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樾从不觉得有喜欢的人会怎样,两情相悦很好,她不反对。可若是因为情爱,失了理智将责任抛之脑后,这样的人她万万留不得。 她身边的人,感情和责任一定要拎清。 “属下知错!” 子厦许久没在她面前称属下,今夜一连喊了几次,算是真的悔过。 “子厦,你勿要忘了当初是你选择的我,不是我选择的你。”容清樾叹息一声,音调带了些淡漠,“这些日回去养伤,顺便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回来。” 子厦在院里施刑时,菡萏就已站在不远处廊下担忧地观望。 她招手让菡萏遣人过来搀扶,子厦任由侍从搀扶顺势起身,怔怔看着殿下背影,直至从她身侧走过,过了廊角回自己的屋。 北晋皇亲国戚在家中孩子年岁小时,都会从专门为他们训练近卫、死士的进武营里挑选年岁相差不多武功上乘的孩子,自小陪伴。诸多贵族的近卫与主子的感情不仅仅依靠从小的建立,还有毒,此毒在被选中离开进武营时种下,每半月解一次毒,毒发时如虫蚁撕咬痛苦不堪,毒发两日未服解药,必会痛苦自残而亡。 进武营服下毒的孩子毒发时症状都相似,然每个人的毒不一样,主子手里拿着的毒也是独一份,根本无法使巧计从其他人那里拿到解药,以此控制每一个主子身边的近卫不敢生有异心。 子厦也是进武营出来的孩子,但他与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等着被挑选,而他是自己选择了殿下。 世家或是不得宠的皇亲国戚前来挑人,进武营的管事只会拉出四五个孩子供人挑选,那日子厦却与二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站成一排。 管事说,今日来的是北晋最最尊贵的殿下,让他们拿出最好的表现来。 当时子厦不明白,什么是最最尊贵,反正那些人都只是依靠毒来控制人,是谁有什么差别?他们也不懂人,不过看谁武功更出众。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殿下时六岁,彼时殿下尚离七岁差几月,悯宣太子还未作为质子前往西佑。殿下个头刚到悯宣太子的腰处,被他牵着,她还没成为现在这样沉稳,活泼跃动地朝他们走来。 时至今日悯宣太子的容颜他已记不太清,只记得那时一张容颜堪绝的脸,十六岁身高八尺,着一身月牙白绣万兽的袍子,如神祇降临,世人站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正值寒冬,天一片雾白,鹅毛大雪簌簌下落,他们只穿了薄衫,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殿下头顶扎两个精巧的丸子,栓白色绒球坠在身后,正红金线绣团花的夹袄,是雪地里是一抹艳色。 她走近他们面前时,不曾第一时间让他们展示各自本事,让管事给他们找了厚袄来穿上。 管事诧异,但不敢有异议,很快将事办好。 悯宣太子陪同而来,应是为了替妹妹掌眼,但在殿下发话的所有时候都不曾插言,给了她足够的自主权。 管事谄媚弓腰请殿下挑选。 “进武营的人实力都毋庸置疑。所以我今天不是来挑人,是让人来挑我的。只有他们心甘情愿的挑选我,才会认真在我跟前做事。”容清樾用着嫩嫩的声音说着很有想法的话。 太子听到殿下说的话时,欣慰地弯了眼。 但没有人想要挑选一个女孩。 除非是被迫被选择,没人愿意跟随女子,跟着他们意味着往后只有跟随困在后宅作保护之用。也正因为女子多是困于后宅的命运,没有多少人会为家中女儿找近卫保护。 容清樾站在人前,不缩不畏,任由他们看,也看到他们与自己对视时的闪躲,一一看过去只有一人眼里带有思考,而不是对女子的嫌弃。 子厦确实在认真考虑,能让太子亲自陪着来的妹妹,或许他可以搏一搏。 心中鼓起一股冲动,子厦从二十多人中往前站了一步。 殿下看见他笑了,眸中带了肯定,她转头看向太子似是询问,太子捏了捏她头上的小丸子:“这是你的近卫,自己决定。” “管事,这个人,就交给我吧?” 管事哪能不同意:“他能被殿下看上是他的荣幸。” 殿下摇了摇头:“能被他选中才是我的荣幸。” 管事依例给殿下递上以作控制的毒以及解药,子厦这时已换了合身保暖的衣服,站在堂下站在管事身后。 殿下坐在主位,太子则坐在下方用手指触碰茶盏里水的温度,意在体现妹妹才是今日做主的人。 她不曾去看呈上来的红瓶紫罐,仔细打量底下还没她高些的男孩:“你为什么愿意选我?” 子厦最初想说些体面话,可对上殿下那双真诚的眼改了口:“殿下看着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 管事被他的‘我’字吓破了胆,连连呵斥让他改称,被太子抬手拦下,让他退了出去。 殿下一双眼亮闪闪,小手捧着头,问他:“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知道,”子厦彼时六岁,说不出个所以然,如实说出心中的感觉,“就是感觉殿下不一样。” 容清樾看见阿兄略微满意点了点头,便问他:“你的名字叫什么?” “狎。”