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嚣无奈摇了摇头,看着方大人道:“事已至此,人从落雪居拉出来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了。再者,方才我去看了那姑娘,这方雪霖的确可恶。” 那小瘦马不过十三四岁,身上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身下也是鲜血淋漓,如今正重伤昏迷,尚不知还能不能醒过来。 有些老男人自已不能人道,心思也越发变态,惯爱折磨幼小来满足自已的自尊心和掌控欲。 落雪居做的最贵的,就是这些人的生意。大夏律中没有说不允许嫖妓,但有严格规定妓子需为年过十四,已经来过葵水的成年女子,且需要将名字册录在案。 且在大夏律中,强卖妇孺,殴打伤害妇孺,都是重罪。 落雪居惯爱擦这种法律的边,这几年越发猖狂,以至于市井之中已经有了不少落雪居里夜晚总有女子哀嚎声的传闻,倘若再不办,民心定被这些人所伤。 方大人在不远处看着这两个年轻的武官低声对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已也缓缓琢磨出了个所以然。落雪居一年里那么多有权有势之人进去玩,为何偏抓他?眼下一看当场了然,沈嚣就是有意讨好韩擎! 韩擎这小子当时在白幼荷回门那天便看他家长子不爽,当晚方雁迟去喝酒便一去不回,半夜里被酒楼的人抬回来,已经是重伤高烧,养了两个多月,险些耽误了科举。当时方雁迟死活没说是何人所为,被他逼着到底说出了韩擎两个字。 韩擎……方雁迟为什么偏偏要惹到这个人头上? 方雪霖背后冷汗阵阵,韩擎如今便是想拿他杀鸡儆猴!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他半生的清名全毁了不算,连方雁迟的官职没准也要给夺下去!不如趁着今晚,趁着今晚事情还没清楚…… 方雪霖猛然挣扎而起,对着一旁的墙就要撞过去! 电光火石间,众人立刻上前阻拦,活活将他在头撞到墙面之前给拦了回来,方雪霖拼命挣扎:“平白受此大辱,让老夫如何存活于世,我今日便要撞死以证清白……啊!” 脸被人猛地踹了一脚,一时间天旋地转,众人纷纷散开。方雪霖眼冒金星,尚未清醒过来,脸已经被一双手掰正了抬起来。 他勉强睁开眼,看着那个年轻的煞神一般的小侯爷蹲下看着他,低声道:“方大人,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一死了之的念头。” 说罢,他铁钳一般的手微微用力,他下巴骨顿时一阵剧痛,整个下巴被他掰得脱臼,再收不回去。 韩擎淡淡道:“我这是为大人好,免得大人想不开咬舌自尽。来人将大人绑好,好好送进耳房关着。本侯先去审审其他人,没准那十三岁的小姑娘是自已把自已剥光了打了一身血痕,又诬陷大人,清白也说不定。”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却都听了个清楚。 韩擎站起来,开口问沈嚣:“那姑娘你交给何人了?” “我的下属,唐孽,”沈嚣顿了顿:“是个女人。” 韩擎看着远处的人群:“锦衣卫里还有女人?” 沈嚣抿唇,眼神有些复杂:“她比较特殊。” 第64章 妖孽 知穗从噩梦中惊醒,虚弱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方闷青色的床帐,看着极其朴素,和落雪居那些艳丽奢华的床帐不同。她张了张嘴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 高烧一夜了, 一旁一个妩媚的声音轻轻传来:“醒了?” 知穗偏头看过去,微微一怔:“……晚晴姐姐?” 唐晚晴伸手递给她一杯水:“喝吧,你倒是命大。” 唐晚晴也是落雪居的姑娘,年纪略长一些,从前被嬷嬷叫去教过这些小丫头如何侍奉。这位长了一双狐狸眼的美人性格懒散倨傲,随便教上几句便要小丫头们捏腰捶腿。 虽然性子傲,但好歹不是那种会欺负人的,故而知穗倒不大怕她。 知穗微微一动,浑身便是一阵剧痛,霎时间让她想起昨夜的恐怖回忆,眼泪当即扑落落地掉下来。 