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想想, 杀意就如要破笼而出的猛兽,非要把对面的喉咙咬断,彻底撕碎不可。 谢宥此刻看他犹如死人。 徐度香显然也被眼前的场面整蒙了。 不是说谢宥已经离开季梁?不是说他同意了和离之事?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和妩儿睡在一间屋子里。 陡然被人家夫君抓了现行,徐度香不占理,面子上更挂不住, 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只剩脑子在嗡嗡作响,无法冷静思考。 “你知她是有夫之妇吗?”谢宥问。 在他视线重压之下,徐度香几乎要跪下来:“知、知道……” “那就不算冤枉你。” 觊觎有夫之妇, 就是该死。 谢宥只想将他杀了, 其余的事该如何就如何。 回首前面二十年,他从未对一个人产生如此之大的恶意。 崔妩见他彻底认定自己的不贞, 无论如何都要分辩一下, “阿宥,你听我解释……” 她去搭他的手, 却猝不及防被甩开,袖角宛如掀起一阵罡风,掀得崔妩踉跄两步,撑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衣袖虽未打到她,却像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让人火辣辣的。 她怔怔看过去,可是谢宥头都没有回。 “你别碰我。” 这句话像一枚冰钉扎进心里,崔妩身子一僵,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从他口中听到。 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他嫌恶至此。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崔妩不忿,将桌子推翻到一边,堂堂正正站在那儿,“不碰就不碰!” 徐度香偏偏在这时候生出匹夫之勇来,说道:“请谢司使有什么怒气冲我来,不要迁怒二娘子!” 谢宥冷笑:“我为何要顺你心意!” “你方才在窗外说了那么多,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吧?” 他气场太强势,问一句,徐度香就下意识说了:“我、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崔妩站在谢宥身后,能清楚地看到谢宥负在背后的手立刻紧攥成拳,青筋虬结,骨节狰狞突出。 “徐度香,你闭嘴!” 这个蠢货自己死了就算,还想拉她下水! 看他们相互回护,谢宥牵起唇角,瞳仁冷得发翠:“我是不该在这里,不然再回避一下,让你们再互诉衷肠一阵?” 崔妩只是想他冷静一阵,偏偏徐度香每一句话都像在火上浇油。 想要解释清楚,怎么就这么难。 她不敢再旁观:“阿宥你先别着急,我们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清楚。” 可谢宥就是不冷静,他俯视着她,那股暴戾乖张全显露了出来:“我冷静下来,听你再糊弄我一次?” 从前种种他不该既往不咎,纵得她狂妄胆大,终于踏到了这一步。 不,她早就毫不在乎地踏过了他的底线。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 心底每念一次,他的眼睛就红一分。 崔妩心神震动,阿宥问出这句,大概早就察觉到她藏着的秘密了。 他那么聪明,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见她没有回答,谢宥嗤笑一声,不再看她。 “现在说说吧,你和她打算在我走之后,做点什么?” 今日他要不在这屋中,徐度香岂非要登堂入室,那她闺房卧榻之上躺的该会是谁? “我只是听说她要和离……” 徐度香还没说完,喉咙就被钳住,整个人悬空,背重重砸在门板上,长眉秀颊扭曲在一起,谢宥面色不比他好,整个人又冷又硬,隐隐怒火在喷薄。 被掐的人呼吸被全部阻隔掉,求生欲让他拼命要扒开谢宥的手,可这只手臂就像生铁浇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他不是一个文官吗,不是富贵子弟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谢宥已无冷静可言,单手将徐度香掐起,看他的脸慢慢充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少。 这是要出人命。 崔妩不在乎徐度香的死活,但她猜到崔珌苦心策划这一局,势必要闹大,冲着逼她和谢宥和离去的。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来人。 崔妩担心事情到时外传,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下场,她当真不想步王娴清的后尘。 留着徐度香,这件事才好审问清楚。 “阿宥,你先冷静一下,我和他真的没有私情……”她上去要扯开谢宥的手。 “你是要我当场休了你,把那些烂摊子全掀开,还是要给他求情?” 谢宥突然回头问出这句,崔妩愣住,张开的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她缓缓松了手。 她给徐度香的机会已经太多了,是他自己找死! 徐度香看着她放弃自己,满目不可置信。 她真的,想要他死? 可他一颗心全为了她…… “咳——喝——”巨大的绝望涌入,徐度香额角迸出青筋,他想问一句,问她一句…… “郎君,发生了何事?”