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萱图》。” 江式微一边说着,一边窥着齐珩的神色。 她想知道,齐珩会有怎样的反应。 齐珩攥着卷轴的手骤然发紧,声音带了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似有悲痛。 他眼底落寞,哑声笑了:“怎么偏拿了这幅画出来?” 他抬首直视江式微。 他想知道她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想送给顾姨的。” 江式微避开了他的目光,垂眸道。 “锦书,你一直都很聪明。”齐珩道。 江式微未答。 “夜深了,你早些歇了吧,朕今日不宿在这里了。”齐珩拂袖而去。 江式微并未施礼,只默默坐在原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形单影只,十分落寞。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污糟事。 江式微捏了捏指尖,心中不免泛起了酸,她是试出来了齐珩的态度,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欢喜。 良久,她收起了卷轴,放入柜中锁了起来。 想想便觉得还是算了罢。 她不该刺他的。
第023章 寸草春晖 齐珩自那日拂袖而去后, 便十余日未再踏足立政殿。 江式微知道,齐珩还在生她的气,气她用他的痛处来试探他。此事, 的的确确是她的过错。她无可辩驳, 也彻底打消原来的念头。 齐珩的底线与软肋, 是母亲。 她不能再碰。 原想着过几日, 她亲自做些点心向齐珩赔罪的, 却不料齐珩遣来了高季, 今日约她一同去梨园听戏。 江式微眉间稍蹙,只疑惑道:“听戏?” 高季俯首,恭敬地答道:“正是听戏,听闻梨园伶人们排了近日民间较为流传的戏,陛下想着, 殿下也必定十分感兴趣, 所以命臣来请皇后殿下过去的。” “现在么?” “正是现在。” “那便烦请高翁等些时候,我更衣后便去。”江式微颔首,浅笑道。 随后带着漱阳落了帘子, 于内室更衣去了。 漱阳咯咯笑着:“殿下换身浅粉色的衣裳,显得格外娇俏呢。” 复而又道:“陛下近几日没来, 想必是朝务繁忙,现下得了空,便约殿下去听戏, 可见心里真真是有着殿下的,殿下可要好好打扮一番呢。” 江式微并未留意漱阳的话, 倒是想起了那晚齐珩说过的话。 --“你今日换了浅蓝色的衣衫。” --“挺娴静的。” 江式微道:“我今日穿浅蓝色的衫子罢。” 毕竟, 他夸过。 江式微又想起了什么,便对着漱阳嘱咐道:“我的嫁妆一直放在库里, 里面有一块通体晶莹洁白的横玉,应是放在角落里的那个紫檀木浮雕云龙纹的柜子里,左上那个格,里面有个象牙制的盒子,那块横玉就放在那个里,等会儿去梨园时,你便把它拿来给我。” 他的名字是珩,是横玉。 那她拿块横玉来做赔礼,他应该能感受到她的诚意罢? 换了衫子后,江式微又在妆台前整理容妆,描眉抹了口脂,换上掐金丝的耳珰,将漱阳方才寻来的横玉放在袖中后,方起身,对高季道:“有劳高翁了。” “臣不敢。” “请殿下移步。”高季低首道。 “高翁可知,今儿排的是什么戏?”江式微坐在步撵上,对跟在一旁的高季道。 “臣不知,但臣想定是场好戏,否则陛下也不会折腾殿下这一趟了。” “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高季听此话后,但笑不语。 步撵至梨园,江式微下撵,便见一小黄门迎上前来,施礼低首道:“臣请殿下安,陛下已候殿下多时了。” 江式微浅浅应了声。 随即由小黄门推门,江式微入内。 便见齐珩一袭绯袍于椅上闭目养神,听到来人的动静,他方缓缓睁开了眼,徐徐道:“锦书,来了?” 江式微施礼,笑道:“陛下约妾,妾自然要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攥着袖中的那块横玉,想着什么时候给齐珩好。 “入座罢。”齐珩揉了揉眉心,眼角稍带不耐对她道。 “高翁,让他们开戏罢。”齐珩见江式微落座后,便对立于一旁的高季道。 “今日排的是什么戏啊?”江式微问道。 齐珩侧首看她,见内人已奉上了茶与糕点,道:“想知道?待会你自然便知了。” 江式微听此,便不再多言。只默默放回了已放在掌心中的横玉,静静地看向戏台。 只见,一施朱敷白的伶官踏着云步,掐着兰花指,挥舞着水袖丹衣,眼波流转间诉说着绵绵情思,咿咿呀呀开始唱着:“深府寂寞,郎君啊,你怎如此薄情。” 全然一副被夫君抛弃的模样。 忽而又出一白面小生,对方才女子直直唤“娘”。 江式微看到戏台上二人时,忽然心头升起了几分不安,她不动声色地瞧了旁边的齐珩一眼,见齐珩神情淡漠,悠悠然喝着茶水。 江式微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台上的戏。 直到戏唱到末尾,台上二人上演着母子分离。 --“娘,贵人来助儿,富贵在眼前,你为了儿便安心去吧。” --“吾儿,你要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娘么?” --“娘,为了儿,你安心去吧。” 白面小生说罢,便狠狠将将女子推向另一边。转身跑向另一锦衣花冠,唇点朱丹的女子身旁,下跪叩首,唱道:“此乃吾母,儿当尽孝膝下。” 