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的行李放到上舍舍房。” “慢着。” 林清樾也道。 对上陆询不耐的眸光,她眉角一抽。 你以为她就不头疼吗?! 萧定安这一出来得毫无征兆。 林清樾不明白他的用意,是受暗部指示还是真的因她而起的恻隐之心…… 但不管如何,她都得把一切掰回正轨。 “刚刚太子殿下说的应战书,我记得没错,只要签了便能暂时入读上舍没错吧?” “确有此事。” 林清樾点点头,依次从梁映的头上一直点到边上站着的祝虞、瞿正阳关道宁的头上。 “他们几人名字我明日会一并写上,早晚的事儿,一会儿把他们的行李也搬去吧。” “什么?!你也太得寸进尺——” 老生瞪大了眼睛,从没见过如此顺杆往上爬的。 可他叫了一半,就被陆询打了回去。 “听他的吧。” 老生第一次如此吃瘪,就又听陆询用着倦怠的口气道。 “你们也跟着一起去国子监上舍的舍房休息吧,辟雍学宫是容不下几位了。” “多谢。” 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送走了才来的人,陆询最是忠心的老生挠了挠头,颇有些不解地悄声问道。 “就这么放人走了?小侯爷那边如何交差啊?他不是只要那个——” “他不是进了上舍么,结果成了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别做。”陆询冷声道。 “自半年前,太子选妃定了小侯爷的心上人,这二人之间私下暗流涌动,你我要想活得长久,就别多管闲事,应付一下得了。” 老生见陆询如此身份都讳莫如深,不敢再说。 他们或许对于这些初入洛京,刚入仕途的学子们而言,是高高在上的达官子弟。但对于太子、侯爷一流,他们不过是倾手可以覆灭的一个小族。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瞬息万变,无人可以定言。 - 坐在老生特意为他们叫来去上舍的马车上。 众人动荡了一夜的心魄在丝缕升起的晨光中,缓缓回过劲来。 “我竟见到太子了……” “从外舍到上舍,不是说得吓人要熬上九年?就这么一夜之间,我就过了九年了?” “不对不对!”关道宁晃了晃头,找到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他看向上车到现在没说过话的林清樾。 “阿樾,你怎会认识太子?” “……” 林清樾不得不承认,在这一个瞬间,她很想破罐破摔地答—— 你问得哪个太子? 真太子还是假太子? 反正眼下的情况已经被萧定安弄乱了套。 好像也不怕再乱一些了。 可林清樾刚一抬头,就对上少年沉沉的眸光。 在密林之间,当着萧定安的面,梁映没有多问,但想来定也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就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听到的。 这让林清樾圆谎难上许多。 她仔细斟酌了一番,才道。 “多年前,误打误撞……算是一同读过书。” “那岂不是与太子同窗?怪不得太子待你如此不同,我们这算不算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瞿正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玩笑的话语,却让林清樾一反常态,对上除梁映之外,以为坐上去上舍的马车是侥幸的一张张面孔,郑重其事道。 “怎会只是因为我。以你们的本事,若是国子监不以门第、权势量人,你们也会很快去到上舍的位置。” “可如今的世道怎会没有那些权衡……我们也确实是仰仗着太子权势,才能坐上这马车。” 祝虞察觉到林清樾话中之意,却不免想起她在问心试中所见到的众生相。 尽管她在瞿正阳的护卫下,很快找到了牌子。但多的是高门第夺低门第,低门第收买无权无势之人,替他争抢。 看最后的最后,狼狈的只有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他们扭打在一团,互相扑咬,十几个人争取着从低门第手上流出的一个木牌。 门第权势的权衡已经被融入在血脉里,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毋须刻意学习,世人便天生信任,权贵者应该命令主宰,底层低贱者就该被驱使。 祝虞的低落显然感染了其他人。 无权无势的他们即使成了既得利益者,也无法理所当然地享受。 “权衡当然不会突然没有,所以才要你们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这确实是一条难走的路,但你们现在站在这里,已经走得很远了不是吗?” 温润有力的声音在小小的一方马车落下。 众人一滞。 是啊,改变为什么不可以从他们开始呢? 祝虞几人心中渐渐生出些许不同。 唯有梁映,他似听到的和几人不太相同。 “为什么是你们?” 林清樾脸上笑意一顿。 