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和打马至周玹身侧,压低声音禀道: “陛下,当初周澈在游船中豢养盲妓之事,御史台一直暗中追查,近日终于又有动静。据探子回报,京中几家秦楼楚馆,已于今晨将数名盲女送来青皇观。” 青皇观乃是皇家圣观,又为皇贵妃从前修行之处。背地里竟牵涉如此龌龊之事,着实教人心惊咂舌。 周玹薄唇紧抿,深邃眸中寒意凛然,只抬手一挥,御林军立马抽刀拔剑,齐齐涌入青皇观中。 谢晏和正欲带人进去搜查,却见周玹同样翻身下马,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神情甚是冷肃。 “陛下,臣与魏统领进去便是,不如您在外面等候片刻?”谢晏和不由劝道。 周玹摆手道:“不必。朕亲自过来,也是有些事想弄清楚。” 谢晏和见状只好作罢,跟在周玹身后,一同走进青皇观。 只见原本平静祥和的观内,此刻已在禁军围堵下乱作一团。 道士们皆被赶到空地中央,惊惶神色中难掩茫然。却有个小道童眼神闪烁,趁乱想溜去后院。他身形瘦小,动作灵活,像条泥鳅般在人群中穿梭。 谢晏和眼尖,瞧见那道童行踪鬼祟,顿时身形一闪拦上前去。手中长剑“锵”的一声出鞘,剑尖抵在小道童脖颈上。 “你想逃到哪去?”谢晏和厉声喝道。 小道童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眯眼望向后院一片松柏掩映的袇房,周玹眸光幽深,朝禁军统领吩咐道: “后院那片袇房静室,你带人挨个搜过去。” “是!” 御林军领命,立刻依阵形散开,朝后院包抄而去。 接近一处屋门外时,便听里面传来一阵暧昧响动,令人面红耳赤。魏统领毫不犹豫,冲上前去一脚踹开房门,屋内景象霎时闯入众人眼中。 只见榻上歪靠着个袒胸露背的老道,正是青皇观主虚岸道长。而他身旁围着数名衣衫不整的盲女,正在行那采阴补阳之术,场面淫靡,不堪入目。 却也不知香炉中是燃着什么脏东西,房门敞开的瞬间,一股浓烈香气便从屋内溢散出来。 谢晏和眉头紧皱,下意识挡在周玹身前,低声请他移步。 周玹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不理会屋内狼狈不堪的男女,只将目光投向案上香炉。 这香气的确太过浓郁,几乎要将那抹熟悉感全然掩去。 可周玹还是辨认出,那是玉髓香的味道。 常清念身上的玉髓香,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陛下?” 谢晏和察觉到周玹的异样,不由疑惑轻唤。 胸中隐有怒气翻腾,周玹睥睨着伏地磕头的虚岸,冷冷命道: “把那老道带过来。” 御林军得令,立马闯进屋内,押着虚岸道长出来,并将案上香炉收缴。 - 永乐宫中,常清念斜倚在炕桌旁,一边听锦音描绘行刑时的场面,一边饶有兴味地品着玉兰花糕。那软糕落在嘴里,非但不觉得倒胃口,反倒愈发香甜。 “常大公子被押上刑场的时候,腿都吓得瘫软,两个官差架着他,跟拖了条死狗似的。午时一到,犯由牌落地,刽子手扬刀砍下去……” 锦音说到此处,还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那血喷得老高,溅了前排看热闹的百姓一身一脸!啧啧,那场面可真是……” “常夫人当即就昏死在地,娘娘没去亲眼瞧瞧,实在可惜。” 见锦音说得眉飞色舞,常清念眼眸盛笑,从承琴手中接来帕子,自顾自地蹭拭唇角。 承琴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嬉笑道: “光听你说的就行,娘娘惦记着早日遇喜呢,才不见那血肉模糊的场面。” 去岁状告过常家后,常清念便不再服用避子药。承琴看在眼里,也不由为自家娘娘高兴。如今娘娘什么都有,如若能添个皇儿承欢膝下,便也再无缺憾了。 常清念羞恼轻啧,作势要去拧承琴的脸,啐道: “你这丫头,成日里净会拿本宫寻开心!本宫何时说过惦记遇喜了……” 话未说完,却被承琴笑嘻嘻地躲开: “奴婢不敢,娘娘饶命!” 常清念恨得牙痒,招呼锦音来将承琴按住,教她好好出口恶气。 见告饶不成,承琴连忙又提起正事: “对了,娘娘,兰大人还送信来问呢,要不要在他们回并州老家的路上……” 承琴抿住嘴,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常清念闻言敛起笑意,叩着桌案暗自思忖。 “要不还是先缓缓罢?常老爷虽是罪臣,但他毕竟是娘娘生父,别因着这些晦气事,耽搁了娘娘封后大喜。”锦音低声劝道。 常清念一想也是,便颔首道: “等会儿皇上回来,本宫问清楚日子再说,大不了多赏他们几个月的活头。” 正说着,殿外便传来太监尖细通禀声。 常清念杏眸漾动亮光,顿时满脸欢喜地迎了出去,眷恋轻唤: “陛下。” 周玹快步走进来,见状便一把拥住常清念纤腰,神色温柔如常,嘴里却揶揄道: “今儿个朕不在宫中,念念可曾又去池边胡闹?” “才没有。” 