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门第,魏家确实不错,魏文元本人虽只是个寺丞,官职不高,但是架不住人家有个能耐的爹和兄长,魏家老爷子致仕前官至丞相,魏家老大如今也是内阁大学士,要说家族底蕴,沈家还真比不上魏家。 不过—— 沈耘提起茶壶给魏大人添了杯茶,半开玩笑道:“多谢魏大人抬爱了,只不过我家闺女还小,远没到说亲的时候呢。” 这话就是婉拒了,沈耘心想自己可见过魏文元家那个二小子,站起来像个冬瓜,坐下了像个地瓜,打老远一瞧就像个肉圆子似的,他猪油蒙了心才同意呢。 听到这里,坐在一旁许久没说话的寺卿大人开口打了个圆场。 他点了点魏文元,“你也太着急了些,我记着自耕家的丫头今年还未及笄吧,谁不知他爱女如命,哪舍得女儿早早说亲。” 魏文元哈哈一笑,“大人说的是,看来是我家小子没福气了。” 他也是看重沈耘人品,沈家家风清正,且又听说沈家长子学业很不错,才想着提一提这事儿,能成当然好,成不了也没什么。 沈耘注意到了一旁喝茶的谢回,“咱们光讲些儿女之事,倒是冷落了谢大人了。” 沈耘这话一出,大家便又都看向谢回。 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是有妻有子之人了,都是当爹的,之前在一起说话也时常说起子女来,一时间倒忘了谢回。 谢回淡笑道:“晚辈虽未成亲,但是为人子女,听了各位大人的话,倒是更明白了些父母亲的爱子之心。” 谢回本身就不是话多的人,到了大理寺这段日子,也是听的多,说的少,大理寺的一众大人们聊起来天南海北,什么都说,听着也挺有意思。 当今圣上子嗣颇丰,如今光是成年的皇子就有就有七八位,既有中宫嫡出的三皇子,也有贤贵妃所出的大皇子,还有皇帝最宠爱的六皇子,两年前对太子之位的争夺就已经暗流汹涌了,谢回不想掺和进这事,这才去了西北。 去年,原先镇守西北的老将军因为旧疾复发,实在无力支撑,也只得退了下来,之后继任的乃是贤贵妃的兄长,因着这事儿,原本的暗流涌动的太子之争,几乎就到了明面儿上,为了避嫌,再加上母亲时常来信说想他了,谢回就回了京城。 谢回不想被扯进皇子争斗,但也不想因此挂个闲职,思索一番之后,他选择了大理寺。大理寺既不是那等闲散部门,又不会掺和进官场权力斗争。 大理寺一般负责审理各州县无法解决的比较棘手的案件,而本朝涉及到官员的案子,一般由刑部和御史台负责,大理寺并不掺和。 现在想来,这个决定颇为正确。大理寺众人,有案子时就查案子,没有案子便看看卷宗,或是寻个吃茶的由头坐在一处闲聊。 申时初,钟楼敲响放值的钟声,各处衙门的大小官员们鱼贯而出,这一天的当值就算是结束了。 时辰尚早,官员们有的约上三五好友同僚一起去酒楼,有的去戏园子,哪儿都不想去的呢,就直接家去了。 风调雨顺之年,连带着官员们都是清闲的多,要说京城里最忙碌的,恐怕还得是皇城司了。 因着谢回母亲郡主的身份,郡主府离皇宫也不远,所以天儿好的时候,谢回下值都是步行回家,刚拐过五寺三监所在的街角,烟火气就扑面而来了,行走其间,袖口衣角都得沾上点儿包子味卤肉味儿才能到家。 “沈老六!我说怎么几日没见你了,原是换了地方摆摊了?这回还用不用病猪肉包包子了?!” “范大人,小的真的知错了,都罚过了,小的哪里还敢再犯,这都是上好的肉,我亲眼看着杀的。” 谢回循着声音望去,看到的就是一个苦着脸的汉子,他身后的笼屉堆得高高的,旁边还摆着已经两笼包子,老远瞧着都能看出雪白暄软,也难为街道司了,竟还能查出包包子用的是病猪肉,谢回边走边想到。 范路通带着人查完包子铺,又接着巡街去,恰好与谢回擦肩而过。 范路通也看不出那摊贩的猪是不是现杀的因此就与下属抱怨了两句,“可惜沈家姑娘不能来我们街道司,她一闻就知道这肉新不新鲜的,这样的人才不来我们这儿真是埋没了!” “范司长,人家大家闺秀,哪能上我们这儿抛头露面地干活。” “可惜了可惜了……” 谢回脚步不停,却把刚刚听到的话听在了心上。 沈姑娘?是她吗? 第20章 想法 “母亲。” “有期回来啦,今日难得,比你父亲回来得早。” 谢回到家时,郡主正在后园子的亭中听下人说话本子。 谢回坐下的时候,话本正说到大将军和状元争着要尚公主的情节,谢回借着吃点心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他母亲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喜欢听这些。 康宁郡主侧头看了一眼儿子,“这点心味道不错吧,江南来的师傅做的。” 谢回两口吃下手中的淡绿色糕点,点了点头,“似乎有茶香,也不甜腻。” “喜欢就多吃些,看来近日大理寺不忙?”郡主将盘子往儿子面前推了推。 “嗯,这两日没什么案子。” “熙儿,我回来了。” 谢回正要去拿点心的手一顿,站起来叫了声父亲。 “有期也回来啦,今日挺早啊。” “今日你怎的晚了?你那翰林院难道还有多忙不成?” 谢回的父亲谢渊在翰林院任职,平日里就负责修缮些古书古画,最是清闲不过的地方。 他倒不是不能去别的衙门,实在是性格使然,不喜与太多人来往,就爱摆弄些字画。 不过寡言少语那是对着不熟的人的,在熟人面前可不一样,特别是在自家夫人面前,谢渊可从来不会吝啬言语。 “今日新送来一幅古画,多看了会子,都没听到放值的钟声。