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于鹤点点头。 幸亏儿子只丢了两日,时间再久些,就瞒不住了。 “念笙可有乱说话?” 侍女道:“没有,小姐只撺掇夫人把小公子交给侯爷照看,让夫人陪她去湘山游玩几日,夫人说等枫叶再红一些……” 说到这里,拉车的马儿打了个大大的响鼻,马蹄往前走动了几步,刚探出车厢的阿岑打了个趔趄,倒头往下栽去。 明于鹤头也不回,反手一提,精准地拽住了儿子的衣领,将人提住。 “算她老实。”明于鹤点评了明念笙一句,然后转身,把儿子抱进怀中。 父子俩对各种突如其来的意外驾轻就熟,一个临危不惧,一个捞得得心应手,白白让门口的侍女吓了一跳。 虽然没摔着,但总这样走霉运,难保哪次明于鹤没注意到,或者侍卫保护不周,就受了伤。 这次走失同理,一次没受伤,不代表以后都能平安回来。 明于鹤抱着儿子撑着伞,边走边与他商量,“下个月开始习武?” 阿岑问:“习武就能不倒霉了吗?” “习武强身,练就出敏捷身手,就算倒霉你也能自己躲过去。” 阿岑坐在他手臂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摸着明于鹤撑伞的手背上被飞鸟抓出的伤痕,疑惑道:“可是爹爹你习武了,还是会倒霉啊,你都受伤了。” “那能一样吗?”明于鹤道,“我这是心甘情愿的。” 阿岑不能完全理解他这番话,歪着头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记起之前说过的事情。 他问:“爹爹,你能再倒霉一次吗?” 明于鹤顺着他的思绪猜想了下,问:“是让我为难一下你娘?” “不是真的为难!”阿岑立刻大声反驳,“你假装,假装一下,不能是真的!” 明于鹤扬眉一笑,道:“行。” 这时,有侍卫赶来与明于鹤说了几句话。 明于鹤听后,与儿子道:“我要入宫一趟,你老实待在府中陪你娘亲。” 阿岑点头。 即便只有从前院到后院这一小段路了,明于鹤也不放心这倒霉儿子,亲自把他抱回了寝屋。 寝屋外间守着三个侍女,见了二人,连忙站起,轻声道:“夫人有些头晕,刚刚睡下。” 明于鹤没让人出声,牵着儿子进去内室,撩起纱幔,看见骆心词皱着眉心,看样子睡得不太踏实。 他坐在床头摸摸骆心词的额头,没觉得热,心中安定许多。 这两日骆心词病了,明于鹤得找儿子,没能时时陪在府中,他心中对自己不大满意。 现在儿子找回来了,他又得进宫面圣,感觉全天下都在阻止他做个好夫君。 “我快去快回,你乖乖的,不要淘气。”明于鹤低声叮嘱,“若是困了,就回自己屋里睡,别吵着你娘亲。” 嘱咐过儿子,又让侍女看好这母子俩,明于鹤悄然离去。 被留在屋中的阿岑在床边坐着,瞧了会儿熟睡的娘亲,翻身想从床沿滑下来。 人一旦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只是从床上下来,就摔了个屁股墩。 没人瞧见,阿岑也没出声,自己爬起来拍拍衣裳,往床沿一趴,对着骆心词熟睡的面容,双手托腮,像模像样地思索起来。 过了一刻钟,等骆心词醒来,睁开眼,就瞧见一张白嫩嫩的脸蛋,同时收获一声稚嫩的“娘亲”。 两日没见着人,骆心词正挂念着,惊喜地坐起来,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爹去接的吗?” 问完想去抱孩子,又及时止住,自责道:“我患了伤寒,别把病气过给了你。” 阿岑什么都没回答,往她身上一扑,冲她仰着脸张大了嘴巴。 骆心词立刻发现了不同,惊奇问:“那颗乳牙掉了啊?” “掉了,流了好多血。”阿岑道,“我让人给我送水,一直漱口,好多遍才止住。” 这是他换下的第一颗乳牙,骆心词被这事吸引了注意力,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再没提别的事情。 . 到了晚膳时候,骆心词精神好了许多,听侍女说明于鹤回来了,让人准备开膳。 才牵着孩子洗了手,转头就见明于鹤进来了。 “掉的那颗乳牙你有没有给他带回来?”骆心词脚步轻快地迎上去,笑道,“按林州的习俗,小孩子掉落的下门牙齿得扔到屋顶上……” 她说话时习惯地去挽明于鹤的手臂,摸到粗糙处,一低头,看见明于鹤右手缠着几圈纱布。 声音一顿,骆心词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你的手怎么了?在哪儿受的伤?什么时候受伤的?” “小伤。”明于鹤看了看她身后疑惑的孩子,道,“接儿子时误伤的,你知道的……” 对于儿子的霉运,骆心词深有体会。 年初她带孩子出去看花灯,就发生过类似的意外,那次她为了保护孩子,手臂被撞青了一大片。 今日这事,她既不能责备孩子,也不能说明于鹤保护不当。 事实上,明于鹤这个父亲做的很好,上至读书启蒙,下到日常生活中的喂食、哄睡等等,只要他在府中,就会亲力照顾。 骆心词一点不怀疑明于鹤对孩子的感情,见他因此受伤,只能心疼地抱着明于鹤安慰。 明于鹤下巴在她额头蹭着,趁她看不见,与阿岑使了个眼色。 