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阿瞻,别,拉上帐子吧……”她最后哀求。 谢瞻只觉浑身翻涌的血脉都要炸裂。 他将那帐子草草一拉,忍着想用力挞.伐她的念头,附在她耳旁道:“宁宁,你知道今早我一直在想什么?” 这一早上,他脑子里全是她昨夜的模样儿…… 他想想也便罢了,还一五一十地把感受直白地说给沈棠宁听,沈棠宁大窘,急忙去捂住他的嘴。 紧接着,从帐中接连丢出来他的外袍和垮裤,以及她葱绿色的秀牡丹花色的肚兜儿。 谢瞻先前憋得太久,便如王氏所说,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枕边躺着心心念念许久的女子,哪里忍得住,一经开荤就像匹饿了许久的狼般凶狠兴奋。 那帐中美妙的声音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才逐渐停歇。 事毕,谢瞻已全然沉溺在温柔乡中,记不起来还吃没吃饭了,见怀中妻子一副懒懒的不胜之态,似乎还有些恼恨他的孟浪,不大爱搭理他,他自然是诚恳认错,抱在怀中又亲又哄。 至于下次还会不会再犯,那就不能保证啦。 - 隔日,秦王路过平凉,想到谢瞻曾去信给他说有一事相求。 秦王兴致冲冲地过去了。 谢瞻在城门口亲自迎接他,请他去家中吃酒,为他践行。 秦王受宠若惊,见他似乎和平日不大一样,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颇为诧异,实在忍不住,席间询问道:“临远,你今日如此欢欣,莫非是遇上了大喜事?” 经过榆林和谈之后,秦王与谢瞻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平日以字相称。 谢瞻轻咳一声,嘴角的弧度硬是被他给压下去了。 “殿下尝尝这道芋煨白菜。” 秦王笑道:“都是自家人,嫂夫人既在,何不邀她一道同饮?我素听闻嫂夫人是个风雅之人。” “她不过是识得几个字,会画几幅画,弹几首不成调的曲子罢了。” 嘴上说着,却指向一面墙上装裱精美的画,“这就是她画的什么山水图,那日我们乘船路过沂河时所作,看她在外面坐了一天就完成了。” 他面有得色,听得秦王嘴角一抽。 秦王欣赏片刻,深以为然道:“这画远处的山墨色极淡,近处的山层峦叠嶂,浓墨重彩,水上几叶渔家扁舟轻卷,水与天的相连之处,似有朦胧云雾缠绕。这恰到好处的留白,宛如令人置身于仙山云海之间,没个五六日我可还不完,真没想到嫂夫人的笔触如此婉约秀美!” 沈棠宁未出阁时是公认的京都第一美人,秦王盛闻其名,遗憾未曾见过真人。 在榆林时得知谢瞻身边那形影不离的小丫鬟便是沈棠宁后,秦王才觉得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号落在沈棠宁身上当真是实至名归。 人人都道她是美人,秦王却觉得她是将门无虎女。 他很佩服沈棠宁面对察兰汗妃与契国高官执失伯都时都端庄大方,不卑不亢的气度。 自古男人桑弧蓬矢,女子却被规定不出闺阁,能跟随丈夫到前线的女子都乃女中豪杰也,秦王十分欣赏沈棠宁,言谈之间便极近赞美,盛情邀请沈棠宁出来一叙。 谢瞻的笑容,就也渐渐没初时的那般真诚了。 “她早用完了,殿下不必管她。”他淡淡地说,转而谈起了契国内政。 秦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再问起沈棠宁。 …… 沈棠宁初到平凉之前,谢瞻把自己住的上房让给她住,自己搬到了上房斜后方的一间小院。 两人和好之后,谢瞻第二日就又搬回了上房和沈棠宁一起住。 转眼就入了七月底,金桂飘香。沈棠宁没提要回京都,谢瞻也不愿她走,便是晌午只有半个时辰休息的功夫,他都要回府来陪沈棠宁一道吃饭午休,等她歇下睡着了再悄悄离开。 早晨离开前两人搂着温存了一会儿,直到报儿来催促了三回时辰才将他送走。 谢瞻走后,沈棠宁命长忠备了马,准备出去逛逛街。 说来惭愧,做了谢家快三年的媳妇,给他做的衣服却屈指可数,眼看着快要八月十五中秋,她想给谢瞻扯匹布做两套新衣服。 布匹选好后,沈棠宁坐了车又在街市逛了会儿,买些寻常日用之物。 “夫人您看,那人好生眼熟?”韶音忽指着前头一人道。 因不在京都城,私底下众人便都称沈棠宁为夫人了。 沈棠宁顺着韶音的目光看去,看清那人时,一怔。 喧嚷的人群之中,一个十八九岁的美貌少妇携着丫鬟从刚刚他们逛过的绸缎庄中出来。 少妇穿着件浅粉色云纹妆花褙子,下着一条桃粉色织金金丝裙,她转过身来时沈棠宁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 容长脸,细眉水眸,雪肤乌发,艳若桃李,周身都散发着贵气,被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她怎会在此处?”韶音惊愕道。 锦书反应最快,低声道:“夫人,奴婢跟去看看。”便要跟去。 沈棠宁沉默片刻,叫住锦书道:“等等,”顿了顿,又道;“不必了。” “夫人?”锦书不解道:“我们只是跟去看看,又不做什么。” 沈棠宁打定了注意,垂目道:“不必了,回去罢。” 她走到马车前,预备打道回府,不曾想尚未上车,那前面的一辆翠幄清油车却径自朝着沈棠宁驶了过来。 “许久不见,去我府中吃杯茶?” 常令瑶掀开帏帘。 四目相对,她黛眉微挑,对沈棠宁笑道。
