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珲被扶上车,一声令下,便带着两名小厮和两名护卫出发。 这个时辰,街道上昏暗又安静,只有打更人偶尔经过。 车轮滚动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但好在一切顺利,出了西城门,沈霖珲和那几个斗蟋场的人汇合,一辆马车一辆驴车,就这么晃晃荡荡往西山而去。 今夜云厚,月色藏于其中,官道旁的树林幽静神秘,西山山峰在这影影绰绰的光线中,显得更加陡峭险峻。 两个小厮坐在马车前边,其中一个忍不住往后推了下车门,看到沈霖珲正躺在绒垫里呼呼大睡,他小心翼翼关上门,小声抱怨,“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公子是着了什么魔,非得这种时候来。” “嘘,”另一个小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一点,若是让公子听到,吃不了兜着走。” “听说这西山山匪猖狂得很,若是真遇到了,只怕咱们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儿...” “呸呸呸,乌鸦嘴。” “咱们不会这么倒霉的,更何况公子不是说了吗,现在天气冷,山匪都不乐意出来,咱们只是抓个蟋蟀而已,又不是要跟人抢占山头,不会有事的...” 然而下半句话,小厮越说越小声。 因为马儿似是感受到了来自林间不同寻常的动静,嘶鸣着不肯前进。 山间的冷风呼扫,沈霖珲的美梦被一阵嘶鸣声吵醒,他郁闷不已,正要开口骂人—— 下一瞬,冷刀寒光骤现,锋利的刀刃已经直抵他喉间。
第64章 剿匪的鼓励 冬夜的寒风凛冽, 刮过西山掉光枝叶的树木,风声嚎啸,如同山林间野兽的低鸣。 西山深处的匪寨隐在一片昏暗的光线当中, 遍寻不到。 直至天光大亮,寨子才在阳光的照耀下, 露出些许痕迹。 沈霖珲一身狼狈, 被人直接甩到地上。 “啊!” “...唔...” 他伤着的那条腿被压到,忍不住惨叫出声, 然而下一瞬, 侧脸就直接被一只脚踩住。 惨叫声直接嘟囔着被迫咽了回去。 匪寨里四周燃着火把, 十分明亮,最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刀疤脸的男人,凶神恶煞。 而正踩着沈霖珲的那个男人, 是个胖子。 在另一旁,还站着个瘦高个。 瘦高个朝他啐了一声, 转过头恭恭敬敬对着刀疤脸道, “大哥,这小子车厢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刀疤脸看了眼属下搜刮来的财物, 冷眼睨向沈霖珲。 “唔唔唔...” 沈霖珲挣扎得厉害,可却难以动弹,嘴巴想说话,却张不开。 刀疤脸挥了下手,胖子松开脚, 沈霖珲这才得以正常呼吸。 胖子嫌恶道, “大哥, 这些人身上没多少东西,杀了算了, 省得麻烦。” 这是他们一贯的做事风格,钱留下,人杀掉。 “别杀我...别杀我...” 沈霖珲一听小命有可能不保,连忙爬过来求饶。 “几位好汉,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别杀我...” 他向来没什么骨气,此刻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 “给?” 胖子冷嗤一声,抬脚就把他踹开,“你拿什么给?” 那马车里里外外全都搜完了,也就那么点东西,还不够他们这一大寨子人塞牙缝的。 “我爹是承德侯...我爹是承德侯,我们家有钱的,可以给钱...” “再不然,”他狼狈地重新跪好,话说得语无伦次,“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也可以找来...” “求求你们,别杀我...” “承德侯?” 一直坐在上首,没有开口过的刀疤脸终于出声。 沈霖珲还以为有一线生机,赔着笑继续讨好,“是,我是承德侯沈耀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我爹肯定会救我的,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爹多少钱都愿意出!” “多少钱都愿意出?” 刀疤脸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凶狠的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杀气,“黄金万两有吗?” “这...”沈霖珲没想到他们居然狮子大开口,他自己都不知道沈耀究竟有多少财产,但事到如今,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只能应下,“有!” “我爹他有的!你们只要告诉他我在这里,他一定会给赎金的!” “求求你们,别杀我。” 他拖着一条伤腿,身上本是锦缎的衣袍被弄得脏兮兮,半边脸上还有个脚印。 头发散着,鞋也掉了一只,整个人披头跣足。 瘦高个却是不太相信他说的,“大哥,说不定这小子有诈,咱们可不能轻易相信他。” “承德侯府的公子,怎么会大半夜上西山!” “我来西山...”沈霖珲着急忙慌地解释,“是为了抓斗蟋。” 说到抓斗蟋,刀疤脸眼底的怀疑减轻了些。 西山产斗蟋,确有不少对斗蛐蛐走火入魔的人明知这儿有山匪,却还是不要命地往这儿跑。 他们之前不是没杀过来西山抓斗蟋的人。 “你说只要你爹知道你在这儿,就会来高价赎人?” “是...