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轻轻的。 他背对着楼梯,身形未动。 李怀恩是过了一会才发现沉婉已经到了的。 他缓步走到楼梯口:“娘娘。” 这么会,沉婉已经爬得有些累了,她扶上扶手,稍稍平复了下呼吸。 “娘娘可是爬累了要不要歇会!” 沉婉摇摇头,踩上最后一格,不承认她被五层楼累到了。 “还行。” 顾樘终于转过了身:“累了就歇会。” 接着他又对李怀恩道,“你先下去吧。” 李怀恩的心里一顿,他低着头,紧接着就躬身退下了。 沉婉往顾樘那边走去,余光却撇到李怀恩貌似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 “他走得好快!” 顾樘的目光一凝,然而,沉婉好像只是单纯地感叹了一下,她快步走到前面栏杆处。 月亮高悬,倒映在湖面上,从这里望去,湖面静谧而深邃,月下的荷影也别有一番意境。 沉婉扶上栏杆,含笑闭目感受了一会夜风。 顾樘静静地看着她。 倏地,沉婉的肩膀一瑟,她睁开了双眼:“好冷!” “高处是有些冷。” 沉婉重重地点了下头,才一会功夫她就感受到了寒意:“嗯,这儿的风也冷飕飕的。” 须臾,顾樘解开了扣子。 沉婉瞧见他的动作,不解地问道:“你还嫌热吗!” 一会的功夫顾樘已经脱下了外袍。 蓝色缂丝外袍在下一瞬就被披在了沉婉的身上,顾樘低眉道:“不是怕冷!” 外袍还带着他的体温,沉婉的眉眼中满是笑意:“可是你也会冷啊。” 她摸了摸他的手,额,热乎乎的。 行吧,沉婉收起了将衣裳还给他的心思,还给自己扣上了扣子。 顾樘无声地笑了下,继而转身,视线又落入如水的夜色中。 他已经习惯了在高处。 …… 沉婉扣上了两粒鎏金扣子也跟着重新欣赏起景色来,只是,她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黑乎乎的一片,捏着外袍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我……” 沉婉开口的一瞬一只仙鹤飞到了不远处,它拍打着翅膀落在了湖面上,倏地,又来了一只。 她的视线被带了过去,脚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它们走到了另一边的檐柱旁。 仙鹤,还是一对,她看着鹤影,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开口:“我……” “朕已经跟户部下了旨。” “户部……” 沉婉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却又不太懂他这个时候提户部做什么。 顾樘的视线也落在仙鹤身上。 不知是谁在叹气,淡淡的。 顾樘再次开口,解释户部的职责,“户部掌管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等事务……以及选秀。” 沉婉缓缓地眨了下眼,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的思维也仿佛凝固住了 “哦……” “户部是负责选秀的。” 她继续重复着他的话。 鹤影远去,沉婉的目光木讷地追随着,心却在一瞬间就沉入了湖底。 顾樘没有转头,他看着仙鹤,眼神中仿佛闪过了一丝不忍。 四下寂然无声。 无人说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顾樘终于转过头看向沉婉,他开口问道:“方才想说什么!” “啊!” 沉婉侧过头,她想起楼下等着她的宫人和那些宫灯,她的手背过去,抓住身后的柱子。 沉婉死死地抓住,指甲陷入圆柱。 她看向他的眼睛,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园子里的花开了,想邀皇上一同去赏花来的。” 笑得比哭的还难看,顾樘又收回了视线。 他扶上栏杆,略微用力:“明日抽空陪你去。” 沉婉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好呀。” 又过了许久。 沉婉缓缓地道,“我想回了。” 她好似已疲到了极点,“太冷了。” “好。” 沉婉转过身,缓缓地往楼梯处走去。 顾樘还待在原地,没有转身。 俄顷,沉婉走到楼梯口,她的手扶上扶手,却又转过头向后看去。 顾樘的背影笔直挺拔。 一刹那沉婉的泪涌上眼眶。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泪却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 选秀,原来他要选秀了…… 她笑了下。 须臾,沉婉回过了头。 她向下走去,一格楼梯紧接着一格楼梯,在她的视野里快出现虚影。 她扶着扶手,踩着木板,一步一步地往下,泪珠却在步步间滴落在木板上。 一阵风吹过,顾樘终于感受到了凉意。 —— 沉婉走了好久才走到楼下。 香兰看见她下来了,忙上前问道:“咱……” 她刚张开嘴就瞧见了主子面上的泪,她的心里一惊,急道,“娘娘,出什么事了!” 其他的几个人听到香兰的话也涌了过来。 春月看向手中的灯,欲要问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侍卫。 沉婉垂着眸,她抬了抬手,声音轻得就快消散在空中。 “回吧……” 春月见沉婉话语间仿佛已无力支撑的样子,她的眼眶倏地一红,忙将手中的灯递给文鸳就要去搀扶她。 