是被少年的敏锐刺得差点来不及掩盖,那一个她从一开始就埋在心底的念头。 “说得好像,以后没有你一样?” 是的。 我的太子殿下。 你猜对了,我早晚是要离开的。 …… 洛京皇都,东宫寝殿。 造型精巧的银面被人卸下搁置在案头,重重熏染着龙涎香的鲛纱之下,男子的面容若隐若现,这是他一日之中唯一能脱去束缚的时刻。 他迎着月光,眸色痴迷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上面似还残留着一丝浅浅的草木气息。 这味道独属于她。 实在久违。 不怪他一时无法放下。 即使他的背后传来了另外的声响。 “殿下。” “说。” “一切正按照您的计划进行,明日他们便能在上舍正式入学了。” 跪在地上的身影竭尽忠心。 “暗部那边我已经截断了所有信息,明部只会当这是暗部那个女人的指示,暂时不会过问。” “很好,阿念。背离林氏不是易事,辛苦你了。” 感受到肩膀上被男子温柔抚拍。 周念心中一暖。 “为殿下赴汤蹈火,阿念心甘情愿。” “殿下?也就只有你会真心实意这么称我了。”萧定安低笑。 “殿下很快就会是唯一的殿下了。那个梁映根本无法与殿下相比——” “是么?”萧定安轻轻拢起手心。 “希望她也是这么想的……”
第081章 不堪用 国子监的上舍学舍倒和长衡相似。 两人一间, 有可以单独洗浴的水房。 只是修葺陈设得比长衡不知宽敞雅致几何,但祝虞几人一路走来却发现,这上舍的舍房几乎都空着,没有几个学子。 被半夜叫醒干活的学录语气恹恹, “上舍学子多数住在京中各自府邸, 这空舍房多得很, 你们自己挑吧。” 学录说着摊开手心几串钥匙, 一点也不关心学子们如何决断, 只想着快快了结此事,早点回去补觉。 梁映率先拿了一副,什么也没有说, 兀自退到林清樾的身边站好,瞿正阳和关道宁对此都习以为常。 关道宁上前拿起一副默认道。 “那我就和正阳一间, 无忧单独一间。” 一人一间,对祝虞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祝虞正要上去拿最后一副,另一只玉白的手先她一步,将钥匙收入掌心。 “还是我与无忧一间吧,毕竟是两人间, 若意外搬进外人,反而麻烦。” 祝虞愣了愣,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林清樾, 下意识地又往其身后瞥了一眼。 果不其然,梁映乌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好像要将背对着他的林清樾看出个洞来。 这气氛其实自马车上,梁映提出疑问便开始不对劲。 林清樾顾左右而言它的一掠而过后, 梁映不再追问,可节症终究没有根除。 眼下梁映还没有先开口, 瞿正阳不大认同地上前一步,“这……还是先让无忧自己住着,到时候来人再换呗。” 瞿正阳如此提议不奇怪。 对他而言,林樾再是正人君子,也是男子。又不是没有舍房,一男一女同住,着实不妥。 两方似都有道理,但还是要祝虞做主。 瞿正阳和林清樾的目光一前一后地看过来,不比前者的理直气壮,林清樾在只有祝虞看到的角度,轻轻眨了眨眼。 温润的眼底舞弊一般,柔光波动。 祝虞心中叹了一声,顺从道。 “仔细想想,阿樾说得在理……” …… 拿着钥匙和祝虞一起站到了新舍房的门口,林清樾这才松下了些心神,往更远去的单独身影投去一瞥。 “现在去换,也来得及。” 旁观者清的祝虞挑了挑眉,对着心口不一的林清樾由衷建议。 “无忧说笑了,这都快到了早课时间,我们还是尽快收拾吧。” 祝虞摇了摇头,跟着林清樾的步子走进舍房。 这一路上,她看得清楚。 好像是秋闱之后,林樾对梁映便和之前有些区别,虽然都只是细枝末梢的小事,但祝虞凭着女子特有的敏锐,察觉到林清樾正一点一点试图把梁映向外推。 而梁映却相反。 对阿樾看得越发得紧。 这分舍房,她虽姑且让阿樾如愿了,但再怎么分隔,他们到底还是在国子监同一个屋檐下啊…… 随着国子监的早课钟声在远处撞响。 她们二人的房门也被人敲响。 祝虞先一步理好东西,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正是换好了一身国子监月白学服的梁映。 这月白学服看似简单,实则用料讲究,穿在身上柔软贴身不说,日光下更是浮着祥云暗纹,腰间所系更是上乘的翡翠玉扣,袍角还有金线细绣的鲲鹏云海图。 这一身谁穿都能体面三分,同样穿戴好的祝虞本不该讶异,只是放在梁映身上,这学服又不一样。 少年静静矗立时,一身月白让他犹如玉山之巅的一捧霜雪,矜贵寂寥,和人间隔着几万年不化的光阴。 就算是与那日所见众人叩拜的狐白身姿相比,也不相上下。 可当他眸光寻到在意之处,身姿牵动,微卷的发尾扫过肩后,霜雪消融,规矩束缚不住的恣肆又把他拉到人间之下的深渊里。 “……找我?” 换好学服的林清樾实在不能视而不见堵在门口的梁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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