马车引进了空巷子。再让高衙内假装算命声东击西,瞿正阳和关道宁负责收拾残局。 最后只剩下由林清樾扮成柳晓晓的模样。 而柳晓晓竟也意外地配合,听闻他们是为了救人,还主动为林清樾上妆,还提点了许多不露破绽的细节。 但瞿正阳还是对此存疑。 彼时四人已经扒了护院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坐在马车旁边,百无聊赖地等着马车中人换衣扮妆。 “林樾扮歌伎,这能有多像?他太端正了,扮成大家闺秀估计还行,当歌伎可是要举手投足都风情万种的。” “你别说,我也想象不了。”关道宁脑海里那些莺歌燕舞的画面倒是不少,可一旦换成林樾的脸,他便觉得冒犯非常,一下子就把脑内那些颜色全部清了空。 “其实梁映倒是更适合,他这张脸长得够艳。”高衙内刚提了一嘴,瞥见梁映望过来的阴沉目光,话声不自主地又小了下去。“可惜,脾气太差。” “衙内说的有道理。”瞿正阳倒不怕梁映,勾着梁映的肩膀嘻嘻哈哈道,“梁映装一装也不是不行,但林樾他那张脸,那个身段若作女子,我真想象不出来,你呢,梁映?” 梁映单指挑开搭在他肩上的胳膊。 林樾女装,他从不曾想过。 但大抵,是一样美的。 在林樾身上,比起雌雄寻常要遵循的强健和柔弱,英武和妩媚,他并不真正偏向那一方。就好比你看山水、没人会在意山水的雌雄之分,你只看到它的隽永、它的明朗、它的旷远。 雌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种区分。 “好了,快来看看我的杰作!” 几人说话间,柳晓晓迫不及待的话声插了进来,下一刻闭了有一会儿的马车前帘终于掀开。 众人刚刚还嬉笑的嘴脸,忽地滞了下来。 他们眼前哪里还有先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君,只有一位怀抱琵琶的清冷美人。 美人并未浓妆艳裹,穿的是清幽淡雅的碧色绘玉玲珑花样罗裙。又见云髻高拢,珠翠轻摇,雪肤冰肌,一览无余。怀中琵琶更是抱得位置恰好,刚好挡上半张美人面,犹如最出色的画师所作的美人图,影影绰绰,留人无边肖想。 可这却偏偏又不是画,随柳晓晓之声,美人抬眸,顾盼之间,流转的光华让她切实地从画中走出。一双唇更是在脂粉后如雨后海棠,染尽春色,叫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这么多眸光,或惊艳,或愕然。 却唯有一束,像是贪婪,要把这一切光华都私藏。
第043章 救祝虞 梁映其实曾庆幸林樾是个男子。 就在他明白了他对林樾所滋生的, 见不得光的心绪之后。 世俗人伦对他来说不是阻碍,对别人来说却是不可逾越的大山。 如此,在满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少年之中,就算林樾皎皎如明月, 被人群簇拥在最中央, 大家也都当他是男子, 那些望向他的眸光是爱戴也好, 是嫉妒也罢。 总不会再有第二个, 如他一样。 可女装林樾的出现却像打破了这隐秘的界限,梁映瞥见那些本能对于美色投来的意动,他顿时后悔为何要同意林樾的女装请求。 本来, 只有他的…… 梁映冷下眸色,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 一把放下车帘。 没了直面的美色冲击,玄英斋的三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叹。 “那是林樾??不是柳晓晓?怎么能这么像!” “男扮女装比女子还美,我还是头一回见……要不是早知道林樾是男子,我恐怕真要以为是女子了……” “不是……梁映,你再让我看一眼!刚刚林樾从房里换了裙子进马车前, 我也见过,那会儿看着还是林樾啊,怎么就大变活人了??” 几人之中, 最显惊讶的瞿正阳说着就想越过守在马车之前的梁映,可梁映脚下步伐奇诡, 来回左右挣扎了一圈,瞿正阳愣是没能近马车一步。 “我们时间很多吗?”梁映冷淡的声音将瞿正阳的不正经一团打散。 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瞿正阳努了努嘴, 退了一步。 梁映自己则上了车,先将柳晓晓和小丫鬟捆起送下马车。 “啧, 轻点,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柳晓晓看着梁映粗糙的捆绑手法,不免嫌弃。“你们就是不绑我,我也不会到处乱跑的,不然就成了我里应外合了。” “你让我信你?”梁映又捆出一个死结。 深谙人情世故的柳晓晓:“……也是。” 两人乖乖由瞿正阳领着,和先前打晕的四人一起安置在梁映寻到的空宅之中。 端坐在车中的林清樾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梁映下去,反而一直在柳晓晓带来的行李之中寻着什么,不禁有些好奇。 她放下琵琶,默默凑过去。 谁想偏是这时,终于让梁映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蓦然回首,他的鼻尖始料不及,与不知何时凑到近前的林清樾鼻尖轻轻擦过。 柔软的相触并未产生痛意,却因这贸然打破了某种界限的距离,两人心头皆似被一只手重重勾弹了一声异响,也不知谁的呼吸先乱了。 林清樾知道以女装示人十分冒险,但她还是对自己多年钻研的伪装有更多把握,况且柳晓晓为她上的妆也是更偏向凌波仙子的清冷之美。一套装扮下来,只会八九分像柳晓晓,而无林清樾本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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