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她笑吟吟地将碟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霎时间,萧持才体会到了什么叫百转千回,柔肠百转。 原来她不是不记得他的喜好, 她还独独为他做了一份糕点。 这可不就是对他一个人明目张胆的偏爱? 见萧持眉眼间的戾色如春雪般消融不见, 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碟子红枣糕都吃完了, 翁绿萼又有点儿担忧:“夫君,你一下都吃完了,仔细积食。我去给你泡一盏山楂茶吧?” “不用。”萧持不以为意, 她以为自己是她那小鸟胃, 随便吃两口就饱了? 他伸手将她拉着坐在自己腿上,埋首在她细白玉颈间深深嗅了一口, 笑:“我胃口如何,你不知道?” 翁绿萼嗔了他一眼,扶着他的肩膀想要站起来,却又被萧持拉回怀里。 “我昨日听你乳母唤你‘姁姐儿’。姁,哪个字?”萧持看着她粉白面颊,唇齿间依稀又漫上甜意,忍不住上手又捏了捏。 软绵绵,带着肉感。 手感比刚刚的红枣糕好多了。 翁绿萼拍开他不老实的手,轻声道:“姁,姁然,乐也。这是我阿娘给我取的乳名,她走了之后,只有黄姑会这么唤我。” 父兄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叫她‘绿萼’。 姁。 萧持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字,见她低垂着眼,似乎是因为想起了早逝的母亲而心情低落,暗恼自己多嘴惹她伤心,忙道:“这个名字好。姁姁,喜悦自得,如今你嫁了我,可不就是日日欢悦,岁岁安乐?” 翁绿萼被他的厚脸皮给惊到了。 “……我还是去给你泡一盏山楂茶吧。夫君稍等一等。”翁绿萼疑心是方才一碟红枣糕下去,这人撑得开始说胡话了。 不说旁的,他那张刻薄的嘴也时常惹她生气,哪儿来的日日欢悦? 看着那道婀娜背影,萧持颇为舒畅。 就这么担心他的身体? · 南方的秋日多雨,才用过晚膳不久,外边儿又淅淅沥沥地响起了雨声。 萧持去书房处理了几封要紧的文书,回来时见她坐在梳妆台前。 八宝景和合窗开着,萧持随意望去一眼,雨打芭蕉,青翠欲滴,看着是有几分喜人。 翁绿萼感到肩上微微一沉,知道是他来了,懒洋洋地没动,身子略微往后靠了靠,把他当成了靠背。 那双执过长刀、举过帅旗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披散下来,乌黑光滑的长发。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她在赏雨景。 他在看她。 这样的时刻静谧而难得,在如珠坠玉盘的雨落声中,翁绿萼不由得生出些昏昏欲睡的困乏之感。 萧持没说话,也没问她,将她抱起往床榻上去。 那张黑漆描金卷草嵌百宝纹架子床上放着一床红得艳丽的松软被衾,正是黄姑亲手替翁绿萼缝制的那床榴开百子喜被。 翁绿萼落到一片云上,舒服得来四肢百骸都汨汨淌过一阵暖流。 她睁开眼,看见萧持皱着眉头拉过喜被一角往他身上盖,面色冷淡,瞧着有些嫌弃。 她觉得好笑,懒洋洋地伸手推了推他,皓白如玉的手腕在底下大红喜被的衬托下更显细嫩,犹如夏日荷塘里的一截新藕。 “夫君若不喜欢这花色,不如去衣柜里拿一床新的被子。” 萧持却摇头:“你不是说夫妻二人盖这被子有好意头?你既想要,我勉强配合,也不是不行。” 这话说得俨然一副大义凛然,为了她宁愿委曲求全的样子。 他昨夜可不是这么说的。 翁绿萼想起当时萧持对这喜被十分嫌弃,还疑心黄姑她们随便拿了床丑被子来敷衍她,听她解释了这床喜被的寓意之后,萧持嗤了一声,很不屑一顾的样子。 “就算是在碧霞元君面前开过光的喜被,没有我,仅靠你一人,那孩子能蹦出来?” 翁绿萼至今想起他那句话,还觉得噎得不行。 自然了,在床帏内讨论孩子这个话题,显然不大明智,翁绿萼缩进被子里,佯装困乏道:“夫君也快些睡了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萧持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她到底是想给他生孩子,还是不想给他生孩子? 黄姑送她的喜被,她收下了。但最重要的一环,她却撇下不顾。 难不成是那日他说不急着要孩子的话,让她伤心了?不是都说女人的话得反着听,她当时笑着附和他,有可能只是不想反驳他,选择了自个儿默默承受。 听着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萧持难得失眠。 第二日萧持依旧精神奕奕地出了中衡院,翁绿萼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想着改日得给他煲些下火的汤。 这人一大早看起来就燥得慌,昨夜梦见打仗了? 翁绿萼在嘀咕什么,萧持自然不知道。 