那被推倒的伶官哀声唱道: “王兴,你这不孝子呀,生生把亲娘抛!” “薄幸郎,无情儿,偏教我误入这宅府,年华空蹉跎,福禄迷人眼,迷人眼啊!” 曲罢,只见那女子从袖中拿出匕首做抹脖子之状。 戏唱完了,江式微有些恍惚,浅蓝色的衣衫已被身上的冷汗浸透,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场戏的了。 她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齐珩脸色亦没好到哪里去,似是忍着怒气没发出来,语气清清淡淡的,他道:“看完了,你知道这戏讲的是什么了罢?” 江式微不禁打了个颤儿,面色惨白道:“知道。” 齐珩突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啜了口茶水,随后毫不留情地掷了出去。 茶盏被他掷个粉碎,发出清脆的声音,旁边侍奉的内人全颤抖着跪地叩首,不敢出一声。 江式微被声音碎地声吓了一跳,但她并未如他人一般跪地。 她一直静静地坐在原处,又静静地看着齐珩。 齐珩起了身,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划过一抹痛色,眼底尽是失望。 他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随后,他拂袖而去。 梨园戏台下,唯有江式微一人耳。 她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漱阳急匆匆地入来,在她身旁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江式微不答,漱阳急急道:“陛下方才,诏金吾卫围了吏部张尚书的府宅。” 江式微才看了她一眼,手中摸到了袖子里的那块横玉。 冰冰凉凉,沁入了她的掌心。 王兴,王行。 也是珩。 这场戏,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为的便是离间她与齐珩。 从她拿到《墨萱图》,再到用《墨萱图》试探齐珩开始,她便已经彻彻底底落入了设局之人的彀中。 她从一开始便做错了,她不该拿《墨萱图》来试他的。 齐珩想必已对她失望透顶了。
第024章 妖书案发 长安城内, 张应池宅第,金吾卫穿着甲胄,腰间佩剑, 威风凛凛倒是让路过的与围观的平民百姓有些不寒而栗。但百姓纵然有些心悸, 也还是抵不住想看热闹的想法。 人总是这样, 只要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便总会不由自主地想看别人从神坛跌落, 狠狠落入泥淖之中, 这时他们便会不禁升起一种高贵感。 这是人的劣性,身为金吾卫之首的白义很清楚这一点。 他带着金吾卫查抄过不少官员,也见证了不少官员的跌落。 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抄到了张应池的家中,张应池是有名的大儒, 素来清高, 又洁身自好,这朝中人尽皆知。 白义瞧着面前的宅第,不似他从前查抄的官员府邸那样富丽堂皇, 这里略显寒酸。 “去叩门。”白义朝着身边一卫兵道。 “将军,咱不破门而入么?”那卫兵问道。 哪回他们金吾卫围府抄家不是破门而入的, 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竟还要叩门? “叫你叩门你便叩门,哪这么多话。” “是。”卫兵叩了叩门。 良久,见一小厮开了木门, 见金吾卫围了四周,大惊失色, 忙得连跑带颠地去寻了张应池。 白义在阳光底下抬首闭着眼, 手随意地搭在了腰间剑柄上。 “不知白义将军围我府宅是何用意?”张应池出了门,见状怒道。 “张尚书稍安, 下官只是奉陛下旨意而已,并非对尚书不敬。” “旨意?何旨意?” “陛下圣旨,吏部尚书张应池以作妖书罪暂羁大理寺。” “妖书?是何妖书?我从未作过。”张应池急急反驳道。 “您的那本《贤女传》末卷涉嫌污蔑圣母,便是妖言。好了张尚书,不如您亲去大理寺,看看那本妖书,自然便得知了。” 张应池反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陛下可有明旨抄家?” “并未。”白义答道。 “好,我可以跟你们去大理寺,但你们不可惊扰我的夫人。” 白义笑了一下,道:“您跟我们走了,陛下亦无抄家明旨,我们自然不会为难您的夫人的,这一点,您放心。” “张尚书,请吧。”白义扬手,示意金吾卫开道。 齐珩还算顾忌着张应池这位文学大儒的颜面,一未加镣铐,二未锁囚车,派了马车来,饶是白义也头回见陛下如此厚待人的。 张应池看着面前那本《贤女传》翻至末卷后,原本底气十足,此时却大惊失色,面色惨白道:“此书绝不是我写的,我末卷写的……写的是汉朝邓后,怎会是陈……圣母?” “萧公,此书绝非我所作,定是有人故意害我。”他朝着堂上的大理寺卿道。 大理寺卿也算与张应池相识多年,也不信他会这样糊涂,但忍不住真相道:“此书非民间流传的刊印本,而是从秘书省拿过来的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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