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起身若无其事地冲身后跟过来的人说:“这儿没有,咱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身后那人听着含糊埋怨一声,“相爷这小夫人也忒能折腾了,在宫里瞎跑什么?老子今儿本来早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嗐!” 后头的话隔得太远,阮阮没能听清,但先头那人说宫里有人要害她,她听得清楚极了。 怎么好,现在是等还是跑? 不多时,那边儿行道上有人去而复返的脚步声,正是方才那侍卫,匆匆直奔石洞而去,但这回却见石洞中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支掉落的金钗。 人跑了。 那侍卫抬脚将金钗踩进了泥土里,气怒之下低声骂了句“不识好歹的贱货”! 阮阮这会子其实就在远处花丛中藏着,听着那话脊背一阵森寒,忙用手捂住了嘴,以免发出声音。 她惜命,方才一听有人要害她,顿时谁都信不过了,遂留了个心眼儿,换了藏身处静观其变,想着若那侍卫是好人,自会拿着金钗去领霍修前来。 但结果…… 那侍卫心有不甘,又躬身在附近几处石洞中反复找了一遍,没发现阮阮,这才提步离去了。 阮阮直等到他都走好一会儿了,这才试探着从花丛中露出眼睛,四下张望了许久,确定安全才敢出来。 这下怎么办,宫里的路她不认识,也不知道究竟谁是好人谁是恶人…… 左右为难,阮阮望着头顶愈发暗沉下来的天空,急得躲在树后面压着声儿哭了一场。 哭完了还是要振作,她现在别的办法没有,只能竭尽全力去人多的地方,越多越好。 现下宫宴,人最多的只能是举行大宴的惠昌殿,但惠昌殿在哪呢? 阮阮竭力在脑海中搜索,之前霍修闲暇时同她说过王宫的地形,惠昌殿……惠昌殿…… 对了,在兴庆宫以南第三座宫殿,整个宫殿形制为独特的圆形,屋顶设拱形穹顶,头部琉璃球中放置了数颗夜明珠,夜晚光华璀璨,亮若明月。 她扬起头,试图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找那颗琉璃球,但可惜个子太娇小,视线全被周遭树木宫墙遮得严严实实。 阮阮侧脸望一眼身旁的大树,一狠心一咬牙,爬上去看看吧! 人到了绝境,当真会被逼出无限的勇气与力量,娇滴滴的姑娘爬起树来竟也能像只猴儿似得。 等到了树枝间,站得高望得远,果然瞧见了远处东南方向,惠昌殿顶部的琉璃球像轮明月似得闪耀在暗沉的夜空中。 阮阮记了下大致方向,从树上下来径直朝惠昌殿去了,却不防怀里的珠翠又散落了几支在地上。 她走后约莫一炷香时间,那离开的侍卫似乎脑筋儿转过了弯儿,马不停蹄又二次折了回来,这次搜索之下,发现颇多。 被攀爬过的树,掉落的珠翠不多,但朝向的,正是惠昌殿的位置。 侍卫狞笑了声,“小贱人,敢耍我,等抓到了人老子非得生生干/死你不可!” *** 夜幕四合,宫里各处都开始挂上了灯笼。 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几乎要将半个宫城都翻遍了,阮阮依然了无音讯。 霍修也在提着灯笼一寸寸地寻人,心底已经无数次的在后悔,不该带她来,不该没有及时追上去。 夜色越深,他心里的阴影就越重,一团焦灼的火,几乎要把整个胸腔都点燃了。 其他四处都找不到,霍修没法死心,只能又沿着当初阮阮从启贤宫跑出去的方向,重新走一遍。 她不认识路,分不太清东南西北,这里最容易迷路的地方大概就是那片假山石林了。 这地方其实已经派人搜过两遍了,但都没有发现,可霍修现在能怎么办? 他提了灯笼进去,躬着腰一个石洞一个石洞地找,终于在一个石洞口,发现了半块儿陷进泥土里的金钗。 那金钗上的脚印明显是个男人的,重重地一脚,仿佛在泄愤。 霍修心里猛地沉了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定了定神俯身凑近些,才发现洞口四周没有挣扎拖拽的痕迹。 火光再往前一些,那个男人的脚下带了泥土,踩在石子行道上留下了凌乱的印记。 他沿着那印记来到树下,先前掉落的珠翠已经不见了,但树上攀爬过的痕迹还在。 霍修只需看一眼,顿时折身提步往惠昌殿方向奔了过去,路过石林外跟随的内侍,又吩咐了句:“立刻传令禁卫搜查惠昌殿附近,此时出现在周遭的一应男人或形迹可疑者,均就地扣留。” 惠昌殿的大宴已经推迟了,现在那里除了宫女和少数内侍,不应该再出现其他人。 他片刻不敢耽搁,往惠昌殿的一路行得心急如焚,若是教那个歹徒提前找到了阮阮,后果不堪设想。 这厢紧赶慢赶,距离惠昌殿还有段儿距离时,突然听到左手边宫道上传来一声女人惊恐的尖叫,急促又短暂。 霍修忙拐过去看,那宫道边正呆愣着个宫女,手里的托盘掉在地上,瞧着人来,忙抖着手指向前方的小道,“那儿……有人被拖、拖……” 他来不及听完,脚下两步冲过去,果然见阮阮正被人捂着嘴钳制得死死的。 那人见霍修追过来,身份暴露毕竟有一瞬慌乱,手中一个不慎,教阮阮狠命咬了一口,几乎扯下块儿肉来。 片刻吃痛,那侍卫便失了先机。 这厢再想伸手拔/出腰间长刀,却冷不防霍修已到了跟前,抬起一脚踢在刀柄上,硬将出鞘一半的刀又踢了回去。 冷铁撞出“叮”地一声响,霍修眼疾手快,一把搂住阮阮将人夺回来,那侍卫再来不及反应,脖颈间霎时一寒,匕首锋利的刀刃已抵在了喉咙间。 他留了活口,交给循声而来的禁卫审问,再去看墙壁边呆呆瘫坐的阮阮。 