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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幼荷提着裙子愣在那里。 “你……是何人？”她问了一句。 那人似乎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看着她的方向。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白幼荷心脏怦怦直跳，她觉得她可能真的疯了，在这个陌生人问出来的一瞬间，她心里真的小小雀跃了一下，真的生出了想跟他走的念头。 可是顷刻间，这念头就被压了回去，她自已都觉得有些可笑。 她冷冷道：“你快走吧，不然我便要叫人了。” 戴着面具的人沉默片刻，开口道：“我等你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便不管白幼荷，自顾自坐在墙头曲起长腿，从怀里拿出一只酒囊喝了一口。 白幼荷蹙了蹙眉，他到底是什么人？她认识的男子少极了，连那个成日给自已写信的方雁迟，她也不过见过两面而已……此人看着身形倒是与他相似，不会就是他吧？ 白幼荷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方家二公子？” 那人的身影僵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是么？” 白幼荷想，这等事情，好像的确是方雁迟才会做出来的。 她心中微微动了一下，她想去。 她真的想去，这么多年，除了幼年时去过一次元宵灯会，便再也没去过。她眼馋了许多年了。 青年人低头看着她：“你放心，我一定将你送回来。” 他语气坚定，竟然让白幼荷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荒谬的信任，他嗓音还有些青涩，似少年又似成年男子，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 他起身，坐在墙上，一瞬间，他背后的黑夜之中忽然炸开巨大的烟火，金焰漫天似流火，骤然照亮了他整个身形。白幼荷心里怦然一跳，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几步，向他伸出手—— 少年有力的手掌接住她送过来的手，一把将她抱到了墙头上，两人身后，数十朵烟花接连在天幕之上炸开，顷刻间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白幼荷眼中映着烟火，心脏狂跳，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高墙，身子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太高了…… 少年顷刻间跳下去，站在墙外，张开手道：“别怕，我接着你。” 白幼荷手指捏着墙边，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发颤。 少年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白幼荷，游神可不等人，一会儿来不及了。” 第53章 走吧，大小姐 白幼荷微微闭上眼，手一空，跳了下去，几乎是下一秒便被人稳稳接住，在怀里抱了个满怀。 重力太强，她脑袋轻轻晃了一下，顷刻间亲到了那人的面具上。 少年也微微一愣，白幼荷脸色微红，他立刻将她放了下来，稳稳让她落了地。 她轻轻拍了拍裙摆，冲他伸出手。少年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想要什么，将腰间的小莲花灯递给她。 白幼荷浅浅一笑：“谢谢你。” 她不管了，她要去看游神，一种天然的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坏人，他一定会送自已回家。 两人穿过后面想小巷子，转过七八个小径，白幼荷面前忽然一亮，一条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街道出现在她面前，人潮如海，接踵而至，处处都是笑声与吆喝声。 韩擎抬了抬手，示意她紧一点。 白幼荷跟了上去，两人避开人群，在街上慢慢向前走，少年始终离开了她一段距离，又向前一步挡在人群前，免得来人蹭上她衣袖。 白幼荷一颗怦怦直跳的心缓缓安静下来，两人停在一个面具铺子前，上百个面具被挂在一只大木架上展示，铺面上也堆积着成山的用颜料画过的面具，有兔子的，猫儿的，小狗儿的，也有模仿各色神仙，罗刹的，包罗万象。 摊主正忙招待另外一家人，一家三口的年轻夫妇，给自已家的小孩儿买了一只小猴儿面具，小孩儿喜欢得连蹦带跳。 摊主看了一看停在摊前的白幼荷，手忙脚乱地招呼道：“来了？您先挑！每样都是十五文！” 白幼荷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青年，青年脸上是一个罗刹面具，看着十分狰狞，黑漆漆地带着獠牙，并不好看。 她想了想，抬头看了半天，一时间也不知挑哪个好，眼前就忽然一暗，一枚面具在她脸上比了比，又送到她面前。 少年手里拿了一只白面红耳尖的半面白狐狸面具：“这个如何？” 白幼荷看了一眼，眼神立刻一亮，冲着他点了点头。 “哎呦，二位眼光真好，这狐狸面具就适合小姐这样面白的美人！” 白幼荷脸色一红，青年已经低头付了钱，拿着面具道：“转过去，我替你系上。” 白幼荷乖乖转头，等着他轻轻将面具系在自已脑后，她透过面具上流出的眼睛空位看着周遭的一切，心中轻盈而雀跃，好像一下回到了小时候。 只是这一次，没人规劝她不合规矩。少年将面具替她戴好以后，便抬起下巴示意她顺着自已的方向抬头看。 