屋中有人踏入。 元瀚被崔珌支开,现在才回来。 听到屋里的动静,他走进来看,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被主子掐着脖子,屋中的气氛压抑至极,每个人面上都笼着灰气。 一个将死,一个阴狠,一个神思不属。 这是怎么回事? “元瀚,将她带出去。” 谢宥将崔妩往外一推,走神的女人踉跄扶在门框上。 看到谢宥的神情,再听到他的命令,元瀚仍惊疑不定,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郎君如今的模样,好似换了一个人,阴狠暴戾,非要啖肉饮血不可。 主子这是怎么……能气成这样? 难道说—— 元瀚的视线在崔妩和徐度香之间来回。 他不敢问,依照主子的吩咐钳制住崔妩的胳膊,把人带出了屋子。 门并没有关,刚踏出一步,人摔在地上的声音沉闷。 徐度香的哀嚎声传出的哀嚎直戳人脊背,让崔妩立时绷紧了身体。 她不敢回头看,更无法想象谢宥伤人的样子,在崔妩记忆里,他一直是那个温润从容、举止不急不躁的人。 可是徐度香的痛苦绝望的声音几乎刺痛了耳膜,听得崔妩几乎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元瀚把她拉远了一些,但又能清楚地听见,谢宥不止是发泄怒火,也是在杀鸡儆猴。 伴随着凄厉叫声的,还有棍子敲打血肉的沉闷声响,一下一下,沉实得像打在自己身上,崔妩听得闭上了眼睛。 她猜到夫君若知道徐度香的存在会生气,但她没想到会气到这个地步。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一盏茶之前,两人在床榻上呢喃耳语,温存不舍,那些缱绻温柔,还有谢宥这个人,于她尚且是难舍之物。 一开始,她嫁给他就不只是因为要夺崔雁所爱,而是崔妩知道自己到了嫁人的年纪。 皇帝早晚容不下漆云寨的存在,要派兵剿杀,崔妩不喜欢住在山上,也不 想在山上负隅顽抗,或是东躲西逃,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所以她要去崔家、来京城,走一条更好的路。 在漆云寨里挑不到什么好夫君,那些都是肮脏粗鲁上不了台面的男人,她要在能力之内找到最好的,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谢宥。 可开始再功利的选择,如今朝夕相对,她对他已经生了感情。 崔妩还没准备好要跟谢宥和离。 可是讨好他,又要怎么讨好,此事在他心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崔妩心乱如麻,拿不准谢宥的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棍声还在一下一下,敲打在皮肉之上。 徐度香的声音已经弱了下来,似是垂死,或者已经断气了。 谢宥出来时,手里拿着那支方镇山送他的手杖,他今日带来崔家,原是想问崔父有没有见过,现在握在手上,成了趁手的刑具。 握杖右手修长如玉,溅上了不少血点,鲜血在墨黑的杖身上并不明显,只有滴落在地时,才显出狰狞的猩红色。 只是一根手杖而已,怎么能把人打出这么多血…… 崔妩没敢往屋子里看一眼,只猝不及防和谢宥对视。 他的下巴溅上了血,被草率擦去,淡红的血痕犹腥,比血更触目惊心的,是她始终不敢接触的那双眼睛。 盯着她,宛如某种兽类,煞气四溢。 “你——” 崔妩刚开口,被他一臂抱起,陡然升高的距离和未知的危险让她惊叫了一下,下意识抱紧夫君的脖子。 谢宥就这么一手抱着她,一路当着崔家下人的面,径直出了大门,并未和崔家父母告别。 不远处几株藤蔓自山墙垂下,绿荫去瀑,碧影斑驳落在崔珌身上,遮住了神色。 看到本该被抛下的崔妩坐在谢宥手臂上被抱了出去,他眉头深锁。 似乎和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 一路兵荒马乱,崔妩被谢宥放上马车,他自己却没有上来。 外头一声马嘶,蹄踏声远去。 崔妩掀开车帘,那一袭青袍已然远去。 他就这样走了,要去哪儿也不跟她说,崔妩看着空茫的街道,无力感侵蚀了她全身。 她不喜欢被人抛在原地的感觉, “看来谢宥也没有那么在乎你……”崔珌见她额角磕在窗棱上,眼神遥望街面尽头,问道:“就这么伤心?” 崔妩笑不入眼底,轻声说道:“谢谢阿兄。” 崔珌以为崔妩会说一句“你满意了吧?”或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结果她开口却是谢谢。 “谢我什么?”他问。 “谢你让我知道,我夫君爱我至深,就算把徐度香打死了,也不会伤我半分。”崔妩的嘴比死鸭子的还要硬。 被将了一局,质问崩溃只会让敌人更称心如意,她绝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崔珌听了,哑然失笑,“任何男人知道自己的娘子与人有私情,都会想要打死奸夫,他不伤你,只是他教养如此,但是,你们的关系再无挽回的可能。” 崔妩沉下脸:“我和徐度香并没有私情。” “那端看谢宥信不信。” “你不就是一心要拆散我们吗?可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她趴在窗边,下巴垫在手臂上,瞧着崔珌的眼神如同宣战:“我和谢宥不会和离,我们还会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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