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问出口后,常清念便猜到会是如此,故而心中很是平静,却又听周玹补充道: “但你尽可以提来试试。” 这算什么? 常清念扭头哼道:“您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天底下就没有人比您更过分——” 周玹衔住常清念喋喋不休的樱唇,将那些嗔怪之语尽数吞没在唇齿之间。 见那双水眸一点点软和下来,周玹微微撤开身,低声夸奖道: “真乖。” 还没等潮湿红雨爬上芙蓉颊,周玹的一句话,又教常清念手心沁出冷汗来。 “听说你今日又去寿安宫了?”周玹忽而问起。 常清念知晓瞒不住,立马蹭到周玹身前,将今日之事省去些要紧的,余下的拼拼凑凑讲给周玹听。 末了,常清念眨着杏眸,诚恳说道: “陛下,妾身可以帮您试探太后。” 周玹静静听完,眼中忽然浮起笑意。只见他望着常清念,饶有兴味地扬眉道: “等去了太后跟前,你再换一番说辞。到时看朕和太后互相算计,然后你两面通吃?” 常清念多少有些被拆穿心思,暗自恼恨自己在周玹面前,怎么总是如此无所遁形。 常清念忙拉着周玹的手臂,若有似无地贴蹭,娇声道: “这怎么会?妾身的心当然是向着陛下的。” 周玹纵容着常清念撒娇,心中却始终有疑团未释: “你……” 周玹想问常清念,她和礼王之间有何渊源。一个“你”字刚出口,却又忽然顿住。竟怕是自己多心怀疑,会惹常清念伤心。 见周玹欲言又止,常清念紧张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周玹终是抚了抚常清念柔软发顶,淡笑道: “想做什么便去做罢。” 哪怕常清念与礼王曾是旧识,但周玹自信能赢过礼王,便也不觉有什么必要多问。 “只是——” 周玹转了转套在指根处的玉扳指,而后缓缓取下来,道: “别让朕拿住你的错处。” 常清念并未察觉这个动作的危险,忍不住小声追问道: “那被您捉住会怎么样?” 越同常清念相处日久,周玹便越能发觉她的可爱之处。 这女子好像能将纯澈与妩媚、勇敢与羞怯奇妙般地融为一体,他不断摸索,却仍能偶获意外之喜。 周玹将取下的扳指抵在常清念下唇,常清念望向周玹,不确定地略分唇瓣,用贝齿轻轻衔在口中。 见常清念咬住扳指,周玹满意地吻了下她额间,手掌无声无息地滑进锦被里,故意慢吞吞地揉挑,却在不经意时探指轻刺。 团花锦衾早被攥出了一条条褶子,常清念这下当真再难忍耐,连忙曲拢着腿想要藏匿。 察觉掌心下的猎物要逃,周玹忽然发狠将她按住,噙笑回答起方才的问题: “如若被朕捉住,朕自然会好好教育你。” 常清念顿觉浑身烘热,眼尾渐渐氤氲起艳色,像极了方才她剥的那盘石榴。 仰颈盯着头顶绣着银丝玉兰的花帐,常清念只觉层层叠叠的云水波潮奔涌而来,似是要将那可怜的玉兰花瓣尽数冲上堤岸。 常清念忍不住想躲,却被周玹虚掐着细颈,牢牢桎梏在原处。 无法,常清念只得又偏过头去,将桃花脸儿埋进鹅黄软枕里躲着,刚用玉钗挽起的青丝再次散乱,可怜无助地贴在颊侧。 白玉扳指忽然被吐在枕旁,常清念声音软得不成调子,泣求道: “陛下……” 似是不满常清念的举动,周玹指腹上忽然加了几分力道,薄茧蹭过玉软花柔,惹得惊颤连连。 盏中银烛随风晃动着金影儿,灯花缓缓凝结,流蜡的气息却久久仍未散去。 好一会儿,常清念失神涣散的双眸渐渐凝焦。瞥见周玹仍衣冠齐整地坐在榻边,用帕子拭着指尖,常清念过意不去地嗫嚅道: “妾身的病当真好利索了。” 听闻这女子还不肯老实,周玹将沾了水渍的锦帕浸去银盆里,并不正眼瞧常清念,只隐忍地说道: “别胡闹。” 到底是谁在胡闹? 常清念还想分辩,却无奈舒懒倦意袭上心头,蜷在被子里连半根指头都不愿动。 周玹正欲抽身去殿外吹吹冷风,却忽然想起件要紧事,便垂首在常清念耳畔低声问道: “常夫人八月初一入宫,要朕陪着你吗?” 常清念努力抓住最后一丝清明,微微摇了摇头。 - 八月初一,永乐宫。 新上任的司赞女官持笏进殿,笑意真切地朝上首禀告道: “启禀淑仪娘娘,常夫人到宫门外了。” 常清念闻言却并未急着请人进来,只同司赞女官寒暄道: “韩司赞进来办差可还顺遂?” 韩司赞忙拱手道:“司赞司中一切安好,还有多谢淑仪娘娘提携之恩。” “韩司赞过谦了,既是贤才,总也不会被埋没。即便没有本宫举荐,韩司赞也迟早会出人头地。”常清念笑道。 虽知常清念多半只是客套之语,韩司赞还是不由喜上眉梢,道: “多谢娘娘夸赞。” 常清念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案上,兜了一大圈子,总算吐露真实心思道: “本宫听闻尚仪局中存有彤史,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按着宫中规矩,彤史记录唯有六宫掌权之人可以翻阅。只是常清念既已张口,韩司赞承了常清念的恩,便自当为她分忧。 韩司赞没多犹豫,便立刻躬身道: “娘娘想看,自然是使得,午后微臣便派人将彤史送来。” “多谢司赞大人。” 