不远处，一尊巨大的神女像被众人抬着向二人的方向走来，黑夜之中，金漆神像恍若当真有了灵魂，低头看着身下的芸芸众生。周遭的锣鼓声和抬神像的号令声阵阵，有人在唱神调，那古老的调子带着一股天然的令人肃穆的庄严，又原始得恍如上古之神的低语、白幼荷愣在原地，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人头攒动，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游神的队伍，一座座神像穿过白幼荷面前，她微微捏紧了自已的裙摆，眼睛也不舍得再眨一下。 青年人看着她，人太多了，挤来挤去，他下意识地要去拉她的衣袖。手指在碰到她缎面的袖口时又收了回去。 他开口：“你等等。” 他跟面具摊贩要了一段用来绑面具的红线，伸手系到白幼荷手腕上。 另一头被他紧紧捏在手里，红线上被摊贩用小铜铃铛做了装饰，铜铃铛随着两人动作轻轻摇晃，声音清脆。 一大批戴着面具的人涌了上来，青年忍不住向后看了又看，只怕白幼荷跟不上，白幼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鳌山，额头上已经带了点晶莹的汗珠，笑着看向青年，离他近了一点开口道：“好像天上的宫殿呢。” 青年人的神色隐藏在面具之下，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开口道：“跟紧我。” “嗯！” 游神的队伍要一直走到洒金河畔，到了河边，还要点天灯送神。 游人聚集在河岸边，两侧已经聚集了不少卖纸糊天灯的小商贩，那灯点燃以后便可以顺着风飞上天去，上面还能写一写的祈福之语。 青年带着她买了两盏，两人在摊贩那里借了毛笔开始写起来。白幼荷似乎早就想好了，认认真真地写完，将笔还了回去，抬头看了一眼青年，他还在低着头写，额头上的碎发微微垂下来，似乎十分认真。 两人带着灯走到了河岸边，在游神仪式彻底结束之时，同周围的所有人一起，将自已的天灯点燃送上了天空。 漫天天灯入星河，白幼荷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极力想要记在心里。青年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中忽然微微刺痛了那么一小下。 一个灯会而已。 他开口问：“你许了什么愿？” 白幼荷不假思索：“父母安康，亲友平安，还有……以后岁岁年年，都能看上元宵的灯会。” 青年无声地笑了一下。 白幼荷侧头看他：“你呢？” “我……”青年正思忖着怎么说，不远处小巷子里三更鼓忽响，他回过神来，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要带你回去了。” 白幼荷微微一怔，有些迟疑地道：“我们……不去吃汤圆，看杂耍么？” 青年喉结微微滚了一下，语气有些生涩：“……下次吧。” 白幼荷眼中晃过一瞬间的失落，又迅速收了回去，露出一个笑：“好。” 青年似乎看出她的意思，补充道：“我是认真的，一定有下次。” 白幼荷沉默片刻，抬头看着天上已经飞得很远的天灯，喃喃道：“没有也没关系……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低头看着自已手里的小荷花灯，灯芯快要燃尽了。 *** 深夜，东城门外兵马黑压压地盖了一片，与隔了一道巷子的灯火阑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萧容煦骑在马上，带着马转了几圈，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路尽头。 又过了片刻，一个身影从巷子尽头策马飞奔而来，青年人气息微微有些不稳，迅速停在了萧军队面前，翻身下马，单膝半跪在萧容煦面前：“属下来迟。” 萧容煦看了一眼面前人，韩擎低着头，手腕上挂着一段串着铜铃铛的红线。 萧容煦微微皱眉，冷声道：“上马启程，回营再罚。” “属下遵命。” 第54章 带大小姐骑马散心 大夏景元十六年，深秋。 雪白的小猫伸出爪子，试探着在那箱子里点了点，戳了戳已经有点残破的小花灯。 小梨看着这花灯忍不住蹙眉：“当年便是他一声不吭地带小姐出去游花灯，急得我大半夜在后花园里找了许久，以为小姐丢了。” 白幼荷笑笑：“我当时天真莽撞，不管不顾地就去了，倒是难为你了。” 小梨仍旧带着淡淡的迟疑：“只是小姐说那天晚上那人戴着面具，小姐怎么知道那是方家大少爷呢？” 白幼荷道：“我原从前对他也没什么印象，不过两面之缘，只是那人声音倒是有些熟悉，穿着打扮又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便妄加猜测了。只是你可记得第二日，方雁迟又派人送来两张诗笺，写得便是元宵夜放花灯之事……” 小梨恍然记起了这件事，她念得书不多，勉强识得几个字而已，哪里懂得什么诗不诗的，只记得当时小姐看完，脸上的笑容挂了许久也不曾消散。 她便是从那时开始把方雁迟真正当回事的。 白幼荷看着那一箱子东西，淡淡道：“都拿去与那箱子药材一并烧了吧。” 小梨动作僵了一下，低头看着那箱子东西，一时间也有些下不去手，抬头一看，白幼荷已经抱着小猫儿走了。小杏叹了口气，默默将小箱子搬起来，往后院走去。 *** 另一头，御书房中，皇帝坐在案前看着卷宗。面前站了几个被他单独叫过来议事的臣子，韩擎站在其间沉默不语，静静听着所有人说话。皇帝面色比从前好了不少，只是眉宇间仍旧带着淡淡的愁容——公主刚走三个月，昭瑜是他最疼爱的女儿，骤然没了，仍旧难以接受。 几人议了京城冬日的年节假期准备兼这期间的巡防工作，末了又谈了谈国库的进收——年底了，户部和吏部要开始整对账目，这是个很关键的时候，浑水之中必然有人要趁机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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