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先前朱氏父子针对公主的肮脏手段,也只是开始而已。 可这都是作为公主必经之事,没有人能代替。 何老先生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比自己最小的孙女似乎还要小一些,可她要经历的,却比寻常姑娘都要大不知多少倍。 但她并无惊恐地惧怕,她只是默默攥着自己的手,认真地听他们讲话。 何老先生暗暗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张道长忽然到了。 他快步进了营中,但面对齐齐看向他的孙文敬、秦恬和何老先生,他竟一时没有发出声来。 “道长这是怎么了?” 张守元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何老先生干脆让孙文敬拿了他手里的信。 孙文敬一看之下,竟也目瞪口呆,怔了一下才喃喃道。 “大将军竟一日一夜之间,并了广诉军?!” 杀了朱氏父子,合并了广诉军。 莫说张守元和孙文敬,连秦恬和何老先生也都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肃正军只是拿下了徐州城,扩了一倍的领地,就已欣喜不已,眼下合并了广诉军,那是又开疆扩土,兵力大增。 整个帐内奇怪地安静。 还是孙文敬当先回了神。 “真是神兵,将军真是将兵用成了神兵!” 他说着,不禁转头同秦恬道,“有了这样多的兵马城池,公主就安心吧。最要紧的是,有将军这样的神将啊!” 孙文敬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秦恬忽的想到了,那位“大哥”走之前,同她说的话—— “别怕,很快,你会有更多的兵马。” 这些,都是他为她打下的城池兵马吗? 小姑娘怔着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张守元回过神,悄然看了她一眼。 ...... 十日后,秦慎率兵凯旋。 北地入了冬,肃正军的兵将原本还愁粮草无以为继,眼下却完全不必担心,为了庆祝肃正军拿下广诉军的城池兵将,孙文敬杀猪宰羊,给众兵将都添了三日的荤,一时间如同过年一样。 秦慎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众人脸上无不容光焕发、红光满面。 他这边还没下马,孙文敬等人就已迎到了营门前。 这可是件如同戏文一般惊奇之事,秦慎下了马就被孙文敬要拉去了自己营帐。 秦慎低笑一声,“满身风尘,先生容我清晰头面,换身衣裳。” 不似从徐州到兖州,要从先前广诉军的驻地过来,可不少路程。 秦慎在十日之内就将广诉军先前的兵马料理妥当,返回此地,略一想也晓得费了不止一点的工夫。 “将军快去吧!那就到晚间,再为将军接风洗尘!” 秦慎笑着点头,回了自己的营帐。 一旁公主的营帐来往不少人,但公主并不在其间,丫鬟说公主这个时候多半在外面散步,带着兔子蹓跶。 秦慎一听,就晓得是她那呆兔子灰肥来了,旁人有逗鸟遛狗的说法,她倒是溜起来兔子。 他几乎能想到一人一兔在野地里发呆的样子。 秦慎眉眼间染上了一抹柔色。 可见,她也渐渐适应了如今的生活。 他心下微定,回了自己的营帐。 但在外面溜兔的秦恬,也听到了大将军凯旋的消息。 她一怔,一时顾不得灰肥了,扭头就往两人紧挨着的营帐跑去。 近身侍卫就守在帐前,他人就在帐中。 秦恬甫一过去,就见侍卫跟她行礼,“公主安好,将军在更衣。” 这句话将小姑娘的脚步阻在了帐子厚重的帘外。 她一时没有近前,却顺着被风吹开的门缝,恰就瞧到了帐中的人。 他从衣架旁转了身。 他修长的身影现在帘缝之中,下身着墨绿色裤蹬了黑靴,但自腰间向上,却与下身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青年精细的腰间赤着,向上连着的精壮后背,却被白色布带斜着缚住,他低头捡起白色中衣正欲穿上,似察觉了什么,忽然道了一句。 “不若进来看?” 话音越过门帘传到秦恬耳朵上,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偷窥了他几息,还被他抓到了。 蹭得一下,小姑娘双耳像是沾了油遇了火,双耳瞬间烧起来了。 不仅如此,一双眼睛也烫了几分。 她慌忙地转开了身。 秦慎听见一串哒哒声,就见帘外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见了,只剩下些微熟悉的药香顺着风扑了进来。 秦慎嘴角禁不住勾了起来。 比起在猎风山房那会,她就睁着大眼睛,准备看着他上药,眼下倒是知道害羞了。 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秦慎淡笑摇头,穿起了衣裳。 ...... 秦恬跑开了去,明明从他的帐子到自己的帐子,没有几步路的距离,她却浑身热得发了汗。 她想找把扇子给自己扇扇风,但这数九寒天的时节,扇子早就不知道收到何处去了。 秦恬只能喝了半杯凉茶“消暑”,听见外面呼呼刮着的风,心想着可以出去凉快一下,走到外面,才想起来,她方才跑得急,把灰肥扔在外面了。 附近的侍卫都晓得她有一只灰兔儿,不会捉了烤着吃,但这不意味着灰肥不会乱跑到其他地方去。 秦恬连忙去找那呆兔子,兔子刚从青州来了没多久,人生地不熟地遇到坏鹰就麻烦了。 