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适才他在她眼底看到的关于对他这副身体的欣赏都消失了。 褚骁心底沉得厉害,“沈攸...” 他的语气很委屈,跟在琉璃阁肃厉着一张脸听京兆府问讯掌柜和伙计时的模样天差地别。 有种割裂感。 沈攸终于觉察出不对劲。 以前的褚骁,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语气这种表情。 他向来是冷的。 她疑惑看向他,冷不丁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随即移开视线。 蔺谷去而复返,将捣好的药粉抹在褚骁后背的伤口上。 因为他练剑崩坏伤口,蔺谷下了点猛药,所以是疼的。 疼得褚骁额间有汗珠浮现。 他下意识又想去拉沈攸的衣袖,却被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躲开。 蔺谷见他忍得上身肌理青筋突显,语气轻松道,“沈大姑娘,你帮忙扶着他点,免得我这老家伙手抖药粉洒歪了。” 闻言,沈攸这才往前挪了几步,站到轮椅旁边,伸了手,软软的指尖隔着衣袖,按在他肩上。 褚骁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 呼吸比刚才还沉,却已经不再动了。 她就站在他身旁,身上是他十分熟悉的桂花龙井香。 一点点、一点点钻入他鼻间,犹如这世上最好的安定良药,散了那些对伤口疼痛的注意力。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紧绷的肌理全然抚顺。 姑娘青色的裙摆散开一点点,拂到轮椅的轮子。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抬了抬指尖,将她的裙摆挑开了些,避免被轮子上的泥土弄脏。 ****** 等到上好药,已经是戌时三刻。 从百草堂出来时,褚骁神色倒是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厉。 他跟在沈攸身后,转着轮椅还想继续上她的马车。 沈攸听到响动,转过身看着他。 还没开口说什么呢,街道那一头传来踢踏的马蹄声。 一名身着窄袖劲装、侍卫模样的人急急从马上下来,向褚骁行礼道,“镇国公,陛下请您进宫。” 既是齐瑾承找,那必然是有正事。 褚骁倒没再惦记着要同沈攸上同一辆马车的事,只是目光仍旧追着她。 看着她踩上马凳、弯腰入了车厢,马车渐行渐远,这才收回视线。 —— 一炷香后,承德侯府。 听闻沈香凝和沈耀、陈秋蓉都在偏厅,沈攸便直接往那处去。 夜色朦胧,院子里烛火阑珊。 陈秋蓉手中捏着张礼帖,看向沈耀,“主君,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沈耀抿了口茶水,抬眸看她,正要开口,就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他笑着看向沈攸,“攸攸来了。” 沈攸入内,微微颔首行礼,“行礼。” 在场的人疑惑看向她身后跟着的绿萝,手里捧着两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 沈攸道,“父亲,我和凝儿房里那些被偷的首饰,都找回来了。” 话落,她视线微抬,轻轻扫向陈秋蓉,见她神色自然,这才收回目光。 沈耀一愣,惊喜道,“真找回来了?” “如何找回来的?那小贼可抓到了?” 沈攸摇头,将今日在琉璃阁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父亲放心,女儿已经通知了京兆府的人,想必很快就能将那小贼抓拿归案。” 人还没抓到,沈耀眼底闪过抹失望。 但好歹东西已经找回来了,里外里侯府也没什么损失,也算是找回些颜面。 他神色略松,正要让沈香凝向沈攸道谢,沈香凝已经起身来到沈攸身旁。 惯常清冷的眸子里染上几分笑,看着沈攸道,“多谢长姐。” 沈攸朝她笑,将其中一个盒子拿给她,“凝儿看看,可还缺了什么?” 沈香凝并不在意这首饰,只随意打开盒子看了两眼,清凌的嗓音里含着对沈攸的崇拜,“长姐好厉害。” 一旁的陈秋蓉轻咳一声,唇边勾起抹笑,“大姑娘将首饰找了回来,那余下的事便交给京兆府便好了。” “是啊,”沈耀赞同地点头。 陈秋蓉看了眼沈耀,继续慈和笑着,命人将礼帖拿给沈攸。 “大姑娘,勇安伯府的温夫人递来帖子,说是府里移栽的复色牡丹开得正好,过几日要办赏花宴,邀咱们前往。” 眼下正是盛夏,已经过了寻常牡丹的花期。 但勇安伯府的那几株复色牡丹乃稀有品种,温夫人特意命人细心看养着,春时未开还有些失望,没想到近来倒是开得正艳。 这才有了这赏花宴。 但... 沈攸沉静地看着陈秋蓉,知晓这赏花宴定然是没那么简单的。 果不其然,陈秋蓉下一句便道,“到时,这临安城的公子们可有不少也去的。” “适才我同主君商量了会儿,想着姚家三公子也会去,便想着借着这个机会,你们二人见上一面,”话说到这儿,她抬眸扫了眼沈攸的脸色,笑道,“不知大姑娘意下如何?” 沈攸对于她这般频繁张罗相看并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姚家?” 沈耀开口道,“是国子监祭酒姚大人的三公子。” “攸攸过往很少参加此等宴席聚会,如今多出去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你且放心,国子监祭酒家出来的公子,自是学识和秉性皆上乘。” 