香兰也忙将灯递给小何。 “不用……” 沉婉抬起变得有些沉的腿,沿着来时的路缓慢地往回走去。 众人望着她的背影,忙跟了上去。 夜凉如水,一行人噤着声往回走。 四周幽暗无声,来时的灯还未点亮就已经熄了。 只是沉婉心底的那股劲到底只支撑她走了一段路,很快,她就被路边的石子绊住踉跄了一下。 眼见沉婉差点摔倒,香兰跟春月终于不再顾忌她的话上前扶住她。 沉婉早已稳住了身形,她推开她们的手。 “好了,走个路而已……” “白白闹多少笑话!” 说完她就独自继续向前走去。 春月两个人无法,只得紧紧地跟在她身侧。 映月楼,李怀恩瞧着望音阁一行人走远了,目光却迟迟地没有挪开。 那么多人跟着过来,手上的宫灯却未点,他想起近日白广汉提起的“昭仪娘娘每天都在做灯”。 可惜他怎么都瞧不清宫灯上面画的是什么,须臾,他终于转身往楼上走去。 李怀恩一上去就看见皇上只着着单衣立在原地,他忙抖开怀中的披风上前要给他披上。 顾樘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李怀恩一顿,又收起了披风,后退了几步静静地候在一侧。 不多时,顾樘转身离开。 望音阁里的宫人们出来迎接沉婉时没想到她们欢欢喜喜地出门,转眼却是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深宫中练就的本能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收敛起了面上的笑意。 备茶的备茶、备水的备水,众人眨眼间已经井然有序地忙活起来了。 沉婉坐在榻上,平静地任由她们给自己擦手、擦脸。 春月捧着沉婉的手,很快就发现她的指甲裂了。 春月忙喊香兰:“快拿剪子来。” 香兰很快就拿了剪子过来,春月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剪掉裂开的部分,沉婉看着春月。 她的目光似是在注视春月的动作,又不似在注视。 春月没用多久就修好了沉婉的指甲。 “我不懂。” 沉默了许久的沉婉终于开了口。 春月低着头,她的心头一酸,她第一次对着主子无言以对,主子不懂,她们又何尝懂呢…… 文鸳替沉婉卸下珠钗的动作也是一顿。 她敛着眉,她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了从前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她在心里叹着气,这深宫,令人不懂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只是,文鸳看着镜子里琉璃般的人儿,原来,皇上竟然是舍得伤她的。 香兰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她扯起笑劝道:“咱们洗洗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是……” 沉婉突然发现原来除了接受她别无他法。 也是,他是皇上,他只是通知她,不是询问她的意见。 “洗漱吧。”众人忙开始伺候她洗漱。 烛光摇曳,沉婉回到软榻,香兰为她擦干最后一缕头发。 灯台上的白蜡已经快要见底,春月正要换上新的却被沉婉拦住了。 “你们下去吧。” 说完她就在榻上躺下了。 香兰与春月对视一眼,忙上前为沉婉盖上了被子,后者放下了帐纱。 接着两个人就轻声出去了。 里屋很快就只剩下沉婉一个人。 头顶上的百蝶穿花情意绵绵。 她望着帷帐,脑海中全是他不曾回头的背影。 她倏地侧头,埋入枕头中哭了起来。 重华殿,顾樘也梳洗好了,他坐在榻上,单手褪下靴子。 李怀恩在一旁接过。 四周寂静,李怀恩在榻边摆好了靴子,却又想起那些未见真容的宫灯。 他斟酌几番,还是开了口。 “奴才在映月楼的时候看见望音阁的宫人们提了许多宫灯,不知……昭仪娘娘让他们提着灯过去是为何!” 顾樘手中的动作一顿。
第13章 煞费心思 宫灯 顾樘脱下另一只靴子,问道:“画好了!” “娘娘早就画完了,听说那些画制成了宫灯。” 李怀恩接过另一只靴子,将两只靴子一起摆好。 “哦。” “她倒是快。” 想是今晚拿着这么多灯过来是想和他一起赏灯的,顾樘的心里淡淡的,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受。 兴高采烈地画了那么久。 可便是今日不说,赏了画,观了灯,难道明日也不说了。 顾樘上了榻,扯过被子躺下。 他的脑海中闪过她兴致勃勃的脸,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只是今日……到底败了她的兴致。 李怀恩熄了灯。 顾樘在一片漆黑中阖上了眼。 可,事情总归要回到它该有的途径上去的。 望音阁。 外头,香兰春月刚要离开就听到了沉婉的哭声。 低低的声音里全是委屈。 香兰的脚步一顿就要上前掀开帷幔,春月扯住了她。 里屋。 沉婉伏在枕头上,泪很快晕湿了枕头。 她不懂,若是要选秀为何从前就不选,她不懂,若是有他意为何要独宠她一人,除了皇上这一个身份,他分明就是与自己两情相悦啊。 那就不要独宠啊,或者不要这么久啊! 但凡少一点,她都不会误会得这般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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