她去了方才溜兔子的地方,一眼就瞧见了灰兔,兔儿还在原处,不知哪里弄来一把菜叶,正专心吃着。 秦恬走过去,见厨娘鹃子从旁边走了过来,上前给她行礼。 她抬了手,听见鹃子道。 “公主的兔儿养得真肥,这要是在俺们从前的家里,能卖个好价钱。” 鹃子笑看着肥兔子,说完这句才意识到不对,公主的兔儿是养着玩的,怎么能论斤卖了呢? “公主勿怪,是民妇胡言乱语了。” 秦恬当然不会责怪她,只是笑着问了一句。 “从前家中养兔子?” 鹃子回道闲着无事,养了几年,“说起来,最开始,还是民妇丈夫在田间见到的大肚子的母兔儿,他不带回家,硬是塞给我,让我带回家去养,后来越养越多,赚了小半副嫁妆。” 秦恬听着,“看来你们相识得很早。” 提起丈夫,鹃子话多了些。 她说早就认识了,“我婆家同我姨家就住一个庄子上,我时常往姨家去,七八岁上就同他认识了,那会都没想过会嫁他。” 鹃子笑起来。 秦恬很久没听到别人聊些记忆里愉快的往事,她追问。 “那后来是怎么成了亲?” 鹃子被她这么一问,还咬了唇。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成婚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那会总和他在一处,一见到他就满心高兴,见不到了就挂心难过,有时一想到和他在一起的事,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若是到了他脸前,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也是一样,总是偷偷跑到俺家村里来,有一回,就给我送了我丢得桃木钗,硬是在雨天里跑了个来回,我那天带着桃木钗站在檐下,看他在雨里傻笑,我就知道我恐怕没法嫁给旁人了,我心里只有这一个人,怎么嫁给旁人......” 鹃子说着回忆里的丈夫。 秦恬抱着灰肥细细听着。 她起初只如听故事一般,随着鹃子的回忆同她一起笑,但笑着笑着,小姑娘就停了下来。 鹃子还在说着她的故事,秦恬却莫名想到了自己。 第98章 去寻公主 江南的一处宅院。 “不是我不肯跟你们走,实在是阖家老小都在此处,我就算走了,还能把他们都带走吗?” 沈潇坐在厅中,听见宅院的主人幽幽道了这么一句。 这宅院的主人姓唐,名唤唐庭,是现今鹤山卫的副指挥使。 而他还有另一重早就被遗忘的身份,是沈家军五虎将中的大将,仅存在世的三虎中的一人。 岳将军早就因为被上峰排挤而屡屡受挫,后又因着为白琛说话受罚被贬。 沈潇救了白琛和月影之后,转去找了岳将军,岳将军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子。 他从前不想拖累儿子,可又咽不下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气,总觉得若能有一日换了上面的人,以他们父子的本事和他从前的功绩,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可换来的一个又一个上峰,却没有一个肯启用他们父子,反而他的状况越发糟糕,连累儿子哪怕累了军功,也一点升迁之望都没有。 他看透了,待白琛和沈潇找来,不必岳将军开口,他儿子就一口应了下来。 早就跌至谷底的人,看到惟一抛下的绳索,还有什么可犹豫? 沈潇有了父兄帐下五虎将中的两位,就只剩下最后一位了。 唐庭的处境当然也算不得好,堂堂沈家军五虎将,却连正三品的指挥使都当不得,只能屈居人下,做个副官。 但他调至此地之后,在沿海抗倭有功,虽不曾升迁,这些年一直也在沿海带兵,朝中纷乱倒与他干系不大。 但眼下两位五虎将都强行脱离了朝廷,唐庭也受到了波及,朝廷搜查了他的府邸,没有找到人,又有亲友说情,但也罚奉半年。 沈潇等人在事情过了之后好一段时间,才联系了他,此番在唐庭一处鲜少居住的别院见到了他。 沈潇也不啰嗦,上来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如今的朝廷容不下沈家军的将领,若是唐庭也过不下去,大家不妨聚在一起,思量一个破局之计。 但唐庭只是叹了口气,就拒绝了他们。 他说带不走阖家老小,“我亦希望沈家军重返昔日光景,但我家族就在此地,甚至多半的人都在军中效力,先前之事,他们还替我说情,我若转头走了,他们也都在军中呆不下去了。” 这番话说得令厅中沉默。 唐庭看了看从前最亲密的同袍岳岭和白琛,又看了看沈潇。 他忽的叫了沈潇一声。 “阿潇长大了,不甘心父亲一辈子领出来的兵就落到如今的境地,唐叔晓得,你比你父兄更有气魄,敢与朝廷为敌。但阿潇有没有想过,朝廷就像苍翠古树一样,树大根深,就算沈家军又复从前模样,真的能将这扎根极深的古树连根拔起吗?” 他看住沈潇,“一旦去做了,却没能连根拔起,你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古树震怒抽出枝条,将人直接打入污泥之中,所有过往的荣光皆毁于一旦,沈家军将成为最可耻的存在。” 他问沈潇,“阿潇把这些都想到了吗?” 唐庭的话说得很慢,却似针一样,一根一根扎到了沈潇心上。 她怔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岳将军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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