常清念满意颔首,这才吩咐道: “有劳大人将母亲请进来罢。” 韩司赞依命退下,不多时,便见尚仪局诸女官引着常夫人走入正殿。 常夫人抬头瞧着容色愈发娇美的常清念,心里着实气不打一处来,当着众人的面,却只能捏着鼻子行礼道: “臣妇拜见淑仪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母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常清念嘴上说得热切,实则身子半分都不曾动弹,更别提什么亲手搀扶一二。 承琴上前引着常夫人落座,上过茶点后,常清念和常夫人在众人面前演了番母女情深,心底都是好一阵犯恶心。 待女官和宫人们退下后,二人脸色登时一个赛一个地冷沉下来。 常夫人本惦记着好生奚落常清念一番,却不料转眼之间,常清念竟又复宠了。 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常夫人终于如愿寻着由头。只见她挑着眼梢,一面起身好似在殿中打量,一面尖酸挑剔道: “这就是陛下拨给你的宫室?怎地瞧着如此寒酸?比起当初清婉所居的凤仪宫,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常清念冷冷睨了常夫人一眼,嗤笑回敬道: “你也知道是‘当初’啊?如今你女儿住在皇陵里头,那才真叫一个气派,本宫可万万不敢相较。” 这话无疑是正扎进常夫人心窝子,常夫人气得眼前昏黑,险些仰头栽倒过去。 承琴眼疾手快,立马将常夫人按坐回椅子上,省得她犯起病来,脏了她们好端端的永乐宫。 常清念厌烦见常夫人作态,不耐地催促道: “你进宫究竟何事?快些说完,别耽搁了本宫午后伴驾。”
第28章 惊变 听出常清念是在炫耀自己如今得宠,常夫人暗骂果真是个小妾生的下贱坯子,专会给男人灌迷魂汤。 常夫人呷了几口茶水顺顺气,总算觉得缓过来些,这才开口问道: “听说你近来跟华阳长公主交好?” 见常夫人消息十分灵通,常清念不由掀眼瞥向她,随后又想起,应是赵嬷嬷从前给常府递过信。 不知常夫人意欲何为,常清念便只轻描淡写地说道: “交好谈不上,算是还凑合罢。” “凑合?这怎么能凑合?” 常夫人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茶水溅出来,在紫檀木茶案上留下一块椭圜水渍。 “既攀上了长公主,你还不好生巴结着!” 常夫人急声道:“你可知她驸马是谁?” “本宫当然知道,不就是御史吗?” 常清念听到这儿,大致猜到几分常夫人的来意,立马暗中留心,语气不阴不阳地激怒她道: “夫人这么惦记,该不会是您娘家兄弟又教人告了御状罢?” 常夫人闻言,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自打周玹登基后,朝廷上下整饬吏治,彻查贪墨。 虽有常相帮着遮掩,教郑家勉强躲过几遭大祸。但荥阳郑氏如今元气大伤,日渐式微,只徒有个昔日望族的门庭,内里早就入不敷出。 连带着常夫人在常府也矮了一头,没法再如当初那般作威作福。不然她何至于拧不过常相,没奈何要将常清念送进宫里。 见自己娘家的腌臜事被常清念戳破,常夫人气不忿地说道: “你也少拿郑家说嘴。当初若不是借了郑家的势,你们常家哪里能有今日?如今倒把自己撇得干净。” 听出常夫人在府里过得不顺,常清念更乐得说起风凉话来: “夫人还是省省力气罢,您有这闲工夫朝本宫发牢骚,不如回去好生笼络相爷。本宫可听说,去岁相府中又新抬进两房姨娘?” 见常清念在看自己笑话,常夫人阴沉着脸不接茬儿,按下怒火,倨傲哼道: “让你同长公主多来往也是相爷的意思,平日里探得什么信儿,便多跟府中通通气。” 常清念才不盼着常家好,闻言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道: “嫔妃勾结外戚乃是死罪,本宫可不敢做。” “别忘了府里送你进宫是干什么的!” 眼见常清念油盐不进,常夫人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愠怒威胁道: “若不是在常府里托生个好命,你当皇上能高看你一眼?倘若相府遭了难,你也是自身难保,休想再在宫里做你享清福的娘娘。” 相府遭难? 捕捉到常夫人话里所用字眼,常清念心中一动,但竟不知她是在夸大其辞,还是常家真捅出了什么大篓子。 “夫人说的是,本宫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是常家女。只是这打探消息可是要花银子的,待到宫里宫外传递,也处处都要打点……” 常清念故意拖长了腔调,目光紧紧盯着常夫人,等着瞧她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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