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 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与煜郎听。” 眼见男人被调起了胃口,徐温云反而不着急了。 她抬起柔荑,用指尖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囫囵画了几个圆圈,复又将人推开,不带半分留恋,立马起身撩帘而出,抽身离开得那叫一个决绝,好似闲来无事时,逗弄了只猫儿狗儿而已…… 男人只觉好似又遭了她耍弄,不过他并未不悦,反而在其中抿出了些许乐子。 嘴角噙着一抹笑,复跟了上去。 车架停靠的位置,离云水雅居门口还有段距离,需要走上一小段,未避免撞见镖队中的熟人,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倒颇有默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不出丝毫亲昵之态。 就快要走到门口,二人齐齐望见马镖头与裘栋由云水雅居行了出来,正要上前打招呼,徐温云却瞅见前方走近了个眼熟的男子。 他身形高阔,相貌一如记忆中般端正,着了身靛蓝色的衣袍,显得比以往更加老成稳重,负手静立在阶下,有种海纳百川的沉静。 阿燕认出来人,立马快步上前,着急忙慌扯了扯主子的袖摆, “夫人,是许…许公子…” 是许复洲没错。 依稀记得之前阿燕提过,许复洲是在岳州当差,可岳州城这么大,按理说不会遇见的,可他为何会乍然出现在此处? 徐温云心生出些紧张… 这一路以来,众人都只将她当作孤苦无依的寡妇周芸,无人知晓她实则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媳徐温云,而许复洲只需如之前在衢州见面时,谨守礼节唤她一声“郑夫人”,那便能直接戳破她的真实身份。 望着许复洲缓缓朝前走来,徐温云顿然无措,只眸光震动,大脑懵然,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许复洲倒未唤她“郑夫人”…… 却眸光温热,语意中带着浓厚的眷恋,近乎呢喃道了句。 “云儿,别来无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僵立当场,眸光中带着疑惑与探究,来回在二人身上打转。 马镖头:这小寡妇确实招人! 裘栋: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竞争对手? 而站在她身后的陆煜,听到男人如此亲昵唤她“云儿”,眸光骤然沉冷,通身都散发出些凌厉来。 而徐温云本人,随着这声久违的别称,脑中骤然涌现出以往的种种美好,一时也有些感慨万千,微默了默后,终究没能如从前般唤他一声“复洲哥哥”,而是微微屈膝,转手行了个礼。 “……许公子见安。” 许复洲感受到对面黑衣男人散发出的敌意,不由多望了他几眼,虽说作为个侍卫随从,此人气质有些太过气宇轩昂,可他倒也并未多想,只被徐温云流露出的生分刺伤,脸上闪过几分复杂神色。 “原也是巧。 阿志今日正好去湖边的画舫当差,回来就道碰见个姑娘,相貌与你极其相似,他自小跟在我身边当差,理应不会认错,我便想着来瞧瞧,谁曾想,竟真是你……”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许公子不妨随我入云水雅居中,坐下喝盏茶水?” 徐温云回过神来,担心他再说下去或会露馅,只急急截断他的话语,微微倾身,将手往前一送。 许复洲自无不可,眼底透出些欢欣来,微微颔首,随她入内。 * 千米之外的湖岛之上,独建了座湖心亭,在若隐若现的水雾缭绕间,宛若触不可及的天上仙境,微风吹过,将庭中对坐的男女衣摆吹得荡漾,衬得二人如同飘逸绝尘的仙人。 因相隔甚远,且周围有鸟雀鸣叫,湖拍打岸之声,压根听不清二人间的对话。 马镖头哪里舍得放过此等热闹? 他与相熟的官差打探过消息后,就打着保护人镖的幌子,留了下来与另外二人隔湖相望。 “那人唤做许复洲。 不比你们两个白身,人家可是个官爷,官还不小,自竟宁三十七年考中之后,因政绩斐然,备受百姓赞誉,短短三年就被提拔为五品知洲。 按理说论相貌品性,论才学前程,合该早已娶妻成家,可不知为何,都年方二十三了,却至今未婚。” 出于搭台看戏的心理,马镖头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与二人分享着此人的身份背景。 陆煜闻言。 面色如常,并未接茬。 裘栋却忽一下就急了, “我瞧他方才那样,必是与周娘子有些旧情,否则岂会叫得那般亲热……这人总不至于是因着芸娘子,才一直不娶吧?” “或有可能。” 看热闹不嫌事大。 马镖头唬着脸,拿出了刑侦探案的专业精神,继续煞有其事道。 “据我所知,这位许知州亦是衡州人,与那周娘子乃是同乡,且瞧这二人差不了几岁,说不定还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嗳,这可不就是他乡遇故知,破镜重圆的戏码么?” 裘栋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他很是颓丧,不禁朝陆煜投去同命相连的眸光。 “若当真如此,你我或都没戏了。 人家可是走仕途出来的读书人,二十三岁的五品,开朝以来都没几个,又岂是我等出身草寇的莽汉比得上的?” 马镖头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良禽择木而栖。 做为个丧夫寡妇,又还能指望嫁个什么如意郎君?若我是那周娘子,遇上个许复洲如此有才干又念旧情的,干脆直接洗手嫁与他做妾!知州独妾,已是很了不得了,若再生个一儿半女,何愁没有出路……” 裘栋沉阖上眼,深叹了口气,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若当真如此,我又岂能阻了周娘子前程?陆客卿,终究是你我二人配不上她。” 一个蓄意挑拨。 一个消沉丧气。 二人一唱一和,原还想再唏嘘着说叨几句,眼角骤然瞥见明晃晃的白光闪过,忙靠着习武的直觉偏身躲过,定睛一瞧,原是把利刃将将擦着面门砍下。 方才不语的男人,利落收刀入刃,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吵。” 这俨然是收了力道,否则哪儿还能容他们站着喘气?二人额间沁汗,对视一眼,眸光中尽是惊骇,只默契噤声,不敢再有半分造次。 * 这头。 湖心亭中,石桌两侧,许复洲与徐温云相对而坐,泡好的茶水腾然冉升,氤氲了彼此的面容。 许复洲的眸光定落在她脸上,不舍挪开半瞬,细细端详,好似要将其深记入骨。 “时光荏苒,你我上次这般坐在一处喝茶,还是四年前入京赶考时,你来为我送行……云儿,这些年郑明存待你如何?你过得可还好么?” 徐温云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也不欲与他去扯那些旧事,只牵起嘴角笑笑。 “……劳你挂心,我很好。” 可就是平淡的一句,忽就让许复洲激动起来。 “莫非在我面前,你也要粉饰太平?荣国公府的车队早在三日前就已经过岳州,我还特意在高处目送,想着或许能望见你一两眼……可你人现却在此处,他郑明存若当真对你好,岂会丢下你独自一人,同那些来路不明的镖师们在一处?” 。 徐温云沉默半瞬,硬着头皮解释道, “并非是他扔下我不管,不过是路上出了些岔子,我耽误了行程……” “你还要瞒我? 哪怕在徐家做庶女受嫡母打压时,你也从来都是满眼笑意,欢乐如鸟雀般,可你嫁入郑家三年,我在雅集宴饮拢共见过你五次。 你一次比一次消沉,一次比一次沉寂,仿若带了面具般,笑意从未达过眼底……你在郑家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变成那样?你可知我瞧见了有多心疼?” 徐温云原以为自己佯装得很好,毕竟她连最亲近的弟妹都瞒过去了,可许复洲却只一眼,就看穿了她这三年来的强撑与逞强。 那是种知音难觅的感动。 徐温云眸底涌出些晶莹,她有些难堪,只微微别过脸,望向远处的湖光山色。 “许公子说这些,便是逾矩了。 其实我已嫁做人妇,委实担不起你这番惦念,过得好与不好,实则也不再与个外男相关。 许公子与其将心思放在我身上,还不如正经娶个妻,成个家,待家宅安定了,也就慢慢将以往的事淡忘了。” 可她越是这般拒人于天里之外,就愈发让许复洲心头懊丧,他脊背绷紧,双掌都紧握成拳。 “忘?你让我如何忘?我每每想到此生你都不能伴在我身边,我心头就要呕出一口血来!这一切权都怪我,都怪我必要等高中皇榜,功成名就后再上门提亲,否则岂会让他郑明存捷足先登?是!他是公侯门楣,家世显赫!可你们齐大非偶,并非良配啊……” 徐温云实在听不下去。 干脆腾然站起身来,背对他面向微有波澜的湖面,眉尖微蹙,语气也添了几分冷霜。 “有缘无份罢了,已过去整整三年,你何至于还如此钻牛角尖?我留在此处与你喝茶,是盼着能为你解解心结,而不是想听你同我牵扯那些陈年往事的!” 许复洲眼见她如此态度,心里也愈发难受,抬眼痴望着她的背影,温热的眸光中透着眷恋。 “若非他郑明存横插一脚,你我又岂会有缘无份? ……云儿何故还要为他遮掩?这门婚事分明就是有诈!为何郑明存仅见过你三面,就摒弃门户观念执意娶你做妻?为何你灌了三年汤药却还迟迟不孕?为何事已至此,郑明存却不愿休妻,也不愿纳妾?……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贵眷圈中,早就暗暗传开他身患隐疾,娶你回家,不过就装点门面的无奈之举。” 岂会如此? 此事遮得严严实实,就连她近身伺候的许多奴婢都不知内情,又岂会在外头传得人尽皆知?所以那些贵眷妇人们其实都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就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难怪。 郑明存必是看出端倪,难怪才心急如焚,逼她喝下媚*药,想出借种求子这一招。 可就算这些尽是事实,徐温云也绝不可能承认。 她生怕许复洲察觉出异样,只努力稳住心神,佯装不放在心上,也并未自证,只轻描淡写道。 “未曾想就因我身子不易有孕,竟惹得外头传出如此离谱传闻,幸则大夫说我顽疾已然痊愈,不日就可受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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