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云舟被困在榻上到下午,好歹终于起来梳洗了。 她到桌边坐着,借着窗外的好天光做针线,萧铮把折子都看过,正执笔在案头细思批复的措辞。 各自忙着各自的,虽不说话,倒也别有一番宁静的趣味。 只是云舟坐久了,觉得隐隐有些腰酸。 她的腰本来也没有这样容易酸,想着,蹙起眉来幽怨地瞥一眼萧铮。 这必是要怪他,昨夜胡言乱语,非说她是妖精,一会找尾巴,一会找翅膀,不过找着借口将人翻来调去的磋磨。 再一看他这会御笔朱批时端出的一身正气,此人着实是衣冠禽兽,骗人颇深。 她瞪得久了,萧铮有所察觉,也向她投来一眼。 云舟赶紧躲开目光。 就这样,用了晚膳,云舟在窗口透气,看着天色渐渐暗透,心里头直打鼓。 好在,老天爷也知道她心里所想,就在要卸妆沐浴之前,小钗急急地来禀报,说是凤梧宫那头有个毛手毛脚的小宫女将寝殿里的灯油洒了些,没有及时擦去,后来晚上掌灯的宫女没瞧见,点火的时候引燃了外头的油,烧了一片纱帐,好在此时已经泼灭了。 云舟听了这从狼窝脱身的好机会,哪能放过,当即起身:“我得回去看看。” 萧铮在此时唤她:“旎旎……” 云舟偷瞟他一眼,只恍若未闻,催着小钗:“这么大的事,我必须亲自瞧瞧,摆驾凤梧宫,快。” 嘴上说着,脚步也不停,一溜烟地跑了。 萧铮独自望着砚台里用尽的墨迹,笑道:“不过想叫你研个墨,逃的比兔子还快。” 云舟出了昊天宫,直到上了凤辇,还频频回望,一副惊心动魄的样子,仿佛后头有狼追她似的。 随行的宫女心里纳罕,觉得这位娘娘胆子忒小,凤梧宫里的火早扑灭了,怎么吓成这样…… 回了凤梧宫,鼻端果然有隐隐约约的烧焦味道,那两个犯事的小宫女正在门外跪着等候发落,见惊动了去侍寝的皇后娘娘,知道定是要重罚,吓地低匐在地,瑟瑟发抖。 春锦上前来请罪:“娘娘恕罪,都是春锦管束不利,没把这等笨手笨脚的东西教好,请娘娘治罪!” 云舟坐在厅中的梨花木椅子上,想了想道:“走水可不是小事,这一次是扑灭了,若火势大了,岂止是凤梧宫遭殃,损失的财物不提,陛下刚刚登基,后宫就起火,传出去叫人做了文章就是大事了。” 春锦沉默不语,两个小宫女更是绝望起来。 云舟默了一会道:“于尚宫留下,两个犯事的出去等候发落。” 两个小宫女退下,春锦紧张地有些不敢抬头,云舟做宫女时,脾气是很好的,如今做了皇后,遇上事,又不知如何,春锦心中没底。 云舟叫小钗上了两盏茶来,小钗亲手端了给春锦,春锦道:“奴婢有罪在身,不敢领受。” “起来说话吧,也喝口水。”云舟不似刚才那样的严肃样子了,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她喝了一口热茶道: “本宫知道你是个妥帖的,要么薛尚宫也不会把你挑过来,但自个做宫女时谨慎仔细和御下不同,毕竟这么大一个凤梧宫,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你也是才升任一宫掌事,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谈不上治罪这么严重,关起门来只有自己人,我便不与你说虚的,这宫中的人事安排,你得琢磨着改,把合适的人安在合适的地。” 春锦大着胆子抬起头,瞧见云舟神色颇为和颜悦色,心下松了松,顿觉方才紧张的口中发干,将那茶水喝了一口,道:“谢娘娘宽仁。” 