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让你再等等,为什么不能耐心一点呢?”那个时候的李侧君眉眼含笑,“随安这孩子不会骗你,都是一家人,她肯定是会向着你的,你应该相信她。” “作为夫郎,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自己的妻主,不是吗?” 相信什么?相信那个毫无期限的“等一等”吗?他只觉得李侧君也是在帮沈随安欺骗自己,这一肚子委屈最终还是顾云熙自己咽了下去。 现在,沈随安居然还想把一条狗也给放进来——不是文雅有趣的小鸟,也不是安静整洁的狸奴,而是一只脏兮兮,不停叫嚷,像是在煤炭堆里滚过一圈的狗。 他不喜欢狗,更不喜欢沈随安随意地往属于他们两人的院子里添置东西。即使沈随安再三保证乌裘不会踏足他的厢房,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他还是不想同意。 顾云熙只有一个诉求,就是把狗送走,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当然,如果能顺便把那些菜地也换掉就更好了。 * 沈随安从不会跟顾云熙争个面红耳赤,见实在没办法让对方接受,她也只能先歇了养狗的心思。 沈府其他人都不怎么适合养狗,沈涵体弱多病,容易被冲撞,大姐业务繁忙,三妹又常年不着家,至于爹爹……他应该会喜欢狗,但李侧君不喜欢,沈随安不想破坏爹爹跟李侧君的友谊。 最终,不管再怎么无奈,她还是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但只是暂时而已。现在可以先托人照顾一下乌裘,等到了七月,她跟顾云熙搬出沈府,再亲自把乌裘接回来。 其实搬出去这件事,从两年前沈随安就有所打算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她发现顾云熙跟沈家人应该合不太来。沈随安不愿意勉强夫郎去迎合别人,况且顾云熙也一直想要更宽广的居所跟更漂亮的院子,到时候可以给他一些地方让他自己设计,想必他也会很开心的。 有点事做总比闷在家郁郁寡欢的好。 所以在一年多前,沈随安就开始给顾云熙筹划他二十岁的生辰礼物——一方位于王城东面的复合型院落,距离沈家主宅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车程。 她亲自监工,请了最好的匠人来设计院落,也让李侧君帮忙参考了很多,前几日也算彻底完工,只差再收拾收拾,好好养护一段时间,等顾云熙生辰后就可以直接入住了。她确实舍不得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舍弃,但也不会一直不顾夫郎的意愿。 沈随安想,到时候就把乌裘放在沈府云水居,差人照料着,经常回来看看。这样既不会起冲突,也可以养乌裘。她告知顾云熙,只需要在找到合适的收养人之前,再让乌裘留在这里几天就好。 对此,顾云熙不置可否。 可沈随安没想到的是,就在妻夫二人商议过这件事的两天后,本来老老实实待在偏房中的乌裘忽然不见了。 也是在同一天下午,李侧君急急忙忙地找到了沈随安,他说,沈涵今日想准备出门逛逛,可一直到现在接近天黑都没有回来。沈随安面色凝重地差暗卫去寻找,另一边的家主沈路差点都要报官,一直到暗卫那边传来平安的消息,一家人才放下心。 等到沈涵一行人回了家,沈随安过去一看,就见自己的弟弟脸色煞白,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平日里最喜欢跟二姐一起玩的小孩,此刻却怕得不行,两眼都哭红了。 在沈随安哄了好半天后,沈涵才总算不再紧绷,低声抽泣,一字一句地道歉:“对不起、二姐……呜……小涵、小涵没用,把乌裘弄丢了……” * 沈涵病了。比起找乌裘那次受的寒,更大的问题是他十分害怕,害怕被二姐厌弃,也害怕被二姐的夫郎责怪。即便有沈随安去安抚,去保证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他,效果也不大,小涵始终觉得是自己的错。 狗不会无故走丢的。 乌裘现在还是幼犬,每次带出去应该都是被抱在怀里,牢牢抓住才对。一般被抱住时,乌裘很少会强烈挣扎,只会乖乖窝在人手臂里睡觉。沈随安面上没有深究这件事,只是在安抚弟弟,但从那天下午,调查就开始了。 在第三天的夜里,暗卫寒霜把一个被绑起来的女人送到了沈随安面前,单膝跪地,禀报调查结果。这女人是沈涵的一名贴身侍卫,寒霜看到了她在往沈府外转移一匣银子。 沈随安低敛眼眸,翻动书页,分出一点心思听着女人说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银子蒙蔽,才答应了那男人的话。她本以为只是装作不小心弄丢了狗,也没想到小公子会生一场大病。 “所以,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沈随安轻声问。 “那人蒙了面,卑职不知是何人……”女人颤颤巍巍地回答,“但卑职注意到,他右手小拇指的里侧,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看起来像、像是被尖锐的东西扎过……” “把他给你的命令重复一遍。” “那个人说……”女人咽了口唾沫,“把今天会出现在沈涵身边的狗带走,让它永远也回不来……事成之后、管住你的嘴……” “那你是怎么做的?”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更让人心底发凉。 “我、我……”她的声音几乎快消失了,“我把它带走后,扔进了,抱州河……” 沈随安合上了书。 “寒霜,这个人交给李侧君处。青竹,跟我去看看我夫郎。” 还真是巧合。这个伤疤的描述,跟她夫郎身边那位贴身男侍晚黛手上的疤痕,简直一模一样。 要不是墨竹曾经和她提过,晚黛很在意自己手上一处不起眼的疤痕,经常往上面涂药膏,她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得到。看来,往夫郎身边放那么一两个自己的人,是有点好处的。 起码不会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第4章 沈随安很少真正生气,即使有了怒意,她也会尽可能压抑自己,不会在表面上展露出来。那天,她靠着一股冲动走到了厢房门口,但一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进去与顾云熙对峙,只是在那人门口站了好半天,最终长长叹息一声,疲惫地吩咐了墨竹和寒霜几句,转身回了书房。 她大概……不该对顾云熙抱有期待。 没出太久,晚黛被押送到了沈随安面前。已经十六岁的少年无比顺从地跪在了地面,他的表情格外从容,语气也十分平静,像是早已知道会有今天这次质问。后来听寒霜说才知道,他其实并不是被强行带过来,而是自愿跟着寒霜过来见二小姐的。 “二小姐,晚黛知错,”他低眉顺目地跪趴着,展现出了十足的诚意,“但请给奴一次补救的机会。” 沈随安勾了勾嘴角。 昏暗的房间中,即使表情再怎么友善,这种氛围下也会显得有点渗人。晚黛的指尖在颤抖,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 所有人都知道沈家二小姐是个脾气好的,可晚黛不敢赌。男人就算了,这种世家出身的女子,哪有几个是真正人善可欺的怂包软蛋?没有动怒只是因为,大部分事情根本不需要到值得她动怒的程度。 而沈涵,已经涉及到了沈随安的底线。 “你倒是觉得自己聪明,”她轻声开口,“若非小涵的身体还能靠药物吊着,你现在没有和我说话的机会,更遑论在这里跟我提条件和做交易。” “奴自知罪该万死,但……”晚黛强压下背后的凉意,硬撑着声音,“晚黛自幼被顾家人种下控魂蛊,实在无力违抗二少主君的命令……” “说有用的。”她对眼前人的故事不感兴趣。 “……奴从二少主君那里窃来了解药,私自遣人带走了乌裘……如果乌裘可以治好小公子的心病,希望二小姐能放奴一条生路。” “那你准备用什么瞒过他?”沈随安问。沈府里的确有制蛊师,只是隐藏得很深,晚黛不可能知晓。她并不想在一开始就许诺下好处。 眼前的晚黛惨然一笑。 “奴愿意说出自己知道的、关于顾家的一切,等到结束之后,二小姐可以尽管废了奴的嗓子,”他眼神坚决,“只求二小姐满意后,可以帮奴取出蛊虫,离开二少主君身边。” “不过决定权在您,不管您是否要帮奴,乌裘都会原原本本地交还给您,”晚黛低伏在地,“毕竟下月被二少主君发现奴私拿了解药……奴也是会死的。” 沈随安沉默了。 将乌裘交给沈涵,与指使晚黛收买侍卫,想在那个时候除掉乌裘的,确实是顾云熙。这个晚黛,没必要说谎。沈随安让人退下,把其他安排交给了青竹。 经过制蛊师的试验,晚黛体内的蛊虫虽然种下的时间很长,但好在并不是最特殊的那种,暂时可以先用临时解药撑着,伤气血,但不至于丧命,足以瞒过最近一段时间顾云熙的质问。等到后面,只要抢在顾云熙发觉之前,把他体内的蛊解掉就行。而这段时间,晚黛还是会在顾云熙身边。 只是,她那个时候仅仅知晓了顾云熙下达的命令,却并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他到底只是想以一个自己不被牵连的方式丢掉乌裘,还是将矛头对准了沈涵。 不管是哪种由,这个沈府,顾云熙是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为了一条狗大动干戈,着实闹得有点难看。沈随安叹了口气,想起明天的赏花宴邀约,准备进行最后的试探。 假若顾云熙真的只是针对乌裘,没有对沈涵的恶念,假如他心中还存有半分对沈涵的愧疚……就该会和她一起去祈寿院的。 * 从祈寿院出来的沈随安快步前往书房,将那张青兰选出来的画题上字,包装好,作为带给李凭的礼物。她重新检查了一遍着装,又让人帮忙了一下衣冠,这才套上外衫,向着沈府大门走去。 正如顾云熙所言,他没有去祈寿院。沈随安想,自己应该也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三年以来,除了李侧君和她之外,顾云熙从未主动接触过沈府其他人,一开始沈涵偶尔还会想来云水居找姐姐玩,后面像是被顾云熙的冷淡吓到了,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一直都是沈随安去祈寿院找沈涵的。 看来想让顾云熙去看望小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既然夫郎宁愿用这种手段也要竭力提前赶走乌裘,那或许顾云熙对其他事情的忍耐,也大概到限度了。她不该蒙蔽自己,顾云熙确实不喜欢这里。 分家的事情再不能耽误。等到赏花宴回来后,她就去同母亲商议,尽快将这件事办妥。 沈随安从没有一味把人往坏处想过,其实最早也确实是她自己未经同意就把乌裘接了回来。虽然她可能因为这件事跟顾云熙产生一点单方面的隔阂,但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顾云熙是她的正夫,沈随安也答应过顾母,要对他好,要护着他。 她不想食言。 只是,不食言是一回事,心里如何去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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