听周玹又提起她捉锦鲤来炖汤的事儿,常清念跺脚羞嗔: “妾身上回也没胡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哪成想教陛下听去?” 周玹但笑不语,只搂常清念回软榻里落座。 常清念刚回身坐稳,便见崔福端着黑檀木承盘进来,上头摆着个胭脂彩茶壶。 “今日青皇观进贡些春茶上来,朕瞧着很像当初在念念房中尝过的。” 周玹抬手命崔福近前,亲自执起茶壶,为常清念斟了一杯。 当初周玹来青皇观进香时,便总会去常清念那里略坐坐。那时他们半生不熟,相对而坐便有些淡淡尴尬。言辞间多是谈些黄老列庄,后来慢慢熟络起来,才逐渐开始聊些别的。 思及往事,常清念也不禁勾唇暗笑,不设防地端茶浅啜。入口果然是观中粗淡茶叶,也不知她当初怎么敢斟给周玹喝的? “后山种出的那些茶叶,也就是尝个新鲜。” 自古由奢入俭难,常清念撂下茶盏,有些难为情地哼唧道: “若真论起来,还是江南的贡茶更好些。” “朕倒觉得这茶不错,总能让朕想起许多旧事来。” 周玹垂睑轻笑,竟又执茶壶替常清念添了一些。 常清念脸颊浮绯,不欲再提从前青涩往昔,便岔开话儿道: “如今又是一年春茶已成,两载光阴匆匆而过,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册立妾身为后?” 周玹却并未立即回答,倒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似的: “朕忽然想起句诗来,心中颇有感慨,便也想说与念念听。” 吟诗? 常清念不禁微微颦眉,她可从未发觉,周玹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周玹慢条斯理地念完,这才当着常清念的面,抬指掀开茶盖。 “金风玉露”四字入耳,常清念陡然睁大杏眸。 而周玹无端拨弄茶水的动作,更是教常清念心底猛地一沉,仿佛再没法说服自己,周玹吟那句诗只是巧合。 “这金风露可是个好东西——” 周玹蓦然勾了勾唇,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 “念念说,是也不是?” 睨着常清念脸色忽而霎白如雪,忽而又渐透薄红,周玹似仍觉不足,信手拈来数颗玉髓香石,渐次投入香炉,滚落叮咚几声响。 难怪他当初查过炉中香灰,结果却一无所获。 玉髓香须得配上金风露,二者相逢,才能催动欢情。 为了不令他过后生疑,常清念这些年来,竟一直仍用玉髓香熏染衣裳。谜底就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最危险却也最安全,这女子当真是好胆色。 而常清念亲自尝过这金风露,终于能体悟到周玹当日所感。她此刻脑中竟然无比清醒,分明与常人无异,唯有…… 唯有对周玹的渴望,在心底疯狂叫嚣。 常清念早已慌得六神无主,既怕周玹留下同她清算旧账,却又更怕周玹将她撇在这里不管。 见周玹施施然站起身,常清念眸中顿时涌起泪花,无力扑跪在地,哀求道: “陛下,莫走……”
第72章 心意 “放心,朕怎么会留你自己在这儿?” 周玹当然不会走,只见他微俯下身,修长手指带着凉意,揉捻在常清念心口,似是要将她那颗不安分的心剖出来瞧瞧。 “装模作样地要挟朕这么久,以为朕会放过你?” 周玹嗓音低沉喑哑,竭力克制之下,温和眉眼仍渐渐染上几分阴鸷,斥问道: “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朕,你有心吗?” 如若从一开始就是算计,那她口口声声的真心爱他,能有几分真切?她显露出的每一寸欢喜、每一分眷恋,究竟又有几层伪装? 常清念陡然吃疼,心中本能欲躲,身子却又难耐地想往男人掌心里贴。 “不是……不是这样的。” 常清念连忙摇首,眼窝盛不下泪珠,便扑簌簌地滚落,灼在周玹手背上,烫热惊人。 周玹兀自轻笑一声,忽然便将手掌抽回,用锦帕抹去泪珠子,似乎片刻停留都忍耐不得。 “无需什么金风露,朕自会对你动情。” 周玹从案边端来茶盏,将不再温热的茶水含进唇间,不由分说地渡给常清念,忽然发狠道: “此物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罢,小骗子。” 常清念被按住后颈,只好仰首承纳。带着男人体温的茶水,顺唇齿滑入喉间,苦涩后却又隐隐回甘。像极他们之间的泥泞纠缠,诱她沉沦,却又教她畏颤。 金风露不会搅人神志,是以常清念仍旧头脑清醒。此刻听出男人弦外之音,她顿时目露楚楚,着急解释道: “妾身对陛下动情,也不是靠金风露……”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周玹冷呵打断: “是吗?那你躲什么?” 周玹面覆清寒,大掌牢箍着莹润雪团,不许常清念乱动瑟缩。力道不至太过,却也不容反抗。 常清念被逼得无路可退,只能扑上去环住周玹的腰,以进为退躲避这羞人拷问,低声哼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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