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魏崔城起来,看到庭院里有个人蹲在梧桐下,拾捡前夜被雨打风水去的梧桐叶。 “早啊。”那人站起来了,将落叶扔进了簸箕里。凤姐正在打扫庭院,她的手还有伤,不能动重的扫把,就用手捡落叶。她珍惜现在的一切,尽力让自己忙起来,找活干。 “你是……刘秀?”魏崔城不太敢认梧桐树下的人。只是一夜,恍如隔世。 “凤姐,从昨晚开始,我叫凤姐了,是陆宜人的侍女,也是陆宜人给的名字。”凤姐说道。 她清晨起来梳妆,把齐腰长发剪成了披肩短发,还剪了齐刘海,成了未婚少女的发式——简单的说,就是按照陶朱男扮女装的发型剪的。 她还梳了个丫髻,穿着水田衣、青布裙。从青楼红姑娘变成了个清纯的俏丫鬟,迎来新生。 发型和衣服对一个人的改变太大了,就像还在自己房里熟睡的陶朱,若不是陆善柔看穿了男儿身,魏崔城估计还蒙在鼓里。 “哦,凤姐,有件事要嘱咐你。”魏崔城把东厢房上了锁,钥匙交给凤姐,“我上午有点事要出去,陶朱还关在里头,你给他送一顿饭就行,千万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给他松绑。陆宜人估摸睡到中午才醒,到时候我应该回来了,我们一起再审陶朱。” 魏崔城还记得陆善柔有晚睡的习惯,她夜里写话本小说到四更才睡。 “是,魏千户。”凤姐把钥匙放进荷包,“您就放心吧。”记住了,中午之前不要打扰陆宜人。 今天是中元节,干爹牟斌前天给他名帖的时候曾经说过,要他在中元节那天去牟家吃顿饭。 魏崔城打算早点过去,陪干爹吃顿早饭,然后骑马赶到护国寺,他爹娘的骨灰供奉在护国寺的一座塔下,中元节要祭拜去世的亲人,他去塔前上三柱香,尽一下孝心,然后再回家审陶朱。 至于训象所的差事……算今天,已经旷工两天了,不过没事,有干爹在,他就是一年不去当差也行。 魏崔城赶到牟府,管家忙不迭的接待,说道:“牟大人不在家——已经八天没回家了,请少爷去衙门找。” 又不在家!什么事忙成这样? 魏崔城拍马赶到江米巷锦衣卫衙门,干爹牟斌躺在一张太师椅上睡着了,鞋都没脱,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看来昨晚熬夜了。 幕僚低声说道:“大人忙了一晚上,刚刚合上眼,魏千户有着急的事情吗?您要是不着急,就坐在这里等一会,喝茶吃点心,让大人睡一会,最近一直熬夜,担心大人熬出病来。” 魏崔城从未见过干爹憔悴成这样,说道:“不着急,我在这里等。” 魏崔城吃了三盘点心,喝了两壶茶,跑了一趟厕所。牟斌还是没醒,连睡觉的姿势都没动,看来累极了。 魏崔城坐着无聊,吃得太多,撑得慌,就站起来,慢慢踱步,看到堆积如山的公案上,有一摞纸已经倾斜,摇摇欲坠,就上前把纸掰正,重新摞整齐。 看到纸张是一副画像,画像上的人很眼熟,是个容长脸、丹凤眼、长眉毛的少年。 怎么像陶朱? 魏崔城把画像拿起来,发现这一摞纸全部都是同一个少年的画像。 了不得了!陶朱居然是锦衣卫的通缉犯? 不过……魏崔城拿起毛笔,给画像上的少年添了一副齐刘海,更像了,一模一样! 人不可貌相,小小少年居然是锦衣卫要抓的通缉犯,糟糕!陆宜人她们可能有危险! 魏崔城拿起他添了刘海的画像,往怀里一揣,就要回去,此时牟斌醒了,看到干儿子的身影,“你怎么来了?” “干爹醒了。”魏崔城行礼,说道:“今天中元节,是干爹说这天要我过来,一起吃顿饭,嗯,我刚才已经吃饱了。” “哎呀,我都忘了今天是中元节。”牟斌猛拍额头,抓着太师椅的扶手站起来,他站的太急了,眼前一黑。 “干爹!”魏崔城赶紧扶着牟斌坐回去,捧着参茶递给干爹,“管家说您七天没回家了,要注意身体啊。干爹,案头上那个少年通缉犯犯了什么罪?那么多的画像,是要散到大明全国通缉他吧。” 噗呲!牟斌嘴里的参茶猛地喷了出来,伸手拍了拍魏崔城的屁股,“臭小子瞎说什么!那是通缉犯吗?那来这么小的通缉犯?” 不是通缉犯是什么?魏崔城问:“那……那是谁?” 牟斌咕噜把参茶全喝了,搓了搓因熬夜变得僵硬的脸,“你真不认识?” “不认识。”魏崔城摇头。 愁死了,牟斌叹道:“这是大明太子啊,你不认识?你每次牵着六头大象站朝会都不认识?太子就坐在皇上旁边听朝。” 轰隆!魏崔城就像被雷给劈了,“我离奉先殿远的很,龙椅都就像蚂蚁,我看不清太子的长相。” 看着呆呆的干儿子,牟斌说道:“算了算了,这本就不关你的事情,养你的大象去吧,我还有得忙。哦,对了,我今天怕是没时间去护国寺给你父母上香了,你替我上一炷香,烧点纸钱。” “哦。”魏崔城木木的,还没有从震惊里完全醒过来,“那……他是太子……为何要通缉太子?” 不是亲生的,不能乱发火。牟斌无语问苍天,说道:“通缉太子?锦衣卫要造反啊?太子离宫出走,失踪八天了,锦衣卫一直在秘密寻找太子,我连续八天没回家,几乎天天熬夜,今天又是中元节,好多祭祀典礼需要太子,若再找不到太子,我恐怕要提头见皇上了。” 失踪八天! 陶朱在“鬼屋”住了六天,芳草院探案一天,昨晚回家住一夜,哦,他今天早上还被我绑在床腿旁边,栓牲口似的。 正好八天。没错,陶朱就是太子。