云舟将茶盏放下,托腮坐着,想了想说道:“这火烛的事情看着不大,极重要的,非极细心的人不能胜任,但也不需要有多大能耐,你明天到各处偏殿查一遍,专找那种平时无人的冷清殿阁,看有没有收拾的极干净的,将那洒扫的宫女调派过来掌管灯烛,这种人做事都是骨子里就细致的。” 春锦应承了,又问道:“那门外那两个娘娘要怎么处置她们?” 云舟垂眸:“犯这种错,得给她们个教训……” 春锦从内殿里出来,脸色铁青。 那两个宫女犯了低等错误,春锦自觉面上无光,又想起皇后刚才的话,冷着脸狠狠道:“你们两个,日子是到头了。” 两个小宫女一听,吓地瘫软在地上,听春锦又道:“娘娘叫今晚就送你们去慎刑司发落了,走吧。” 春锦领着两个内监压着人往慎刑司去,到了慎刑司的门口,春锦停住了脚步,只见里头抬出来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宫女。 春锦蹙眉道:“这回去还有命吗?” 一个内监道:“不死也是半条命,这是宁和宫的宫女,我之前见过一次。” 春锦低头:“你们两个瞧见没?做个心理准备,先挨个三十棍子吧。” 那两个小宫女登时大哭起来:“于姑姑,饶命啊,求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犯这样的错,奴婢自个吊死,求于姑姑和皇后娘娘求情,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春锦见她们当真害怕了,露出一点笑容来,说道:“皇后娘娘体谅你们年龄小,又是初犯,说你们要是真知道错了,能改就把三十棍改成五棍,饶了你们的性命。” 那两个宫女闻言,眼睛登时亮起来,一下拽住春锦的裙摆,涕泪横流,眼泪比方才还多。 春锦将裙子拽出来:“亏得娘娘宽仁,换做太后娘娘,有你们好受的。” 那两个宫女进去各领了五棍子,揉着屁/股走出来,有股子劫后重生般的庆幸。 “多亏是在凤梧宫,瞧刚才宁和宫出来那宫女,打成什么样子了,真是可怜。” “宁和宫一向那么严的,这么看咱们皇后娘娘是活菩萨了。” 慎刑司的门里有一位宫人冷冷的听着那二人的对话,对一旁的内监道:“听见没,还是皇后会做人,太后娘娘都叫她们凤梧宫编排成吃人的猛兽了。” …… 寝殿里,云舟见了自己的床榻,觉得亲的不得了,忍不住在上头滚了一圈。 小钗少见自己家公主这种没形象的样子,忍不住笑问: “娘娘,昊天宫的榻没有咱们凤梧宫的好吗?” 云舟支起身子:“你不懂,昊天宫的榻再好,两个人睡,也实在挤的慌。” 况且有些人也不让她好好睡啊。 小钗觉得这话有理,一样的榻,两个人肯定挤些,何况皇帝陛下又人高马大的,那胳膊腿一抡,肯定得挤坏了小鸡仔似的娘娘。 但她还是学着宫里老嬷嬷的样子劝道:“纵是挤些,也是陛下的垂爱啊,等陛下过几年充实后宫,和别人挤去了,娘娘又该心里发酸了。” 云舟刚才那股打滚的欢畅劲叫小钗这句话给说没了,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她侧过脸道:“他愿意和谁挤就去和谁挤,关我什么事呢,我才懒得发酸呢。” 主仆俩说着闲话,外头忽然有昊天宫的人来传话。 “陛下说,墨用完了,叫娘娘处理完了这头,回去研墨。” 云舟道:“昊天宫里何时缺了会研墨的人,你去回,说我累了,不去。” 那宫人又回道:“陛下还说了,娘娘多半不肯来,您若不去就打发小钗姑娘去一趟。” “我去研墨?”小钗奇道。 