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随之看去,提醒道:“那是王束王大人及其家眷。” 骆心词在朝江黎阳看去的第一眼,就认出王束了。 这场寿宴不讲究什么男女分席,多是一家一家相互寒暄。 王束,曾经虹桥镇上的一个平凡书生,此时身着华服,正恭谨又不失风度地与一位慈眉善目的年长者交谈。 他身边是一个明艳贵妇,以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王束神色很自然,谈笑自若,仿佛生来就属于这里。 骆心词与他隔着小半个宫殿的距离,却觉得他遥不可及,仿佛横着天堑。 她知道,今日的王寅桡已然是她与娘亲人穷尽一生,也难攀上关系的贵人了。 “小姐!”云袖悄悄使劲,扯了扯骆心词的衣袖。 两人动静略大,惊动了韶安郡主。 郡主回首,投来探究的目光,骆心词惊醒,这才发现江黎阳与太子已到近前。 这日是为太后祝寿,没那么多规矩,多数人已见过太子,恭敬地退开,未再重复行礼。 “姑姑。”江黎阳站定,清脆地高喊了一声。 韶安郡主带着骆心词与太子行礼,被扶起后问:“太子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江协道:“皇祖母与父皇说好了,太傅布置的事情暂时先搁一搁,今日我要好好陪她……” 说得再好听,终究还是贪玩。 江协说着说着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姑姑,皇祖母先前见了尤老夫人家的小孙女,刚歇下,你得等等才能去见她了。” “嗯,进来就听宫人说了。” 韶安郡主没多管,与江协简单说了几句,这才转向江黎阳,与他使了个眼色。 江黎阳不满地撇嘴,不情不愿地冲着骆心词喊了声表姐。 骆心词慌忙应了,刚低下头,听见太子讶然问:“你就是明念笙?” 骆心词:“……” 她还说是,还是否认?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议事殿中,聊完正事,皇帝问起武陵侯。 明于鹤面不改色道:“前几日落雨,父亲旧疾发作,再没能下床,今日无法亲自入宫贺寿,臣在此替父亲请罪。”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眼,道:“既下不得床,就好生歇着。” 明于鹤应了。 之后停了片刻,皇帝又叹了声气,缓缓道:“太子前几年的旧伤已痊愈,但每逢阴雨天,伤处就有隐约的疼痛。朕记得当初你的伤势比太子更重,你呢?可有疼痛?” 明于鹤面色如旧,回道:“臣已无碍,多谢陛下关怀。” 皇帝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 等出了议事殿,明于鹤的神色才有了细微的转变。 他眼底蒙起一层浓厚的阴翳,森冷骇人,直到宫人来告知骆心词的处境,眸中乌云方被驱散。 “与太子在一处?” “是。” 明于鹤笑了。 他处处维护骆心词,帮她教训江黎阳、王凌浩,答应助她查明陷害骆家的幕后凶手,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被利用。 ——典籍司的事他耿耿于怀,不管对方是王束还是秦之仪父女,他都要助骆心词将人揪出来。 而骆心词竟真就信了,且一一照做。 她完全没想过这一切能够顺利进行的前提,是她是真正的明念笙。 “明念笙”这名字传得越广,越多人与之有接触,他日身份暴露,与她清算的人就越多。 届时无需明于鹤出手,她已早早深陷泥潭,没有任何生路可退。
第27章 案几 “你就是明念笙?”江协这样问。 太子第一次见“明念笙”就能清楚喊出她的名字,可见他对这个名字早有耳闻。 无疑也是因校场那事。 明念笙与江黎阳的事在京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但长辈已为江黎阳赔礼道歉,这事明面上是了结了的。 江协在两个当事人面前这么一问,好似将那事重新提起。 江黎阳脸上浮起愤然之色。 江协发现了,瞧见周围人的神情,再看骆心词面露窘迫,迟了一瞬意识到不该这样问。 韶安郡主的目光依次从三个小辈脸上扫过,道:“念笙入京前我曾与太后提过,太子可是从太后哪儿听说过念笙?” “是,皇祖母说起过。”太子尴尬地附和。 韶安郡主再转回身,道:“念笙方才说累了是不是?云袖,带念笙去歇会儿。” 骆心词求之不得,忙向太子和韶安郡主行礼请退。 云袖将骆心词带出人群,走远了些,问:“小姐想去找范柠姑娘她们,还是寻个清净的地方待着?” 骆心词一想到今日要当着这么多达官贵人的面扇王凌浩巴掌,会被皇帝、太后召去过问,就紧张的厉害,根本没心思与人聊天。 她选了后者,被带到一处偏殿。 “太后知道郡主不爱热闹,特意将这处偏殿留给郡主。小姐放心,这是专供郡主歇息的,不会有外人打搅。” 事实就像云袖说的这样,宫人对她很是熟悉,将人带入内后就远远守在外面,没有传唤不敢靠近。 骆心词长舒一口气,坐下歇了会儿,心里又起疑虑。 按明于鹤所说,武陵侯野心勃勃,曾经险些要了太子的性命,被皇帝忌惮。