是...” “那就试一试,”刀疤脸站起身,哈哈大笑几声。 然而下一瞬,他脸色骤然阴沉,从台阶上直接跳下来,掐住沈霖珲的脖子,语气阴森,“反正你这条腿也已经废了,干脆砍了让人送到承德侯府,这样你爹才能更相信。” “这个主意好!” “大哥英明!” “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瘦高个和胖子附和着。 可沈霖珲却是吓得直抖,“不、不...” 虽然这条腿以后再也站不起来,可瘸腿和截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情啊。 他仓惶求饶,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好汉,有事好商量,别砍我的腿...” “别砍我的腿...”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那你倒是说说,你还能给什么?” 钱财他们自然是越多越好,但看这孬种的样子,黄金万两他爹不一定凑得出来。 刀疤脸笑得猖獗,像是逗畜生一样逗他。 “我...”沈霖珲紧张不已,眼珠子却转得飞快,努力思索着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和山匪谈判的资本。 倏地,他眼底一亮,“我有两个姐姐!” “她们长得如花似玉,如果...如果好汉能放我走,我可以把她们送上山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一落,周围三人哄堂大笑。 “你这承德侯府公子还真是个孬种。” 拿女人来换自己,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有送上门的女人,山匪不会不要。 刀疤脸从靴子里抽出把短刃,在他脸上拍了拍,像是大发慈悲一般,“既然这样,那你这条废腿,就算是保住了。” 沈霖珲连忙磕头,“多谢好汉,多谢好汉...啊!!!”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陡然惨叫出声。 随即血液犹如喷射一般溅出。 一只尾指掉落在地上。 沈霖珲捂住自己的手,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瘦高个和胖子冷脸看着他,像是在看围笼里的畜生一样。 而一旁的刀疤脸则是擦了擦短刃上沾到的血迹,无情开口,“腿保住了,可没说不剁你手指。” “体谅一下,总得给你老爹弄点见面礼。” 沈霖珲躺在地上冷汗直流,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这样的疼痛是他以往十五年从未遭遇过的。 他浑身颤抖着,两只手全是血。 而衣摆之下的地面上,隐隐渗出些许水渍。 竟是痛到尿失禁了。 瘦高个和胖子嫌恶地扫了他一眼,听到刀疤脸说,“把他关到后边去,别让他死了。” “再让人把这断指送到城里承德侯府门口。” “是,”两人各自领了命,拖着沈霖珲退下。 而此时此刻,临安城如意绣楼里—— 二楼的厢房之中,只有沈攸和褚骁两人。 姑娘刚从外进来,身上披着氅衣,手里揣着个汤婆子,秀挺的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红。 一进屋,褚骁就拉着人在炭盆旁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确认她的手是暖和的,这才放下心来。 沈攸摘下氅衣上的帽子,抬眸看着他,“沈霖珲一夜没回来。” 十有八九已经被西山山匪抓走了。 “嗯,”褚骁自然是知道这件事。 他的人在西城门守了一夜,只看到沈霖珲出去,没看到他回来,大概就能猜到沈霖珲如今的处境。 他今日来见沈攸,穿的是一身深色的束袖劲衣,腰间蹀躞将劲腰束紧,似是将所有蓬勃的力量都束缚住。 沈攸顿了顿,才明白过来,“要去西山了?” “是,”褚骁点头,“待会儿就出发,准备夜袭。” 沈攸转过身,看向圆桌上的一个小木盒,“那是西山的山匪送过来的。” 褚骁剑眉微挑,似是猜到了里边是什么东西,却还是问道,“装着什么?” “是沈霖珲的断指。” 他们乔装打扮入城,只为了送来沈霖珲的断指,好让沈耀筹重金赎人。 但从沈霖珲离开沈府的那一刻开始,沈攸已然猜到这个可能性。 因此早早就将今日侯府门口当值的小厮换成自己的人,拦下这个木盒。 如此一来,沈耀和陈秋蓉便不可能收到沈霖珲被绑的消息,也就无法破坏她的计划。 西山的山匪等不到侯府的回信,反倒等来了刑查司的剿匪大军,可想而知,他们会如何处理沈霖珲。 褚骁将那木盒嫌恶地拨到一边,“这种东西,不用脏了眼睛。” 沈攸抬眸看着他,突然试探问了句,“褚骁,我这么报复沈霖珲,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设计沈霖珲在斗蟋场里不断地输,再引诱他到西山抓斗蟋,如今又截走断指,几乎是断了他唯一有可能的求救之路。 这般置人于死地的做法,寻常人应该很难接受得了。 可褚骁岂是寻常人? 他握着她的手贴到自己颈侧,以肌肤温度为她暖手,低声道,“若是换了我,他大概连个全尸都留不了。” 对沈霖珲的杀心早就有之,若不是知晓沈攸想自己处理他,褚骁绝不会留沈霖珲到现在。 沈攸性子娴淡冷清,向来不喜与旁人争什么。 可她并非是只会哭哭啼啼、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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