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宥问道:“孙拱和刘彦有仇怨吗?” “应该……没有吧。” 至少他们几个人没有听说。 晋丑说道:“不管如何,刘彦的死因都得尽快查清楚。” 刘彦罪不至死,他始终只是一个读书人,出了人命案,还是要查清凶手的,毕竟周围时刻潜藏着一个凶手的滋味,谁都不好受。 谢宥上前查探了一下尸体。 “尸体体温尚在,血肉未完全僵死的,一个时辰之内死的都是有可能的,元瀚,去搜查一下前后所有出口,查看大门口有没有脚印。” 今夜的雨一刻未停,若是从衙门外来的凶手,鞋子不可能不湿,侧门都上了门闩,凶手要离开,不可能还能带上门闩。 这种天气要翻墙,脚踩过泥浆再踩墙,墙上很容易留下痕迹,就是要擦掉,那些青苔枯死结成的泥层也会留下印子。 正大门因为陈尸清扫过一遍,谢宥他们进屋时的脚印已经冲刷过,若是没有进来的脚印,那很大可能是衙门里的人杀了他。 “是。” 元瀚领着人打灯笼前后瞧过了,说道:“郎君,熄灯之后前门跟后门都上了门闩,没有打开过,侧门有两道脚印,应该是有人进来,想来没有人出去过,能翻过的围墙也检查过了,没有痕迹,大门也上了门闩,没有人出去过。” 晋丑道:“有内应帮他关门?” 崔妩道:“也可能是杀了人,但还躲在这衙门里,孙拱没跑出去,那他去哪儿了?” 崔妩问完这句,一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感觉谁都有嫌疑。 谢宥一锤定音:“孙拱犯案难度不小,总归先查出是谁,到时若在衙中,直接捉拿,若不在,直接发海捕文书就是了。” 这话说得倒不错。 周岷上前对谢宥拱手道:“您是上使,途经此地歇脚,卷入此事实在是下官的罪过,司使不如回去继续休息,下官定会查清此事。” “此案既然牵扯本官娘子,不如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吧,”谢宥顿了顿,“何况,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有杀刘彦的可能的。” 崔妩也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她视线在周岷和晋丑身上划过,说道:“人都在这儿了,到案子水落石出为止,大家互相看着,谁都不能离开大堂。” “这样也好,”周岷道,“仵作就在隔壁监牢旁矮房住着,请他过来验尸吧。”
第067章 搜查 谢宥看向元瀚, 元瀚点头打起了伞去将仵作带了过来。 崔妩看着刘彦的尸首,摇了摇头:“瞧瞧,前头才说人家是腌臜之职, 若是没有仵作,连个给你申冤的人都没有。” 还被捆住的三人面色各异。 谢宥无奈拉回她:“死者为大,莫再玩笑。” “知道,我不说了。”崔妩坐在圈椅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谢宥陪在她身边, 周岷见此,更不敢去坐主位。 睡眼惺忪的仵作小老头被元瀚从温暖的被窝里喊出来, 头巾还是歪的, 很是不满,嘟囔着过来了。 待看向尸首时,老仵作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刘彦的死状很不寻常,几盏灯笼围上来,他上下看过,才让人将刘彦摆正, 仔细查看的四肢,又小心擦去脸上血迹,五官检查过一遍,说道:“舌头也没了。” 老仵作又扒开他的衣襟, 胸口三个红字赫然醒目。 “无、来、处。”周岷念了出来。 仵作随即把刘彦裤子扒了。 谢宥捂住了崔妩的眼睛, 她刻意偷瞧晋丑,晋丑果然朝周岷看了一眼, 被她抓个正着。 两人视线碰在一起, 一个惊讶,一个笃定。 刘彦整个盆骨下都被挖空, 仵作摇摇头:“老夫已经许多年前没见死成这样的人了,说起来这还是宕村的习俗。” 等刘彦重新穿上裤子,谢宥放下手:“这种习俗有什么说法?” “把死掉的人命根子砍了,流下的‘脏血’涂面,就是让阎王分不清男女、看不清面目、没了舌头不能申冤,再写上无父无母无来处,就不知死者是谁,更找不到凶手是谁,来日凶手死了下地府,阎王这不会把这笔账记到他身上,不必下十八层地狱受罪……” 崔妩皱眉:“真是阴邪的做法,宕村是什么村,在这附近吗?” 周岷说道:“那是春安县东边大山里一个老村子了,那儿民风剽悍,生了一些……不要的孩子,还有跟邻村争地打死了人,村里祭祀就要这样做,不过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吏治清明,杀人偿命,已经没有这样的事了。” 没人做了……崔妩是不相信的。 “如此凶手就可能是春安县本地人,甚至和宕村有关联,毕竟只有本地人才知道这种奇怪的习俗。”谢宥说道。 “那倒不一定……” 蔡师齐谨慎看了崔妩一眼,“《春安县志》上不就记载了这个村子的习俗,那本书就放在大堂之中,人人都能看得到。” 谢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身侧的崔妩。 