逃走的朱家太子,难怪叫做陶朱。 难怪他在李阁老面前从来不说话,连他亲手写的供词都是借□□给我递给李阁老。 因为李阁老还是太子太傅,是陶朱的老师,陶朱的脑袋被打成猪头,但是声音没有变,李阁老会听出来的。 难怪他博学多才,是李阁老教出来的学生啊! 难怪他说不破案也没关系,他能摆平此事。 他真的可以…… 难怪他说不能告诉我们真实身份,如果我们知道了,会有麻烦的。 他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很麻烦! 魏崔城讷讷道:“干爹,我去……先去护国寺了,找太子的事情别着急,干爹保住身体要紧,或许太子只是出去玩,今天中元节,他肯定自己就回去了。” 牟斌叹道:“八天了,一点踪迹都找不到,我就怕太子出事,国本动摇,皇上就一个儿子啊!” 弘治皇帝与张皇后一夫一妻,没有嫔妃,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没有妃子的帝王,张皇后生下过儿女,但只有太子活到了成年,倘若太子出事了,都没有个王爷可以代替。 你们肯定找不到啊!太子他剪了齐刘海,扮成了少女! 魏崔城拍马赶回乾鱼胡同,此时陆善柔还没醒,凤姐给陶朱送早饭,陶朱的手脚都拴着铁链子,稍微一动就哗啦啦响,说道:“凤姐,你帮我松绑嘛,手腕上栓一个这么重的铁链子,拿筷子都手抖,怎么吃饭。” 凤姐牢记魏崔城的叮嘱,“不行,再说我没有铁链的钥匙。你拿不动筷子,我喂你。” 陶朱说道:“衣柜右边的第三个抽屉,昨天晚上我是装晕的,看着他把钥匙放那里了。” 我晕了,我装的。 真是狡诈!凤姐越发警惕,说道:“你只要说实话,魏千户他们就会立马放了你。来,张嘴。” 凤姐喂饭,陶朱吃饱喝足,嘴里还凤姐长凤姐短的撒娇,叫个不停,求她帮忙。 凤姐剥了个鸡蛋递给他,陶朱摇头,“我不要,我吃饱了,凤姐啊,好姐姐,你放了我吧。” “不是给你吃的。”凤姐把鸡蛋放在掌心,往脸上滚了滚,“是消肿的,你的脸还肿着。” 陶朱靠在床柱上,晃动着手腕上的铁链,“好重啊,我滚不动。” 凤姐说道:“你别动,我给你滚。”陶朱毕竟救过她,只要不松绑,给他喂饭消肿都没问题。 另一边,魏千户赶回家,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进了陆善柔的卧房,叫醒她,说了陶朱的身份。 感觉做了一场九曲回肠的大梦,熬夜的人最讨厌被人吵醒,此时陆善柔就像宿醉似的,脑壳疼,脾气变得暴躁易怒,她揉着额头,喃喃道:“现在灭口来不及了吧……”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若有兴趣可以去前面章节单独看陶朱的戏份,各种细节几乎在明示他的身份。 恭喜 读者 “祝缨制定制糖师傅”第一个准确猜中第二案,送 1000点红包 ,以资鼓励 ~~~~~
第17章 施小计放龙归深宫,拜北顶仙姑戏铁嘴 ◎魏崔城说道:“那是太子,皇上的独子,锦衣卫找了八天,不放他回去,我干爹的脑袋怕是不保。但……◎ 魏崔城说道:“那是太子,皇上的独子,锦衣卫找了八天,不放他回去,我干爹的脑袋怕是不保。但是放他回去,我们已经撕破脸,昨晚逼供,把他逼晕了,我还把太子锁在床腿上过了一夜。” 一山还有一山高,一个麻烦比一个麻烦大,现在是欺君之罪 ,凶宅怕是真有些邪门。 陆善柔将冷水拍在脸上,清醒了一些,“莫急,昨晚就是把他抵在墙上问了几句,没动过真格,亡羊补牢,还可以补救。” “怎么救?还请陆宜人示下。”亲身经历了十二个时辰之内破凶案,魏崔城已经对陆善柔的本事毫无质疑了,觉得没有她不能解决的事。 陆善柔拿帕子擦脸,“陶朱性格乖僻,就像猫似的,得顺毛捋。他昨晚急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们知道他的身份会很麻烦,一直没张口,我觉得他大体对我们还是有好感的,不想连累我们。这样,我们顺手推舟……” 陆善柔说了自己的计划,“……你见机行事,我们都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 魏崔城频频点头,“陆宜人好计策!我这就去做。” 魏崔城把一个空马桶放在茅厕,回到东厢房,先支走凤姐,“凤姐,陆宜人醒了。” 凤姐赶紧收回滚脸的鸡蛋,收拾碗筷走了。 凤姐一走,陶朱立马装虚弱,“哎呀,头晕,好晕。” 装!你接着装! 魏崔城取了镣铐的钥匙开锁,“你先去茅厕,把废物排干净,待会我和陆宜人要审你,你可别吓得屁滚尿流,有辱斯文。” 茅厕在西北角,和马房隔着一堵墙。 陶朱在这里住了六天,熟悉地形,眼珠儿乱转,“你去外头等,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少耍花样,快点。”魏崔城走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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