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沈随安挑眉,又加上两笔。于是那个小人儿手上多了根鱼竿。 这下顾云熙明白了。面皮薄的青年涨红了脸,沈随安把他画得那么笨拙,肯定是在笑话他钓鱼技术差。他像小孩子一般闹了脾气,准备接下来半个时辰都不要主动跟沈随安说话了。 “哈哈哈……”女人像是没看出来身边人的气恼,笑得肆意。等笑累了,她就干脆找了个地方躺下。 “小公子,你说,”沈随安开口,眼神看向那纷纷扬扬,似乎会一直继续下去的大雪,轻声感叹,“如果我们一同淋了雪。” “是不是也算走到了白头……?” * 他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人,也因此而单纯。因为善恶都足够纯粹,所以沈随安可以清楚他的想法。她认为,顾云熙有那么一段时间……在顾家人忙于翻案,而她还没有被顾云熙打击到不愿再找他的那段时间里,他或许短暂地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那时,顾云熙有在尝试接纳沈府,接纳自己的妻主。 但一切都是流动的,人时刻在改变,不知何时,二人的关系就再一次,再无数次地,回到了原点。至少现在的沈随安,已经无法说出想与他共白头之类的话语了。 马车停下,沈随安扶着顾云熙下了车,此时的李家男侍正在门前做引导,其中一位见沈随安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沈二小姐,”男侍行了礼,“我家小姐正在等着您呢,请携您的夫郎随我来。” 闻言,周遭的不少女女男男都望向了她们。沈随安成婚三年以来,极少带那位顾小公子一同参加宴会,这次居然能目睹二人同行。 只需要片刻的关注就足够了。 即使顾家现在是那般景况,即使顾云熙已经几年不曾出现在人前,那位青年的光彩也难以被掩盖。他是那样的美丽,高高在上而不可亵渎。淡漠的神情让人望而生怯,可越是这样,就越有让人想去采撷这一朵高山雪莲的冲动。 当然,那位沈二小姐在他的夫郎身边也不会失了色。清俊的女子身姿挺拔,从容大气,那双似乎一直含着笑的眼眸着实让人着迷。她的气质是如此沉静深邃,即使看着多么温和,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也从没人会觉得她好拿捏。甚至能让人在想看那位漂亮公子之前,不自觉先去看看她的表情。 旁人的视线不必过多关注。沈随安颔首,请顾云熙与自己并肩,跟着男侍走入李家宅院,二人身后则是青兰和墨竹两位随身男侍。 “逸欢妹妹!”李凭见熟悉的人影出现,立刻起身迎了上去,高兴极了,“真是好久不见!” 逸欢是沈随安的字,这个字并非由沈随安自己或家主沈路所取,而是出自那位性格跟她有六七成像的爹爹——赵岚卿。爹爹说,希望沈随安人生在世,能随心所欲,安逸平静,不求扬万载之名,只望享一世清欢。 “倚梦姐,”沈随安温和地跟她打了招呼,也亲昵地称呼了她的字,顺势递上卷轴,“上次你说想要的画,我可是给带来了。” “好好好!”李凭双手接过卷轴,忍住了现在就打开看的欲望,大大咧咧地拍拍沈随安的肩膀,“放心吧,逸欢妹妹,你倚梦姐没有食言的时候,不就是颗异色南海珍珠吗?我保证下个月之内亲自送到沈府!” “那到时候姐姐提前给个音信,妹妹备点好酒好菜,随时恭候。”沈随安顺势答应。 见此事达成共识,李凭这才将目光转向了沈随安身边的青年。不愧是十四五岁就被传出惊世容颜的顾云熙,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好像自成一副独特的人物画像,每一刻都是美的。 “这位就该是我们沈逸欢藏了三年的顾小公子了,”李凭嘴上调侃,但动作注意着分寸,没有任何冒犯,“你妻主还真是舍得金屋藏娇,当初她和我说自家夫郎多么貌美,我还想象不到,今日见着了才晓得,顾小公子的确足够惊艳。” “……呵。”顾云熙注意到李凭口中那句金屋藏娇,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要去配合一下主人家的意思。 “……他不常出门,有点害羞。”见李凭怔愣一下,沈随安将顾云熙的身形挡了一半,给李凭做了个眼神。 “没事没事……来者是客,在我们这帮女人多的亭子里害羞也正常,”李凭倒是大方,重新带上笑意,对亭子角落的一处位置招了招手,“小汀,来,带着你云熙哥哥去孟春亭找男人们玩去。” 那边的角落走出来一个小少年,跟李凭长得有八分像,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礼貌地带着顾云熙与墨竹离开了这边。见他们离去,沈随安也算松了一口气。 为了能带顾云熙出来走一趟,她也算是费了力气的。 早在之前,她就麻烦过李凭前辈,给她的夫郎好好安排下位置,防止有乱说话的长舌夫坐到顾云熙身边,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冲突。 虽说李凭前辈在这么多人前看着多热情,但她其实是个嘴巴上经常不饶人,牙尖嘴利的家伙。但好在这人做事十分细心,不管是为官还是做人,几乎没出过什么差错。在沈随安面前,李凭也从没摆过前辈的架子,二人一直以姐妹相称,沈随安信得过她。 就是不知为何,李凭的运气实在差了点,三天两头碰见倒霉的事情,身上挂满开光的玉佩手串也治不好。为此,她一个当朝女官,天天被她那个爹爹拉着往寺庙送,少年时还差点被迫剃度出家。 这次被李凭安排去照顾顾云熙的,是她的弟弟李汀。李凭给沈随安打了包票,拍着胸脯保证了李汀绝不话多,绝不冒犯。 沈随安对李汀印象不深,就记得他比李凭小了十岁,是李家家主的老来子。唯一一次见面是在沈随安成婚之前,那时李汀也不过十二三岁而已。小男孩胆子不大,一整个宴会都没怎么说过话,只待在姐姐或者母亲身边,更别提和其他小公子一起聊天了,她都不记得人长什么样。 应该算是个稳重的孩子……吧? 反正只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就可以了。李凭筛选过宴会名单,不会出现参与进顾家那件事的人。 这一切安排,顾云熙并不知道。
