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场人皆被她所言惊住了,齐齐沉默了半分钟。 怎么个情况? 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背错了例句,初初抬头便恰好撞见皇帝眼中那一抹少有的欣赏,“和景儿一道读了半月书,长进不少。” “这孩子,用功着呢。”符从南这才连忙笑着接过了话,起身请帝后入座,“这几日从东宫寄来的文书,江太傅可没少说她好话。” “对对对!”李乾景也插了句嘴,“小柚子现在可卷了,比我都先到书馆里!” “人家柚儿都知道用功了,你成日还只会嘻嘻哈哈的。”皇帝落于主座,睨了他一眼,“一国太子,不像个话。” “……”符柚实在是想笑,憋得自己耳根都红了,心下也舒畅了些。 她知道今日要进宫,课后偷偷找江淮之要了些例句来,果然好使得很,某些不背例句的人活该挨骂。 身边人依次入了座,她跟着李乾景如往年一样,一道坐在了皇帝右下首的位置,刚落座,李乾景就迫不及待凑了过去,压低声音:“小柚子你耍赖,说好一起随心所欲,你偷偷讲规矩!” “你自己不听先生讲课,你怪谁!”符柚一动不动地坐得齐整,口中却小声与他吵闹着,“你离我远点,我不想挨骂!” “好好好,现在又嫌弃上我了!” 符柚没再多搭理他。 今日自起床便心事重重的,一是因为凌乱不明的小女儿心思,另一则是因为昨日江淮之正式告诉了她,害萦月落水的真凶。 只是一个普通的生辰宴,排场并不算很大,符柚的视线在一些老臣重臣与几名受宠的嫔妃中间转了转,最终落到了个盛装出席的美艳女子身上。 “诶,”她小爪子捅咕了下身边的工具人,“那个是虞妃吗?红衣裳的。” “对。”李乾景只瞄了一眼过去,便嫌恶地挪开了,“我母后还坐在这里,如此红艳的衣裳,真把自己当正主了。” 猜到了。 听说是如今陛下最宠的妃子,果然选看起来最目中无人的那个没有错。 她是笨了点,可也绝不是什么软包子,敢害她最好的密友,她今日定叫她好看! 正想着,殿门口忽然一阵细微的动静,她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是江淮之来了。 她亲眼看着他穿着一件明月珰糅天青色的窄袖袍衫,腰束玄色镂金玉璧带,好似棵挺拔淡雅的青松自殿外缓步而进,又行至中央款款而拜,一路自道旁新雪上携来的凉意瞬间冲淡了她心底挥之不去的烦躁,仿佛只要看他一眼,便抵得上暑日里万千纳凉之法。 “喂,小柚子。”李乾景表情有点奇怪,语气稍显不自在,“你看什么呢,他脸上有银子?” “……他、他没有,你脸上有好了吧?” 她睫羽飞速扑闪几下,心虚地低下了头。 “起来吧。” 上首的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年倒是肯来了,朕瞧着你这孩子就是太过规矩,你父亲住宫里,你如何就进不得了?想来乾景太过胡闹,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他规矩啥呀,他每天下朝之后都套李乾景话。 符柚偷偷腹诽一句。 “陛下言重了。”那边,江淮之挂着熟悉的温和笑意,答得滴水不漏,“太子殿下天资聪颖,栋梁之才,臣愿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不是说我又笨又蠢的时候了? 李乾景听得龇牙咧嘴的,也跟着腹诽一句。 江淮之唇角不动声色地扯了扯。 两个小家伙脸色一个比一个奇怪,不定又在偷偷说他什么东西。 “坐吧。” 皇帝稍稍一抬手,请他入座了左下首的位置,正正好在他们两个的对面。 大靖向来讲求文礼,尊师重道,各家各户治学之风皆颇为严谨,像江家这样的帝师世家,家主为帝师,家族成员多半亦开塾讲学,虽非大富大贵之家,却在皇室与京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声望与地位。 符柚对视一眼,又连忙低头假装在看桌上的果子,生生要给这果子看出花来。 花未看出三分,宫女们便鱼贯而入撤下了茶果,随即一个个银玉盘托着鹿尾酱、金银夹花平截、冷蟾儿羹等佳肴便摆上了桌,还特意在她面前多摆了道樱桃酪与贵妃红。 随后便是年年如一的祝贺,她一一谢过在场诸位或真心或做样子的贺词,才终于算是吃上了口半凉的菜。 只是那块小天酥刚入口半截,对面那位清俊公子忽然温温柔柔开了口:“柚儿,生辰快乐。” 一句话差点没噎死她,她赶忙吞下那一整块,含混不清地不知是要赶紧嚼还是赶紧回话,唇边还沾着贪嘴先尝了一下的樱桃:“谢……谢谢先生!” 丢死人了! 瞥见江淮之眸中那抹促狭,她合理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谁家好人挑别人吃东西的时候说话! “如今这乾景与柚儿,说起来也有同窗之谊了。”皇后娘娘接过话,笑得大方又得体,“只是不知,柚儿在江太傅那里表现可好?” “自是好的。”江淮之微微颔首,并没有说她的坏话,“柚儿一心向学,很是乖巧懂事,得以兼授丞相大人千金,亦是臣的荣幸。” 总感觉这个人用的例句比她高出不止一个水准…… 不及她乱想,那边的符从南听得倒是美滋滋的:“小女顽劣,劳太傅大人费心了,若有何冒犯之处,太傅尽管告状到我这里来!” 安阳长公主也接了话,“是这样的,太傅随意管教,我们这里绝无二话的。” 当真是亲爹娘! 皇帝似乎听着有些宽心,面上表情更舒缓了些,随意问道:“乾景觉得呢?” “小柚子当然是好的!”李乾景立马抢答,生怕慢了一秒让人觉得犹疑,“小柚子特别好,儿臣喜欢和她在一块!” 此言一出,皇后娘娘与丞相夫妇笑意皆是深了深,心底淡淡舒了一口气。 符柚默默丢了个眼刀过去,那当事人偏跟没看见一样乐乐呵呵继续吃菜,瞧起来比她还没什么心眼子。 有心眼子的自然在等着她。 众人寒暄许久,那坐在下面的美艳宠妃,符柚板上钉钉的怀疑对象,终于盈盈一放筷,含着甜腻的嗓音开了口。 “符小娘子生辰,得陛下恩准,臣妾也有贺礼相送。” 说罢,她柔弱的一双手轻轻在空气中拍出响声,便很快有宫女推了一块大东西过来,那东西被红布盖得严严实实,分毫看不出是什么。 符柚睨了她一眼,没什么兴趣说话。 虞妃却瞧着有兴致的很,蒲柳一般的身段摇到红布前,指尖一点一掀开,一块用冬日寒冰精心雕刻出的福葫芦便瞬间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皆是不由得眼前一亮,符柚却顿时皱起了眉头,眸中盛满了难以置信,随即恶狠狠地盯住她。 冰雕。 这不是赤裸裸地在挑衅她吗?