自从有一次偶然听到翁绿萼说他在内宅里骑马像是天降旱雷,吓得她心咚咚跳之后,萧持就改了习惯,不在府里骑马了。 他跨过朱红门槛,下阶往在不远处等得直甩尾巴的挟翼走去。 身形峻拔,神情冷淡,周身气势极盛,令人不敢直视。 在门口瑞兽石像旁等了半晌的瑞叔连忙上前:“君侯留步——” 萧持动作一顿,睨向来人:“你是?” 瑞叔连忙自我介绍了一番,恭敬道:“小人是雄州翁府的管事,我家主君记得今年九月廿四是女君十七岁的生辰,派小人携礼前来平州,为女君祝贺芳诞之喜。只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没能赶上,小人惭愧,只得将主君和大公子备下的礼物交给女君,再回去请罪。” 她娘家人送来的礼物? 萧持淡淡往瑞叔身后望了眼,有两个年轻侍卫守在一辆马车旁,见他望过去,忙颔首行礼。 马车外表灰扑扑的,想来里边儿也不会藏着什么贵重之物。再者,哪怕再贵重,也不能及他送她的那场湖上焰火。 罢了,只要能让她开心。 萧持才要扬声让人带瑞叔一行人进去,紧接着,却又想起什么,只淡淡道:“哦,你们将礼物留下就是。女君若想见你,自会有人登门请你们入府。” 瑞叔脸上恭敬的笑意不变,他忙应道:“是,是,那小人就不打扰君侯了。从剑、此剑,快将马车赶过来。” 守在门口的阍者很会来事儿,连忙和管事通了声气,安排了一辆新的马车给瑞叔他们,至于那辆装着给女君礼物的马车,自是被萧持收缴,进了君侯府。 瑞叔他们走了,郭管事笑着凑上来:“君侯,奴才这就把马车送到中衡院去!哎哟,女君要是知道娘家来人送了礼物,定然欢喜!” “等等。”萧持蹙着眉头,紧接着,他下了决定,“先不要告诉女君。待我回来查验过之后,再交给她。” 谁知道翁家父子会不会在里边儿夹杂些私心,逼她做不想做的事儿? 自觉这么做是为了她好的萧持再度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冷冷觑了一眼郭管事:“明白了?” 郭管事虽不知道君侯为何要截下女君的东西,但顶着君侯那阵沉默肃杀的眼神,他可问不出声,只能迭声答应。 · 翁绿萼想着今日无事,本想着替萧持做一双靴子——他鞋子废得格外快,翁绿萼猜测,是因为他走路动静太大。 杏香和丹榴搬来小杌子坐在翁绿萼边上,看着她描鞋底子。 女郎如月中聚雪般的脸上一片认真,密密匝匝的眼睫动也不动,专心致志地描绘着鞋底的轮廓模样。 他人生得高,身形又巍峨雄壮,加之平日里多要骑马,鞋底若不做成契合他脚型的模样的话,他穿着该不舒服了。 杏香伸着脖子看,惊奇道:“君侯的脚,跟一艘船似的!”得亏这是身价显赫的君侯,若是寻常人家的儿郎生得这样一双大脚,轮到给他做鞋的时候,当家的妇人该发愁了。 翁绿萼听了停下笔,打量了一下鞋底样子,莞尔道:“还真是像。” 主仆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翁绿萼费了半日功夫裁好了鞋底,她不太清楚平州的冬日会冷到何种程度,便去问了女使琥珀。 琥珀有些紧张,她平时难得有女君面前露脸的机会,这回可不能浪费。 她忙道:“平洲的冬天冷得很呢,寒风嗖嗖地往人骨头缝里钻,出门若不将头脸脖子遮好,雪花飘飘扬扬地就飞进了脖子里,可冻人了!” 说着,她想起女君是从北方极寒之地远嫁来的,有些不好意思:“自然了,平洲应该是没有雄州冷的,但女君也得注意保暖。平洲的冬日湿冷湿冷的,大家伙儿都喜欢猫在火炉旁烤火、烤栗子。” 杏香听得颇有几分怀念:“我们在雄州的时候,冬日里也喜欢围着炉子烤东西吃!不过我们那儿喜欢烧地龙、烧炕,外边儿冷,但屋子里暖呼呼的,舒服着呢。” 女使们叽叽喳喳的,翁绿萼手下动作未停,唇畔带着淡淡的笑。 现在想起雄州,她心里边儿不会再一味被悲伤与酸涩充斥着了,她仍旧思念雄州,但她已经平静地接受今后她大部分的时光,都将围绕着她的夫君度过的这个事实。 “待会儿烘些栗子吃吧。许久不吃了,我也有些馋了。” 翁绿萼语气轻松,杏香听了咧开嘴笑,恭维道:“女君善心!婢也嘴馋得很呢。” 屋内气氛正融洽,女使玛瑙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被 众人拥着中间,雪肤花貌、华容婀娜的小妇人,恭敬道:“女君,表姑娘正在外面等着,说想见您呢。” 表姑娘,瑾玉屏? 她们二人之间称不上熟悉,除了在瑾夫人那儿做点头之交,翁绿萼几乎没有在旁的地方遇见过她。但昨日她听丹榴说,她去庄子上那日,瑾玉屏曾来过中衡院找她。 今日自然是要见的。 翁绿萼放下手里的剪刀,笑道:“快请表姑娘进来。” 玛瑙应了一声,又忙不迭地转身去到院门前,瑾玉屏和侍奉她的女使金佩正规规矩矩地候在中衡院门口,眼睛低垂着,瞧着十分老实。 “表姑娘,女君听说您来了,欢喜得很呢。来,您这边儿请。”玛瑙是个会来事儿的,嘴甜又愿意哄人,没两句就把瑾玉屏说得眉开眼笑,忍不住有些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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