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肚腹隆起诞下孩儿,那些流言也就自然而然不攻自破了。” 许复洲哪里肯信? 只当她还在梗着脖子逞强。 “你们当真会有孩子么?他当真爱你重你么?若当真如此,郑明存又岂会将你抛在半路连个侍卫也不留,让你化名做周芸,同那些押镖护院的一同入京?” 许复洲站起身来,越说越激动。 如魔障了般,眸光殷切地向她走近。 “你现在反正是周芸,不如就顺势而为,更名换姓陪在我身边如何?你我再续前缘,重修旧好……” 这人竟提早派人查过户籍信息,得知了她化名周芸之事?不过他好似并未想到借种求子上头去……徐温云刚兀自庆幸完,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语唬了一跳。 “再续前缘?许复洲,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原以为你只是有些拎不清,可现在看来,你实在是有些昏头涨脑,不知所谓!罢了,恕我失陪。” 徐温云说罢,抬腿就要走出凉亭,摇铃召唤船夫。 可许复洲哪里舍得她走?立即堵住去路,步步逼近,急切呓语道。 “为何不能再续前缘?莫非在你心中,我当真比他差么?我日夜俯首案牍,便是想着待哪日位高权重时,重新将你再夺回来!现下你只需更名换姓在我身边委屈几年,待时机成熟,我就八抬大轿风光迎你入门做正室大妇,以我之能,今后必可为你博个诰命,封妻荫子,恩爱一生,莫非不比你现在寄人篱下的处境强上万倍?!” 许复洲一时情动,懵懂间觉得梦中憧憬过无数遍的美好,即将就要实现在眼前,越说越兴奋,甚至情不自禁就要上前,伸臂想将佳人拥在怀中…… 徐温云惊惶不已,步步后退,可凉亭不大,眼看就要踏空跌入湖中……耳后传来湖水的微漾声,然后就觉肩头与薄背,抵在了片温厚的夯实上。 她颤着乌羽般纤长的眼睫,抬眸望去…… 竟是陆煜! 徐温云下意识有些不敢相信。 对岸与湖心亭的距离,至少千米有余,且湖面压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之处,甚至连株枯草都无,这得有多强的内力与轻功,才能在几息之内跃来此处? 此人的出现,亦不在许复洲的意料当中。 眼见二人流露出似有似无的亲昵,他不禁更怒火中烧,立时上前训斥道。 “不过就是个外头聘的护镖,难怪如此这么不知规矩!未经主子传唤,哪儿有你上前的道理?还不快快退……” 下字还未说出口,一道带着杀气的凌厉眼风刮来,许复洲直觉脊背升起道寒意,由尾椎直直顺向天灵盖,他个堂堂五品的朝廷命官,竟生生被此人身上散发的擎天威势震住,如被掐住喉嗓了般,骤然哑声。 徐温云担心二人起冲突,且也怕说话间曝露真实身份,压根不欲在此多待,立马摇头,低声道了句, “陆客卿,带我走。” 这下便又不是煜郎了? 陆煜将眼刀由许复洲身上收回来,剑眉微蹙望向她……不过终究未说些什么,只将掌心对准千米之外的船只。 抬手的瞬间,船夫就趔趄着跌倒在舟面上,那孤舟竟好似受股巨大的吸力,顺水朝凉亭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飘到了亭前。 陆煜护着徐温云先行上了。 二人就在许复洲的惊诧及忌惮的眸光下,明晃晃乘舟飘然远去。 他们直接回了所居的偏岛上。 徐温云今日出门得早,游玩折腾了一天,又应对完许复洲,实在是心累不已,疲累不堪,所以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容,此时显得略微苍白。 她现不耐得对陆煜虚与委蛇。 所以下船上岛的瞬间,就扭头对身侧沉着脸的黑衣男人道, “方才之事多谢煜郎了,先各自回去休憩会儿吧。” 哪知纤细的手腕,却被男人一把拽住。 他冷沉的嗓音中,带着种极力压制的暴戾。 “怎得? 当着你旧情人的面,我就是陆客卿。 现在四下无人了,我就又是煜郎了?” 徐温云的不耐更甚。 他这幅样子,同那些后院中为争个名分,哭哭啼啼喋喋不休的怨妇有何不同? “称呼而已。 煜郎何至于计较这么多?” 可这敷衍的态度,无奈的神情,委实让陆煜心中的疑窦与妒火更甚,在他看来,那许复洲的出现,无疑动摇了她的心意。 ……二人的对话,他将将听了个尾巴,正好听到许复洲示爱那段。 长这么大,陆煜从未知晓嫉妒吃醋是何物,可那个瞬间,他实在恨不得生生将那人撕了,那声生分的“陆客卿”,不就是她在老相好面前刻意疏远的证明么? “究竟是我计较,还是你在假意与我周旋? 怎么?莫非那人说了句八抬大轿娶你,你就当真动心起念,想去做那五品知州的正室大妇?告诉我,你就这么想做官眷么?” 嚯。 后知后觉的。 徐温云这才意识到,此人竟是在吃味! 这倒有些意思了。 