阿岑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明白这就是他所说的“为难”。 骆心词哪里知道那层层纱布下面,仅有两条细细的飞鸟抓痕,真以为明于鹤受了多么重的伤势,连洗手都是自己去给他洗的。 用膳时,也没让侍女帮忙,一个人照顾着两个。 一宿无言,次日大早,阴雨绵绵,凉意弥漫,明念笙来找骆心词了。 侯府这兄妹俩素来不对付,未免明念笙说了不中听的惹明于鹤生气,骆心词特意与她去了别处谈话,留下明于鹤父子俩共用早膳。 阿岑只吃了两口,就打起嗝。 明于鹤把他抱到腿上喂水,道:“不是说了,容易呛着噎着,就慢点吃,专心一点?” 好不容易止住嗝,阿岑道:“你根本就没有倒霉。” “有的。” “那我怎么没见着?” 明于鹤沉吟了下,道:“怎么说呢……” 昨晚他假装手受了伤,赚得骆心词的精心照顾,睡前骆心词甚至说他的手不便沾水,要帮他沐浴。 明于鹤至今对骆心词落水后展现出的半遮半掩的美艳景象念念不忘,对这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当然是求之不得。 可两人一起沐浴,他手上的伤势必会暴露。 明于鹤忍痛拒绝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损失?可惜这事没法与孩子说。 明于鹤回忆过往自己作怪后,在骆心词手中吃过的亏,很有先见之明地说道:“我只要想为难你娘亲、想捉弄她,就没在她手上讨过好,你再等等,有点耐心……” 抱着儿子喂了早膳,明于鹤带他去了书房,让阿岑在小桌上练字,自己坐在另一边处理政务,顺便传人问了问那伙贩奴的审判情况。 骆心词不在,明于鹤手上就没缠纱布,手背上鸟儿抓出的两道浅浅伤口明晃晃地暴露着,已经结了痂,最多两日便能痊愈。 明于鹤一边带孩子,一边处理公务。 小孩子眼睛受不得累,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明于鹤缠好纱布,牵着阿岑出了书房,正好碰见找来的骆心词。 骆心词先摸摸儿子的脸,再小心地抓着明于鹤的胳膊,道:“早上我被念笙喊去,没有看着你换药,你自己可换过了?” 明于鹤面不改色,“换过了。” 骆心词道:“晚上不着急,等我来给你换。” 明于鹤不置可否,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骆心词。 打开一看,正是阿岑脱落的第一颗乳牙。 “找回来了。”明于鹤特意让人去地窖里找的,“你瞧瞧,要把它扔到哪个屋顶上?” 那些习俗就是骆心词随口说的,见明于鹤当了真,她心底发热,身子一软,朝着明于鹤偎了过去。 明于鹤顺势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我体贴吗?” 成亲多年,他始终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要求,并一再与骆心词求证。 骆心词本来觉得很温馨的,一被他这么追问就想笑,刚要笑话他几句,余光一扫,瞄见儿子睁着天真的眼眸正看着他俩,顿时觉得羞赧。 骆心词咳了咳,松开明于鹤,随手一指,道:“就、就扔那里吧。” 那颗小小的乳牙被抛上屋顶,滚到屋脊上的瑞兽雕像之中,不复得见。 “你去忙吧,我带他去歇会儿。”骆心词推推明于鹤,叮嘱道,“尽量别用右手了,若是不急的文书就等伤势好转后再批阅。” 明于鹤应了,目送骆心词牵着孩子往后院走去。 雨水不算大,但是风有点急,吹得骆心词的裙裾摇摆不停,裙摆已经被水珠打湿。 明于鹤刚要跟上去,侍女撑着伞迎了过去。 因为前几日骆心词生病、阿岑丢失,明于鹤忙着这事,手中堆积了些公务,眼看用不着他了,他解开手上纱布,打算尽快把堆积的事情解决了。 纱布解开,正好骆心词牵着孩子转了弯,明于鹤刚要回书房,模糊听见侍女问:“夫人,你怎么了?” 明于鹤微一顿足,想了想那倒霉孩子,向着母子二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骆心词那边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转弯时,眼睛里进了东西,有些刺痛。侍女凑近帮她查看,手中的油纸伞暂时给了阿岑。 可就在侍女给骆心词查看眼睛的时候,一阵强风吹来,正好迎着阿岑肩上的油纸伞。 油纸伞兜着强风往后掀去,小孩子没防备,力气也小,被带着转了个圈,手中油纸伞蝴蝶一样飞走,他也摇摇晃晃往一边跌去。 几人走的是假山中的小径,小径一侧种植了许多蔷薇,现如今蔷薇花残存无几,枝叶尚且繁盛,而那繁盛的枝叶下,是数不尽的细小尖刺。 六岁大的孩子若是跌进去了…… 骆心词根本不敢想,下意识地朝孩子扑去,想用身体护着他。 她这一扑,护住了孩子,人却也没落到蔷薇花丛中,而是被一股力量拽着,跌进一个熟悉的胸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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