第68章 常令瑶如今的府邸就在离沈棠宁与谢瞻所住的节度使府不远处,隔着两条街的棋盘巷子里。 房内,常令瑶的丫鬟给沈棠宁倒了一盏茶。 “阿瞻听说我来了,十分欢喜,特特将我安置在此处,平日里不论是去逛街还是医馆、酒楼都极方便,我原以为你晓得,没想到阿瞻竟是没告诉过你吗?” 常令瑶扬眉看着沈棠宁,眼中闪着得意与挑衅。 沈棠宁垂目道:“不知县主远道而来,是我有失远迎。” “我何必要你来迎我?我常令瑶堂堂永宜县主,若不是因为你和你腹中的那个孽种,我也不会和阿瞻分开,被我祖父嫁给薛文廷那个短命鬼!” 沈棠宁一惊。 薛文廷死了?! 薛文廷是四川布政使薛嵩之子,常令瑶的表哥,也是常令瑶的祖父常俭亲自为她挑选的夫婿。 在沈棠宁嫁给谢瞻后不久,常令瑶也嫁给了薛文廷,并随薛文廷去四川赴任。 宗张之乱,祸不及四川等地,薛文廷年纪轻轻怎会早逝? “很意外是吧?” 常令瑶扯了扯唇,“他自幼起便悦慕我,听闻我与二郎退婚,主动来向我祖父求亲,我嫁他两年里,事事不必我躬亲,待我极好。” “本以为我会为他忘了二郎,何曾想他待我好又如何,不过是个短命鬼!宗瑁那逆贼打到陕西,他一个自不量力的书生去抗敌支援,那时我哭着求他不要去,果不其然,他还是死在了宗瑁逆贼的手下!” 说至此处,常令瑶眼中隐有泪意。 她深吸口气,揩去眼角的泪,冷笑道:“死便死了,我不会记得他半分好,你也不必用那种怜悯的眼神来看我——我讨厌你,沈棠宁,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你,三镇节度使夫人,镇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应该我是常令瑶!” 沈棠宁说道:“你青春丧夫,我的确同情你的遭遇,但你的位置不是我抢走的,在没有嫁给阿瞻之前,我也有未婚夫。” 两人话不投机,沈棠宁不想多耽,起身告辞。 常令瑶也随之起身,叫住她道:“站住!怎么,你怕了?沈棠宁,你怕再坐下去会从我口中知道,你的夫君如今待我是多么地旧情难忘,得知我丧夫后特意将我从四川接到平凉,又求我留下陪他?” 沈棠宁衣袖被她拽住,脱身不得,耳边又被她说着挑衅的话,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便是再好的脾气也不由愠怒起来。 “放手!” 她奋力一挣,从脖颈间衣物间掉出一物坠在胸前,那常令瑶看了一眼,蓦地怔住,由她挣脱出去。 沈棠宁转身急急要走,忽又被常令瑶扯住,抓起她胸口的那枚麒麟玉牌瞪大双眼看。 “这是什么,这枚玉牌怎么会在你身上?”她尖声质问。 “这是阿瞻给我的……” “放屁!定是你从二郎身上偷来的,你还给我,还给我!” 这枚玉牌乃谢瞻的贴身之物,他从小带到大,常令瑶曾见过无数次他对这枚玉牌细心擦拭呵护,故幼时多次向他撒娇索要,以做定情之物,无一例外都遭谢瞻断然拒绝。 那时她也是执拗,痰迷了心窍,谢瞻越不想给她,她越发觉得这玉牌重要。 她是他的未婚妻子,日后便是他的妻子,是他最重要的女人,既然如此,为何他不能送予她? 甚至在她最后一次索要时,他仍不愿给,她便气不过悄悄在他更衣时顺走,为此触怒了他,与他吵得天翻地覆。 也是那一次,常令瑶终于得知那玉牌是谢瞻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为此他才珍之重之,视若珍宝。 事后她当真是悔恨交加,若不是后来孝懿皇后出来发话,命他原谅她的一时无知,恐怕谢瞻现在也不肯再理会她。 这枚玉牌当年她苦求不得,如今却戴在了她最厌恶的情敌身上,常令瑶岂能不恨,霎时双目赤红,宛如疯癫一般扑上来抢夺。 锦书与韶音等人,以及常令瑶丫鬟红芍见状都急忙上前来拉,一番撕扯才将两人彻底分开。 想到昨日青梅竹马不懂事,如今又青春丧夫的自己,常令瑶一时悲恸不已,坐倒在地上哇哇痛哭了起来。 常令瑶的凄厉哭声,一直到回家之后仍在沈棠宁脑海中挥之不去。 说实话,她不喜常令瑶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她言语之间总在责怪是她抢走了谢瞻。 但一个女子在婚前突遭变故,与心爱之人被家人强行分开,本以为嫁得如意郎君,却青春守寡,永失所爱。 这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生命不能承受的沉重。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让她产生了同类相悲之感。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一切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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