回来晚了,还请郡主原谅则个。” “罚你待会儿晚膳时给我布菜。” “遵命。” 自家父亲母亲多年来一直这么相处,谢回都都已经习惯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这个家里多余的那个,不过心里也羡慕向往父母亲这般的感情。 “有期啊,四月的蹴鞠赛,你爹我也要参加,咱们这回能上阵父子兵了!” 谢渊一脸笑意,对这件事非常期待的样子,倒是谢回听说他爹要踢蹴鞠,眼睛都睁大了些。 “父亲,您……”谢回也不是看不起他爹,实在是他爹看着着实不像能上场踢蹴鞠的样子。据他所知,他父亲的身手甚至都不如他母亲,在翰林院也是一坐一整天很少动弹,至于为什么不动弹至今仍旧清瘦俊逸,谢回觉得这就属于是天赋如此了。 “你父亲这是被抓了壮丁了,每个衙门都要出一人,你想想翰林院那些大人们,估摸着头发还黑的也就你父亲一个了。” 昨夜谢渊就跟郡主说了这事,就是忘了告诉儿子罢了,今日才想起来。 “父亲,过两日咱们训练时,您跟大家商量商量,您当守门员吧。” “啧啧啧,瞧瞧我生的好儿子,这就看不起他爹了。郡主,你可要给小的做主啊!” “好好好,那就罚有期晚膳只能吃两碗饭。” “有期本来不就吃两碗吗?” “那只准他吃一碗。” 谢回默默听着,伸手将盘子里最后三块点心全吃了。 …… 沈沅这边也正在吃晚膳,她倒是没被罚,自己却吃不下了。 原因无他,今日她在家中跟着嫂子学盘账,正好月底了,也算算沈家三月份花销多少。 沈沅往日从未想过这些,今日一看,阖府上下花销最多的居然是她! 不说别的,光是话本子就花了不少钱,书本本就不便宜,她买的都是城中最大的翼盛堂书局的精装话本,价格就更不菲了, 这月月初做春装,又花了不少,剩下的糕点零嘴儿的单看是不贵,七七八八加起来就很多了。 沈家人口简单,原先就不讲月例那套,都是随用随取,沈沅想买什么东西,就让青黛去公中取银子。 饶是沈沅心宽惯了,也生出了不好意思的感觉来。 何瑛看沈沅愁眉苦脸的,用饭都不香了,便开口劝道:“满满不用不好意思,姑娘家就得养得精细些,这些花销不算多。” 沈沅听了更惭愧了,她银子是花了,人也没精细到哪儿去,反而看了一脑袋话本,吃了个肚子溜圆儿。 “嫂子,下月我一定节省些!” “好。”看沈沅信心满满的样子,何瑛也不泼冷水,只是哄她说,“下月的事下月再说,如今还是三月,该吃的饭可得吃饱。” 从哥哥嫂嫂的院子出来,沈沅如往常一样,又去找她爹。 “爹,我今日才知道,咱们家就我花银子最多。” 沈耘毫不意外,“嗯,你爹我早就知道了。” “你别操心这些,你不就多买些话本子点心,能花多少?让你跟你嫂子学学怎么管家,不是让你操心家里花销,是让你对这些事心里有个成算,不至于被人糊弄。” 沈耘在京城多年,也置办了些田产铺子,另外朝廷给官员的俸禄,除了现银还有米面冰炭这些,他又不喜出门吃喝,根本花不了什么钱。 至于沈肃,国子监是免费就读的,每月朝廷还给学生发补贴,平日吃住都在里头,也不花费什么银子。 沈沅觉得自己花销大,沈耘反而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谁家小姑娘跟她一般,买几本话本子就觉着自己多花了银子。 晚上,沈沅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子出神,日子久了,她都忘了自己原本是谁。 她觉得也许是过奈何桥时忘了喝孟婆汤吧,小时候,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婴儿的身体里,脑子里有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内心烦躁偏又说不出,常常哭嚎,母亲总是把她温柔抱在怀里细细哄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上值的父亲,也不会嫌她哭闹烦,而是跟母亲轮流抱着她哄。就连哥哥,每天念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来抱妹妹。 时日长了,沈沅逐渐忘记了前尘往事,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享受着家人的关爱。 小时候,她爹也找了先生教她读书,学习琴棋书画,学了几年倒也能照葫芦画瓢写些文章诗词,琴棋书画也平平,只能说会一点,她曾听先生跟她爹委婉说过,她在这上头没什么天分。 沈耘听了先生的话也没失望,反而安慰她说,“能学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你爹我小时候学了几年琴,一首曲子都弹不利索,满满比爹聪明多了。” 后来先生告老回乡之后,沈沅不想再学这些,她爹也依着她了。 如今日日这么混着,倒是沈沅自己觉着不太好了,她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是觉着多少该找点事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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