沈攸前两次与人相看,皆是私下在茶楼,但两次皆未成。 尤其是第二次,那陈华锐竟是那样胆小怕事之人,实在令沈耀有些意外。 正好勇安伯府递了礼帖过来,陈秋蓉借此道,赏花宴上人多,就让沈攸与那姚家三公子瞧上那么几眼。 若是不合,便当没这回事。 也省得沈攸像前几次那般,与人在茶楼之中坐那么久。 沈耀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点头应下。 眼下,只看沈攸的意见了。 沈攸并不抗拒,因此点头应了下来,“如此,劳烦夫人安排了。” “哎,好,”陈秋蓉乐呵呵笑着,心里头只盼着这回真的能将沈攸给嫁出去。 沈耀见事情说成,起身摆了摆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攸亦迈出偏厅,往闻桂院而去。 从偏厅至闻桂院,需得经过雁声堂。 路过时,沈攸下意识朝内望了下,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虽是点了灯,但正屋门紧阖,里头是暗着的。 褚骁还没回来。 仅是一眼,她便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待回到闻桂院,赵嬷嬷主动同沈攸说起赏花宴的事。 沈攸过去这几年不常出门,对临安城中的勋贵人家了解不多,但赵嬷嬷心里门儿清。 今日知晓勇安伯府派人送来礼帖,便猜到了陈秋蓉会借此机会做些什么。 她拎起桌上的茶壶,为沈攸倒了杯茶,递到她手边,道,“勇安伯府温夫人膝下育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是龙凤胎,刚出生时温家这位小郎君身体不好,得游方道士断言需要到温暖一些的地方养病,所以满月之后就被温夫人送到江南母家,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而龙凤胎中的女儿,如今已到了议亲的年龄,这赏花宴其实是温夫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办的。” 闻言,沈攸淡淡应了声。 这种借着宴席聚会,为自家女儿儿子相看的事,于临安城的公侯人家而言,并不少见。 赵嬷嬷见她不甚在意的模样,又继续道,“听闻,勇安伯府给镇国公也递了帖子,但镇国公没应。” 赵嬷嬷与绿萝和紫藤一样,都是沈攸最信任的人,如今也知晓了这镇国公褚骁便是当是在清溪小镇的那位猎户。 虽然沈攸的态度很明确,但在这些事上,赵嬷嬷总归还是忍不住多关注了些。 听到这话,沈攸放下手中的杯盏。 她想起适才在百草堂门前,有侍卫匆匆让褚骁入宫的事,道了句,“镇国公事务繁忙,没空也是正常。” 赵嬷嬷见她神色语气皆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沈攸好笑地看她一眼,“嬷嬷不必担忧。” —— 而几乎同一时间。 临安城外的幽林小道上,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掩在林间,忿忿不平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老子的好事竟叫一个女人给坏了!” 他话不敢说得太大声,但语气恼怒,一边说一边用力薅了把旁边的草丛。 一想起自己好不容易从侯府偷出来的首饰,眼瞅着就差一步便能兑换成银钱,却最终付诸东流,他就气得恨不能将沈攸抓起来狠扇几巴掌。 不甚明亮的月光之下,男子头戴斗笠,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瞧不清晰。 夜已深,虽是夏季,但夜晚林间的风微凉。 他抖了抖肩,将身上的衣服拢得更紧,心里头更气了。 若不是今日被沈攸坏了好事,眼下他早已经还完赌债,还能找家不错的客栈住下,何至于在这里受冻挨饿。 “沈攸!你最好别落我手里!” 他吸了吸鼻子,身体蜷缩成一团,脑子却开始转起来,思索着那些可以报复沈攸的方法。 忽然间,他想起傍晚往城外跑时,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勇安伯府小厮。 当时那小厮说什么来着? 说是急着给各家公子小姐递礼帖,就不追究他走路不长眼的错。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眼下想来... 承德侯府必然也会收到这请帖,那是否代表着,沈攸也会去参加这个赏花宴? 他突地一笑,为自己心中涌起的教训沈攸的方法而感到开心。 若是此事成了,那便不用担心赌债还不了的事了,而且往后沈攸还会成了自己的钱袋子。 到时也不用再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弄钱。 一想到这儿,他低着头笑出声。 笑声在这安静的山间显得有些渗人。 —— 几日后,勇安伯府。 伯府来客,门前迎来送往,十分热闹。 今日为了方便宾客赏花,伯府花园空地上搭了张极大的幕布,中间有一张梨木圆桌,那复色牡丹就摆放在圆桌上,有周围嫩叶相称,显得愈发艳丽动人。 假山曲流,亭台楼阁,勇安伯府的下人们忙碌地穿梭其中,招待着贵人们。 此时花园之中已来了不少人,罗裙华衫,交谈低笑,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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