她衣裳破了,脸上乱七八糟像只小花猫儿,头发散得也不能看了,但幸好,人平安无事。 霍修缓步过去,蹲下身,手掌才触碰到她的脸,她有些不愿意,微蹙着眉躲开了。 他抬起的手顿了顿,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沉静问了句,“现在肯回家了吗?” 阮阮倔强抿着唇,掀起眼睫,眼眶红红地看他一眼,没说话,自己扶着墙站起身,擦擦脸又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小道拉住个宫女,“出宫的路怎么走?” 宫女瞧着这灰头土脸的模样一时错愕,目光再往后看,才见相爷就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朝她点了点头。 遂福了福身,“奴婢送夫人出宫。”
第五十五章 惠昌殿出宫,沿途要走一段儿长长的宫道。 宫女领着阮阮走在前头,霍修就在后头不远不近的一路看着她,柔柔弱弱的背影,边走边抹眼泪,但就是倔,一点儿声音都没教风吹到他耳朵里。 临到出宫门,她兀自提着破烂的裙角登上马车,一回身就要落下门栓,霍修才两步上前,伸手拦了下。 “你打算把为夫一个人留在宫里?” 阮阮两手仍抓着门不教他进来,抬眸深深看了那巍峨的城墙一眼,心底里酸酸的。 “我回我的,你留你的,宫宴总归还没完,你找个称得上你身份的贵女去吧。” 她说完使劲儿一把,砰地将车门关上,在马车中敲了下车壁,示意驾车的侍卫催马。 霍修眉间愈发蹙得紧了,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让她回家”的话,便教她闹别扭到至今。 这样的性子,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他心底里堵得厉害,瞧那紧闭的车门一眼,越发闷气,便要上前强硬打开同她好好分辨一二。 但才迈步,却听身后匆匆跑来个内侍,到了近前低声耳语了句:“王上请相爷稍候归府,您方才抓的那歹徒,畏罪自尽了。” 宫里就没有的消停的时候,刚抓到的人转眼就没了,多半是有人为了杀人灭口,动作也够快的。 霍修手上大力推门的动作一顿,片刻,还是换成了轻轻两下敲击。 他朝马车里的阮阮嘱咐了句:“回家先找医师瞧瞧有没有伤到哪儿,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很快回去。” 说完转身,又随着前来传话的内侍一同进了宫城。 阮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着外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推开车窗看一眼霍修重又没入到宫墙阴影中的背影,眸中一霎波澜四起。 那坏男人居然还真的回去找别的女人了! 她气急了,抬手恨恨在一旁的软枕上猛捶了好多下,枕头都变形了,犹不能解气。 宫里的大宴这会子才开,但王上未曾出席,内侍便一路带着霍修直入了兴庆宫。 惠昌殿的阵阵笙歌隐约能传到这边儿来,霍修提步进去,见王上就立在窗边,遥遥朝那边儿望着。 听见声音,王上回身靠在窗沿上,先问了句:“你夫人情形如何了?” 霍修开口前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声,“她一向胆子小受了些惊吓,所幸人没事,刚才已经派人送回府了。” 那会儿的经过,王上早已听说了,霍夫人这一回当真遭了不少罪,弄得狼狈不堪不说,还教那群女人的碎嘴狠桶了心窝子,这会儿正和霍修使性子闹别扭呢。 到底是在宫里出的事,王上心里总归有些过意不去,提步往软榻去,边走边邀他一同落座。 “你夫人这遭能脱险便是个有福之人,放心,孤绝不会让你家的委屈白受了去。” 说着话,二人相对盘膝坐下,王上又吩咐外间侍立的内官奉上茶,“赵全已经在查那侍卫的底,教你回来,就是要你亲眼看一个结果。” 这是个承诺,承诺对此事绝不包庇,也绝不会教他因此事而对追随的王上寒了心。 今晚宫中人虽多,但能调得动宫中侍卫暗中不轨,事后还能立刻杀人灭口,事情越办得干净,其实就越能说明背后主使的身份非同一般。 可以说,除了隆安太后,就还有令仪长公主。 霍修比谁都明白,遂拱手郑重道声了谢,又问:“查出来后,王上打算如何处置?” “孤方才也一直在想,”王上执起茶盏品了一口,指尖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先前留着她们其实并不光只是为有用,孤从没打算赶尽杀绝,但她们对孤的憎恨似乎也不会因此而消减半分……” 话说得有些惆怅,霍修抬眸看了年轻的王上一眼,又听他言语淡淡说了句:“就此放任下去,倒要成个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难堪局面了。” 怎么能了结那局面? 在他们这儿,可没有以德报怨,不过干脆斩草除根罢了,毕竟只要人都没了,哪里还有报不尽的怨。 赵全办事一向是极利落的,夜里丑时时分,披着外间薄薄一层水雾,进了兴庆宫。 “已查明了,是令仪长公主指使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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