云舟不知道萧铮搞什么名堂,遂吩咐道:“小钗你去,陛下的话,一五一十回给我。” 小钗去了昊天宫,不一会回来,端着一个托盘,上头盖着一块绸缎。 “陛下叫我把这个给娘娘拿回来,还不许任何人看,说必须拿回来给娘娘亲瞧。” 云舟纳闷,将那绸缎掀开来,主仆俩都目瞪口呆。 托盘里,是云舟遗落在昊天宫的肚兜,上头绣着一对小兔子,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舟字。 昨夜,萧铮把她衣裳解了,因着肚兜上绳子多,他嫌她老推来推去的,干脆将她两个手腕用这东西绑了按住。 她早上换新的衣裳,不知这一件怎么没被宫人收走。 云舟将那肚兜夺了,气得往榻里一甩:“他这人……” 这回连小钗都觉得奇怪了,壮着胆子说道: “娘娘,我怎么觉得,咱们陛下,不像看着那么正经……” 云舟拿帕子掩着嘴,觉得小钗可算有些懂她了。 “看看,连你都瞧出来了,他不正经!” 作者有话说: 文中诗句引用《子夜歌》
第67章 、送灯 昊天宫中, 白日里的一摞折子都送了出去,萧铮亲自研了墨,还在案头执笔, 是在画画。 那上好的洒金纸上画了两只小兔子。 萧铮很少画画,上一次是给云舟的鞋子画桃花,这一回是画她肚兜上的两只兔子。 他画好了兔子的轮廓, 换了朱砂笔, 最后画兔点睛, 自己瞧了瞧,颇为满意,然后召过人来, 让人将画送去了广储司。 徐勿亲自拿着那画往广储司走, 迎面碰上个身影, 已经避之不及,只得迎上去笑着打招呼: “师父, 您老安好?” 迎面过来的是宫中的掌事大太监——徐良。 徐勿是他在北燕一手带出来的,名字都是他给改的, 和一群同辈小太监都跟他姓徐。 如今小太监们长大了, 最有出息的一个就是徐勿, 在萧铮面前很得脸, 但是徐良见了他, 面上没有高兴的表情, 面对徐勿的殷勤招呼, 只是冷哼一声道:“我眼瞧着你回身要躲我, 做这谄媚脸子给谁看?皇帝陛下看得, 我这老东西可是不配。”?0?8?0?2?0?5?0?7 徐勿忙陪笑道:“师父您这是哪的话, 我怎么会躲您呢, 是陛下叫我办差,我寻思抄个近路,见师父您过来了,这不赶紧来请安。” 徐良很是仔细瞧了瞧他,阴阳怪气道:“徐勿啊,我瞧你是越长越像那魏人呢。” 徐勿是北燕人,但他跟在萧铮身边,萧铮要抬魏人地位,娶魏人皇后,他长伴君侧,敢有一丝偏向北燕派恐怕都活不到今天,因此他刻意和太后那边的人,包括徐良都保持距离,看见了都绕着走。 他这个位置注定是里外不是人,不过也无妨,皇帝觉得他是个人就行,只是像今天这样和徐良迎面碰上,少不了一些尴尬。 但徐勿嘴甜,只管笑着道:“师父,我今日着人在住处炖了一坛好肘子,到了中午,必已经软烂适口,正是师父您下酒的最爱,想着给您送去孝敬您呢。” 徐良也知道徐勿必须为皇帝马首是瞻,也不往深了说,见他此刻低服做小,心里也平衡些,便道:“别怪师父脾气差,只是最近诸事不顺,师父我以后怕要仰仗你才能吃口肉呢。” 徐勿大概知道他是暗指什么。 薛采仪升了总领尚宫之后,与徐良算是平起平坐,她刚一上任就查起了尚宫局的账目,按说,尚宫局的事和徐良无关,但之前因着中宫无主,一直是太后在管理后宫,宫中无论宫女太监都从手上的活计里抠些油水巴结孝敬给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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