子厦说,“我们这里每个人都叫狎。” 狎,本意训犬。 进武营是训犬的地方,进了这里他们都是进武营的犬。 “你曾有父母,可有姓氏、名字?” “只记得姓子。”子厦垂眸,他不曾记得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娘亲总叫他‘阿宝’。 殿下给他赐了新名字:“叫子厦吧,舍了进武营的枷锁,往后就是我身边的人了。” “你要记住,是你选择成为我的近卫,将保护我作为最主要的责任。日后,你若是做不到,我会选择放弃你。”殿下稚嫩的声音说着再严肃不过的话。 子厦双膝磕上地面,俯首保证:“殿下是我的再造恩人,我会用尽一切护殿下平安,死而后已。” 管事呈上的蓝瓶紫罐被丢弃在堂内桌上,子厦不远不近的跟在兄妹二人身后走入冰天雪地里,离进武营越来越远。 *** 李绪只受了些皮外伤,但他身子孱弱,大量体力消耗后,回来后半夜便发起高烧,茗生守到天明才好转。 第二天醒来,得知她肩胛伤得严重,他本想不顾体弱去见她,但来来往往的客加之太后到来,孔氏提前遣人来不要过去,免得被太后迁怒,被困在西院,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去见她。 又一日天光熹微,梁郝身后两个侍卫绑着刺客,过来找李绪时,他早已因睡不着坐在槐树下多时。 他虽然看不见,梁郝仍旧尊礼拱手:“绪公子,刺客的事有了眉目,殿下有请。” 书房里,容清樾已经坐回桌案前,两侧的烛火孔氏已经让人灭了。 容清樾使眼色,让梁郝引着李绪在左下落座。 梁郝遵意退了出去,几个跃身上了房脊。 刺客两只手臂的血肉都被剜去,剩森森白骨藏在空落落的衣袖下,书房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容清樾放松往后靠在椅背上,浅笑着注视刺客:“把你知道的与你们七皇子殿下说一说。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也可以给你们殿下讲清楚。” 这次的刺客的目标是李绪。 遣死士来的人很明显并不清楚李绪的底细,抑或李绪在南启时隐藏太好,他们不知道李绪有保命的功夫,只选择了并不厉害的人来,除了拦住她的人,其他能接近李绪的都近不到身,让他活了下来。 死士称为死士,因为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或没有家人或已得到所求又或受恩于人忠心耿耿,很难撬动他们的嘴。 但世上最痛苦的不是生也不是死,是生不如死。 子厦守了一夜的时间,拿了刺客藏在嘴里的毒,将他脱臼的下巴装回去,问他愿不愿意说,每次他想咬舌自尽前子厦能准确感知并卸下他的下巴。 吩咐人用特制刀具一片一片地剜下他的血肉,奄奄一息时用上好参汤吊着气,直至他愿意开口。 想死死不成,想活活不下的感觉,宛若与地狱只差临门一脚。 但他硬气,硬生生坚持到两只手臂皆被剐完,不知昏死过去多少回,才选择说出实情。 子厦用纸笔将他说的话记录,手背轻轻拍了拍刺客的脸说:“不折磨你了。殿下说,想现在死还是去殿下面前陈述完再死,随便你。” 刺客最终没有选择即刻死。 “我是南启大皇子派来的死士,此行就为了将来北晋为质的七皇子杀了,最好能嫁祸给北晋,让北晋为七皇子的死背锅,待他登基就能名正言顺讨伐北晋。”刺客跪在地上,两只手没了用处,只能靠自己本身的身体素质才能稳住平衡。 南启不讲立嫡立长、立长立贤,只讲谁最有手段活着踏上皇位。所以南启每任皇帝在年老将定立下一任皇帝人选时,免不了血雨腥风,进而导致南启每挑选出一位新皇,其他皇子都存活不下来。 不过南启益丰帝现身子还算健朗,按理而言不应该这么早出现夺位的情况。 南启大皇子一直以来都是李绪心中一根刺,他会变得像如今这样,都是派他所赐。 容清樾静静观察他的神色,并无太多波动。抬手令人将刺客拖出去处死,并安排一个尸坑埋了。 他早知那夜会有刺杀,杀的是他。 李绪故意将他的身手暴露在她面前。 “李绪。” 容清樾叫他。 李绪闻声‘望’去,等候她的下文。 容清樾说:“这,就是你给我的投诚礼?” 李绪勾唇笑了笑:“像殿下说的,要让殿下承认我的身份,总要拿出些于殿下有用的诚意来。” “指甲盖大点的东西,还算不上诚意。”容清樾走到他面前,手指捏上那薄薄的下颌,她很喜欢观赏让人赏心悦目的这张脸,“绪公子要做本宫帐中人,还得再大方些。” 李绪抬手将女人柔嫩的手剥下,握住掌心,靠近自己的唇似要落下一吻。容清樾触火般将手挣了回去,他得逞地哼笑一声,说:“殿下位高,我总要慢慢来,一下将底牌告诉给殿下,殿下不要我了可怎么办?” “我耐心不好,等不了太久,绪公子可要拿捏好分寸。” “这是自然,必不让殿下就等。” 若他眼睛有神,定是含笑勾魂地看着她。 手心发烫,垂下手任由如水似的绸缎盖住,回到桌案前,凉茶下肚驱了些热:“我身边的迷香被你大哥的人用五百两银子收买,已经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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