徐温云心中生出些兴味来,甚至还稍稍带了几分猎物即将入笼的兴奋,她努力了这么久,之前面对的一直是他的冷心冷面。 可现在,他逐渐流露出许多在意,且在意程度好似还不小。 徐温云垂头笑了,笑得比潋滟的波光还要更动人,她抬起指尖,沿着鬓边缓缓划过那张英俊无双的面庞。 “世上哪个女人不想做官妇贵眷?我何止想做五品官员的正室大妇,如若可以,我还想做至尊皇后呢。” 青葱嫩白的指尖,抚过他宽厚的肩膀,硕壮的臂膀,然后搂住了他遒劲的窄腰……她一把搂住男人,在他怀中扬起灿若桃李的面庞。 她温柔小意,好似与微漾的湖水融为了一体,踮起脚尖,贴近男人耳旁,语意缱绻。 “……可比起那些,我更想做你的女人。 荣华富贵算什么?只要能与煜郎在一起,哪怕是粗茶淡饭,浆洗过活一生,我也愿意。” 男人哪抵得住这些? 方才还如只炸了毛的猫,可现下听了这些温言软语,饶是浑身的戾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哪怕她是装出来的呢? 但既还愿意哄诱,可见对他还是上心的。 陆煜嘴角微微上扬,可却梗着脖子,并未立即回抱她,而是抵不住心中的疑惑与在乎,问出了那个萦绕心中已久的问题。 “那个人,不交代交代?” 徐温云在他怀中拧着身子撒娇, “煜郎想让人家交代什么嘛,不过就是个无甚紧要的旧人,煜郎何必放在心上?退一万步讲,如若我愿,成为寡妇的头天就跟他,哪还轮得到你?煜郎就莫要醋了,好不好嘛……” 。 也是。 这寡妇本就再嫁过一次,守宫砂亦还在,就算待字闺中时,有过些少女旖旎之情,又能妨碍他们些什么呢? 他不是那么小肚鸡肠之人。 陆煜伸臂将怀中之人紧紧揽住,将头深埋在她颈窝中,闻了闻沁人的馨香,复又将人松开。 “我知你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呵。 倒也好哄。 没说几句,就自己想通。 可见这人不是个执拗性子。 所以哪怕这一路抵死缠绵,可待到津门,她抽身而退,与陆煜摊牌之时,他也断然不会钻进死胡同,一怒之下伤她性命的吧?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 现在最紧要的,是先将陆煜勾缠到床上。她倒并不担心明日解药之事了,毕竟现下瞧他这番呈陷情海的模样,是断然不会像上次那样置她于不顾的。 可媚*药明日才会毒发。 要不要就今夜,引他咬饵呢? ……可徐温云委实累得慌,泡在温泉池子中,她甚至连指尖都有些抬不起来。 但这种事情,必就得趁热打铁。需得趁陆煜对她起意的势头,极速推进,如此方才能达到目的。 徐温云心中有了主意。 她踏出浴池,将光洁的手臂穿入绸质的睡袍中,待擦干净身子,便坐在榻旁掰着手指头…… “沐浴净身,焚香选衣,妆发齐整,若有必要,可在事前高歌献舞助助兴……” 在身后为她擦发的阿燕,不禁笑问道,“夫人这是在嘟囔什么呢?” “你说男女同房前,做这些准备够了么?够有助于情好了吧?” 阿燕闻言,便明白主子这是要为借种做准备,亦在旁出谋划策,忽灵机一动。 “酒! 饶是新婚夫妇洞房花烛夜,都要喝合卺交杯酒呢,您与那陆少侠不也是头次同房么?不妨也喝两杯?一则消解消解尴尬,二来酒意上头人松泛了,也好解衫办事不是?” 徐温云深以为然点点头,望向阿燕的眸光中满是欣赏。 酒确是个好东西,论起来,她与陆煜头次亲吻,不就是在醉酒之后,情迷意乱时发生的么? “那便去给我传几壶好酒来。 绝不能伤身,若能再有些温补壮*阳的功效,便更好了!” “得嘞,奴婢这就去摇船安排。” * 天色已晚,岛上南院的厅内,烛火熠熠下,男人正端坐在方桌前,一面执笔批看折章,一面听龙鳞影卫的禀报。 “殿下离营许久,军中未乱分毫,浮了个欲刺探殿下行踪的探子,只先按照殿下之前的吩咐搪塞着,并未打草惊蛇。” “皇上病重在床,朝中大事尽由太子一手掌握,饶他骄奢淫逸,横征暴敛,惹得朝臣怨声载道,却也不敢触怒分毫,那些攀附者纷纷顺太子心意,上数道折子斥责殿下功高盖主,拥兵自重。 好在有那几个已向殿下投诚的大臣按压,及些有志之士的暗中活动,暂且出不了乱子。” “贵妃娘娘在与龙榻前侍疾数月,终察觉出些端倪…只还需细查。” …… 陆煜知人善任,但凡身有才能者,皆愿放权擢升,积累多年下来,随在身侧的下属都是些得力且衷心的,许多事务并不必他躬亲处理。 他凝神听着朝堂军中的要务,拣了几桩要事处理,正将将把话交代完,就听见院外传来敲门声,还有那寡妇的软糯娇唤。 “陆客卿,陆煜,煜郎,煜哥哥,元白哥哥……煜冰块!” 陆煜提笔批奏的指尖微顿,抬眼就望见龙鳞影卫原本肃绷着的脸,听见那最后一声,忽就抿了抿唇,将头颅埋得愈发低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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