崔妩说道:“我等你的时候翻看过,但是那么厚一本书,我并未翻看到这什么奇怪的习俗上去。” 不管她看没看到,总归凶手不会是她。 谢宥说道:“本官与娘子今夜从未分开,若她是凶手,那本官也是。” 他此话一出,没人能再说什么。 毕竟提举相公只要想,金口一碰就能要了几人性命,根本不必半夜偷偷把人杀掉。 “你们谁是宕村出身?” 几个人你看我看你,都摇了摇头。 “若说宕村出身,那刘彦所住的村子还近些。” “刘彦可与你们三人有过争执?” “也没有……我们四个家境差不多,又同住县东,同进同出关系都不错,刘彦性子有些急,脸上又长花疮,平日我们会玩笑他就算上了集英殿也会被官家赶出去。” “那县令呢?”谢宥看向周岷。 周岷拱手:“下官是登州人士,一年多前才来春安县,听闻有此地,但从未去过,与刘彦并不相识,只是跟县学学正交好。” 晋丑紧随其后:“在下江南人士,也未去过宕村。” 他又说道:“难保凶手不是为了混淆视听,才把刘彦摆成这个样子,想借这个宕村习俗嫁祸他人。” 那就又查不下去了。 “我还是觉得你们几个有嫌疑,杀了刘彦,杀了刘拱藏起来嫁祸给他,然后三人串供……”崔妩绕着两根柱子走了两圈。 安守辰说道:“至少该给我等自由,还有凶器,才能杀了刘兄,我们都被捆住,随便一个护卫就能把我们杀了,逍遥离去。” “是这样不错,但你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就很可疑了。” 崔妩提着灯笼,安守辰面前蹲在,二人四目相对,她突然说道:“你被下药了,这事你都不知道吗?” 安守辰愣了一下,他低头想把脸上残存的粉蹭掉。 崔妩笑了一下。 一提他中药了,立刻就能 反应过来是脸上没有干净,说这人是反应快好还是反应慢好,这粉是真被人迷晕了沾在脸上,还是涂了给她看的呢? 谢宥抓住她的手臂,一个收力就提了起来,提司相公的眼睛凌厉如刀,安守辰未来得及反应,鼻子下那点粉就被帕子拭去。 崔妩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又没打算碰这个人。 仵作过来看过,说道:“似乎是蒙汗药。” 周岷道:“所以凶手在安守辰被迷晕的时候,杀了刘彦?” 仵作道:“可是那时刘彦该有察觉啊?” “会不会刘彦也睡着了?” 谢宥在心里慢慢思索起来。 宕村的习俗,蒙汗药,孙拱…… 种种疑点不过是为了阻挠他们看到真相,现在唯一要想的是推测三人有没有合谋撒谎,孙彦是怎么悄无声息被弄死,孙拱的失踪又是否跟这宗命案有关? 那头周岷说:“既然衙门里的人都有嫌疑,各人屋里都仔细检查一下为好,” 他说得不错,正好谢宥也要时间想清楚。 “将这三人分开审问,另外搜查所有人的屋子,不要有任何线索遗漏,”谢宥顿了顿,“我们和周县令的屋子也不能放过。” 他得排除掉串供的可能。 晋丑走出一步:“县令与下官同挤一间屋子,搜了他就是搜了下官。” 原本谢宥还让人去搜,现在干脆牵着崔妩起身,说道:“主簿同样也有嫌疑,走吧。” 他们沉默太久,崔妩正打盹呢,莫名被牵起来,留下了一个懵懂的表情。 搜就搜,拉她一块儿搜做什么? 这人还有点小脾气。 路上,崔妩问:“官人怀疑县令和主簿?” “你不怀疑?” “会不会太明显了,他们图什么呢?” 谢宥意有所指:“你要是有图谋什么,也会说来吗?” “我当然就图官人一辈子对我好。”崔妩不正经走路,歪头靠他肩上。 “在说正事呢。”谢宥真是头疼,扶稳困得打摆还要甜言蜜语哄他的崔妩,推开了房门。 这间屋子比她和谢宥住的主屋要小许多,一进门所有东西都尽入眼帘。 陈设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只有一张床,一张光溜溜现支的榻,一个放衣裳的柜子,上面搁了一个空碗,碗干干净净,大概是喝水用的。 屋里的土都是夯平的,若是挖起一块藏凶器不可能不被发现。 两人扫了一圈,转脸就算汇合了。 谢宥拉崔妩过来搜查,当然不是刻意针对晋丑,他只是想和崔妩交换一下彼此的猜测。 他道:“如今看,安守辰嫌疑很大,不过他被捆了手,我查看过绳结,没有松动过。” “就不能有人帮他重新捆上?” “那还是得找他的帮手,可既然这样,为何帮手不直接杀了刘彦,还要多此一举?” 崔妩点头:“所以当务之急先确定了孙拱的去向,跑了还有待商榷,若是死了,凶手差不多就明白了。” 谢宥点头。 夫妻俩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欣赏。 话说完了,谢宥点评起这间屋子:“奇怪是有一点奇怪,但也确实没有凶器。” “哪里奇怪?” “这个碗放这儿,若是喝水的,茶壶又在哪里,白放一个碗,可能是喝完药随手放的,不过碗底一点残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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