第8章 江淮之眼神亦是暗了暗。 他知道这人早早备下了块冰雕葫芦,只是这位宠冠后宫的虞妃娘娘,竟猖獗到敢当场挑衅自己的学生,实是令他心生不快。 他不动声色抬眼看过去,果不其然瞧见那小姑娘气得恨不得想冲上去打她,却又强行克制着,憋得一张小脸都红了五六分。 “朕瞧着甚是好啊。”皇帝并没有注意到下面几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只看着那冰葫芦颔了首,“爱妃有心了。” “多谢陛下。” 刚刚被赏了句夸赞的虞妃,举手投足间满是得意,福了身便转头过来,“不知符小娘子可喜欢?” 喜欢你个头。 思及江萦月被从水中救出来时半死不活的样子,符柚小拳在桌案下紧紧握着,深吸一口气,挂上明媚的笑容站了起来。 “自是喜欢。”她声音刻意甜得清脆,“只是不知,娘娘这般好的寒冰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如何好的手艺雕出来的?” “自然是为庆祝小娘子生辰,特意从宫外请的巧匠。”虞妃从容地应对着,“本宫只管把关最后的模样,小娘子若好奇,本宫不日去问问便是。” “我瞧着眼熟,怕不是生在京郊林间的潭冰吧?” 她字字珠玑,似乎已然在心中排演了无数次这样的画面。 “是么?京郊竟还有一处小潭?”虞妃掩嘴作惊讶状,随即失笑,“本宫久居深宫,不似小娘子一般自由,知道这么多好去处。” 在讲她成日里没规矩乱跑。 符柚听明白了,一双好看的眼睛里盈满了怒意,不分青红皂白怼了回去,“我贪玩之事全京都皆知,不是什么新鲜消息,可娘娘所谓久居深宫却对宫外一清二楚,这便是耐人寻味的谈资了。” 见她越说话越离谱,并不知晓此事的符从南心下恐慌,登时起身喝止了:“胡闹!虞妃娘娘祝贺你生辰,你反而在这里伶牙俐齿,回你座位上去!” 一旁的江淮之却是听笑了,无奈扶额。 这孩子……杀敌一千能自损一千二。 想着,他温温和和开了口:“丞相大人,让她说完吧。” 在场众人多有疑惑,碍于对江家的尊重都暂未多言,符柚却好似被彻底鼓舞了士气,朝帝后的方向规规矩矩一礼,“陛下、皇后娘娘,我想让我的丫鬟辛夷进来一下。” 得了应允,辛夷很快捧着个盒子进来,当场在众人面前打开,恰是几块不大的碎冰。 “这是从京郊小潭旁边取来的冰。” 符柚拿起一块小冰,白皙的小手瞬间被冻出粉霞,“那小潭几乎鲜有人知,偏偏那日我们去了,还偏偏被人提前生生砸开了。” 她越说越来气。 “这京都有冰的地方那么多,娘娘取冰作贺是假,害人落水之心却是真!” “小娘子慎言!” 言至此处,虞妃霎时也跟着红了眼眶,委屈地好似刚从水中捞出的红莲。 “什么落水?本宫只是真心为你祝贺,你却往本宫身上扣好大一顶莫须有的帽子!” “娘娘做这么大一只冰葫芦,总该要有工具吧?”她步步紧逼,“说那么多也没有用,娘娘把凿冰的工具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如果切口不吻合,我给娘娘道歉!” 说罢,她心下亦是紧张。 她可是百分百相信江淮之给她的情报,要是他敢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到时候她再丢人也得把他拉下水! 虞妃闻言却是有些急了,只是还没待说话,上首的皇后偏偏此时悠悠开了口,“便去淑华宫瞧瞧吧。” 她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红着楚楚可怜的一双眼,看向始终沉默不言的圣上,却只得了淡淡的一句:“瞧吧。” 说实话,皇帝他也有些烦。 这还当着好些个朝臣呢,他的后宫忽然就乱起来了,饶是平日里再宠虞妃,又怎么可能当众不给皇后面子,到时候言官们各个参他一笔,史官们再添油加个醋,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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