又说被皇帝得知武陵侯已死的消息,武陵侯府很快就会覆灭。 可依骆心词所见,太后很是宠爱韶安郡主,太子也对韶安郡主敬重有加,不像会那样对她母子的。 骆心词越想越觉得不解,也越发想念明于鹤。 明于鹤虽然癫狂,但会为她解惑。对着韶安郡主……骆心词不敢问。 独自瞎想了会儿,她问云袖:“大哥在哪儿?” “应当在圣上那儿。” 骆心词顺势问:“大哥很受重用吗?” 云袖不知朝堂事,没法回答。骆心词便换了个法子问:“大哥与圣上的关系如何?” 云袖犹疑了起来,像是不知该不该说。 最初被调去云上居,她得的吩咐是盯着骆心词,防备着她,所以从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后来明于鹤改了主意,让她尽心跟着骆心词。 掂量了会儿,云袖往外张望几眼,确定没人偷听,低声道:“奴婢通常只有太后寿宴时会陪着郡主入宫,仅见过圣上数面,在奴婢看来,小侯爷与圣上的关系不冷不热,算是普通君臣……” “那与太子呢?” 云袖想了想,声音压得更低,“小侯爷自幼就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仅有小宁王能与之比肩,太子……” 云袖几乎是贴着骆心词的耳朵窃窃私语了,“……太子肩负重任,常被拿来与这两位做比较……小姐你知道的,太子年岁小一些的……” 这是委婉说话,直白些,就是太子资质普通,被那两位表兄死死压着。 骆心词回忆了下仅有一面之缘的太子,再试想了下他的处境,在心里替太子喊了一声惨。 肩负重任,光辉全被压下,偏偏身后有皇帝和成群的大臣催促,只怕恨不得拔苗助长了。 不必想了,明于鹤与江协的关系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何况太子还曾经被武陵侯算计遇险…… “早些年太子时常躲避着小侯爷,不过自打前几年二人同时遇险之后,太子对小侯爷亲近多了,常托黎阳小公子与小侯爷请教问题。” 事情峰回路转。 明于鹤与储君关系好,说不准武陵侯的死讯泄露出去后,侯府能安然无恙。 这样的话,明念笙也能多出一条活路。 骆心词心里轻松了一点,顺嘴问:“什么遇险?” 云袖道:“前几年圣上带臣子出城秋猎,途中出了点意外,太子与小侯爷一起失踪于山野……” 这事骆心词听明于鹤提过,但明于鹤没说他也遇到了意外。 骆心词直起腰身,追问道:“然后呢?” “羽林军与侯府侍卫彻夜不停地搜寻,山中狼群猛兽屠杀殆尽,将那片山头掘地三尺,在深山中翻找出数具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有刺客的,有侍卫的,还有些无法辨认,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与小侯爷已经遭遇不测……” 具体的事情云袖不太清楚,只说了个大概。 “最后不知怎么的,两人一起回来了,只是听说太子重伤,养了半个月才恢复意识,小侯爷……小侯爷是在别院休养的,不知伤势如何。” 云袖最后说道:“这事之后,太子与小侯爷的关系就缓和了许多。” 骆心词怔忪地想起明于鹤说过,那次意外的最大嫌疑人是武陵侯,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不了了之的。 没有证据,且唯一的继承人与太子一样险些丧命,谁还能怀疑他呢? 以前提起王寅桡时,舅舅很是憎恶,骂他见利忘义,是个混蛋,但也恨恨说那种能不顾一切,意志坚定地向着高处攀爬的人更容易闯出一番名堂,在某一方面,也是令人佩服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想获得地位、权利不是错,可为什么要伤害别人呢? 为了权势,有的人甚至能连儿女都不要。 骆心词想着王束与武陵侯,有点为自己与明于鹤难过。 云袖见她神情低落,安慰道:“小姐可是因为要面见太后与圣上紧张?没事的,有郡主与小侯爷在……” . 骆心词在偏殿待了许久,直到韶安郡主让人来传话,才跟着云袖出去。 殿中已奏起舞乐,宫女在其中翩然穿梭,骆心词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来到韶安郡主面前,刚落座,就听见有人喊她。 转脸一看,是范柠,瞧着像是想来找她,被身边的范夫人按住了。 骆心词与范柠笑笑,再向范夫人施礼,范夫人点头受了。 做完这些转回头,韶安郡主依然一副冷淡模样,根本不在意她做了什么。 骆心词想起云袖说的那件事,暗想不知当年明于鹤与太子失踪时,韶安郡主是何感受…… 正想着,太后与皇帝到了。 骆心词赶紧跟着众人行礼,耳边的恭贺赞美声犹若江涛,一波平,一波又起,震得她头脑发懵。 等重新落座,骆心词发现明于鹤不知何时到了,就在她与韶安郡主之中。 因为同病相怜,现在再看明于鹤,骆心词眼中多了丝不自知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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