第6章 虽然宴会上来往的人不少,但值得李凭亲自去招待迎接的,也只有那么三五个而已。她早已安排好给女子们玩乐的娱兴活动,时间与地点都标注在了请柬上,活动时间之外,大家都能在李家的园林中随意游玩。 至于男眷们,既可以选择在独属于男眷的孟春亭中聊天饮茶,也可以用提前准备好的乐器进行音律交流,还有一场特殊的男子诗会,即将在午后举办,供有才学的男子们互相沟通。如果是已经婚配的男子,可以随妻主一起去观摩女子这边的游戏,至于未出阁的年轻弟弟们,那还是不方便往女人堆里凑的。 反正不管是哪个亭子,都配备有精致的点心跟上好的茶水,女子这边美酒想喝就管够,完全能让大家玩得开心。 一切都妥帖周全。李凭满意地想。她已经检查过所有的环节,也安排好了足够的家仆去照看宾客,准备的侍卫数量也不少,方便应对各种难以想象的突发状况。 这次定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准备到这种程度,其实也算是迫不得已。李凭这个人,运气差是天生的,她自己也知道。 打从襁褓之时,那算命的道士就面色复杂地看着男人怀中的奶娃娃,语气沉重地说: “这孩子身上有点霉运,儿时的日子怕是会很艰难,死劫是一劫接着一劫,要趁早去寺里养几年才能好一点。如果成功度过了而立之年,便可以霉运转为气运,在自己的领域一路高升。” 最开始的时候,她爹爹还不信。年轻的夫家极为不满地看着妻主找来的道士,说什么都觉得那女人是在欺蒙他们李家女儿,想喊侍卫把那坑蒙拐骗的神棍子扔出去。 可一直到他亲眼见证李凭一岁从榻上跌落,两岁被刺客挟持,三岁厢房失火,四岁食物中毒,五岁还被一个叛主的仆人差点掐死,爹爹才终于信了那道士的话。这还只是其中几件危及性命的大事,生活中那些倒霉的小事就更是多到说不完。 在李凭五岁那年,这位尽职尽责,却被蹉跎到满身疲惫的爹爹,总算是放弃应付她身边那一系列无法解释的倒霉事情,松口让她去寺庙长住,借着佛光祛祛霉。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遭了这么多灾还能活到这个岁数,运气到底是好还是差。 还好,她霉运缠身的体质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不至于在王城被人避之不及。虽说李凭这人运气差,体质也算不上好,但她自小便有宏图大志,想要考取功名,即使在寺庙也潜心修学。十五岁时,她写的策论惊起满城风雨,甚至被陛下过目。年仅二十,她便考中了探花娘,这天赋,家里人想拦也拦不住,只能让她尝试着上了官场。 好在到了成年后,除了平常那些小的坏事还是接二连三,没办法阻拦之外,那种容易掉脑袋或者涉及生命危险的大灾大难,她已经很少会碰到了。即使有苗头,也会被她细腻警惕的心思很快察觉,及时排除掉祸患根源。 就是偶尔,这霉运会有点祸及他人,弄得她还怪不好意思。李凭诚心希望这次宴会,不要出现上次那种有人落水,或者闯错房间,还有在园林中迷路的情况了。 李凭环视一周,见大家都其乐融融,三两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露出满意的表情,顺势也提起酒壶,给沈随安斟了杯酒。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别郁郁寡欢的,”她拿起酒杯,笑意盈盈地跟对面人碰了一下,浅尝一口,“分个家而已,看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又不是因为分家才这样,”沈随安一脸无语,也跟着喝了点,咂咂嘴,“长宁呢?不是说她这次也会来吗。” “说要照顾她夫郎呢,晚点到,一会儿咱们一起去接她,”李凭回答,“她夫郎不是快生了嘛,也就这个月了。” “看不出来,长宁倒还意外体贴,”沈随安笑道,“明明照顾自己都用的糙办法。” “可不是吗,一介武娘,对待自家男人恨不得多长八百个心眼子,”李凭夸张地感叹,“上次长宁还给我写信说什么书到用时方恨少,也不知道她府上是多缺人,照顾个孕夫都能让她后悔没读书。” 长宁是定南小将军孟青桓的字,前不久孟小将军刚在南方大胜一场,最近回了王城,既是领赏,也是休整一小段时间,还能陪伴一下久别的夫郎。听说这次,她要等给孩子办完满月宴才会再度前往南方。 孟青桓与沈随安曾经是同窗,关系很不错,是那种一起逃课,但沈随安成绩依旧名列前茅,最终只有她一个人挨师者批评的狐朋狗友。但前几天一直难把她约出来,这人要么是又被召进宫中,要么是回家陪伴夫郎,把朋友排到了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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