她才十三岁。 唐晚晴眼神暗了一下,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坐在床边,给了她个可以靠着的人。小姑娘靠在她怀里大哭,身子不受控制地发颤。唐晚晴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别怕,人已经被带走了,你呀,命好,昨儿碰见官爷巡查,正巧将那个老东西给带走了,不然今天你可就见不着姐姐我了。” 知穗眼神里闪烁着恐惧:“我……他会不会来杀了我?” 唐晚晴嗤笑一声:“不会。” 知穗又问:“这是哪里,姐姐,为何你在此陪着我?” “这里是锦衣卫镇抚司,临时的住处,昨儿晚上你高烧不退,镇抚司的人找了郎中来给你治病。见你是个女孩儿不方便,这才叫了我过来。” 唐晚晴看着小女孩儿眼神空洞,淡淡道:“那老东西不知道霍霍死几个姑娘了,早该倒霉,这一次借忠勇侯的手处理了他,再好不过。” 知穗此刻全然没有听她说话,满脑子都是昨日的恐怖画面。 她失了清白了,她本就是好人家的女孩儿,父母原打算将她送到一处员外家做妾室,不知怎的一出城便被送到了这里。 娘说,女人的清白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她若是被夫君以外的人夺了清白,她便成了最下贱的那一等女人。 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只会叫家里人丢脸。从前隔壁王家二姐姐,便是被路过的赖汉夺了清白,二姐姐原定的婚事没了不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开始躲着她,最后二姐姐自已投井死了,这才算完。 她这么想着,忽然咬着牙猛一起身,头便要往一旁的墙上撞过去,身子刚动了半寸,猛地人拽了回来。 知穗回头一看,唐晚晴瞪着一双美眸看着她:“小丫头,你疯了?” 知穗哭得哽咽:“我好脏,姐姐。” 唐晚晴气笑了:“你脏什么?要脏也是那些老头子脏!” 知穗一愣,越发觉得自已听不懂唐晚晴的话。 唐晚晴叹了口气,到底柔着嗓子道:“丫头,你这一遭,姐姐何曾没经历过?只是咬着牙也得好好活,你死了,如何报仇?你难道不恨?” 知穗眼中的泪水停在眼眶里,看着唐晚晴。 “你要活着,活着将他的罪行说出来,活着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知穗心脏砰砰跳,嘴巴颤了颤道:“可我,我日后还如何……” “活着就有路可以走,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唐晚晴低声道:“你若愿意,我替你寻出路。” 知穗咬了咬唇:“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 *** 沈嚣站在屏风之后,静静听着唐晚晴说话,越听脸色越不对。 片刻后,唐晚晴从屏风后面绕过来,轻声道:“她睡了,先让她休息吧。” 沈嚣脸色发青:“唐孽,我叫你问她被劫过来的线索,何时叫你往北镇抚司里召人了?” 唐孽看他一眼,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忽然拿着帕子打了一下她顶头上司的胸膛,娇声道:“那怎么办嘛?这丫头又失了清白,又可怜,日后无处可去,在镇抚司里打打杂总是行的。” 那帕子带过来一阵香风,把沈嚣打得脸红了一瞬,顷刻间又板回去:“锦衣卫不收女子。” 唐孽微微勾唇,极其顺手地去勾沈嚣的脖子,香软酥胸贴上去:“那大人收奴家,可是因着私心?” 沈嚣冷冷看着她:“叫你在落雪居潜伏几天,倒是学上这般做派了……你能不能正常点?” 他可是见过这个女人逼供时候如何笑着一刀一刀地折磨犯人,如何拿着匕首抬手就将人脖子砍得人首分离,如今再见她这股娇媚劲儿,真是浑身不适。 唐孽,是个意外。从前东厂与锦衣卫平分秋色之时,东厂有培养女杀手的惯例。女杀手多貌美,床笫之间于人最不设防之处下杀手,是她们惯用的法子。五年前东厂因权力太强被废除,皇帝扶持锦衣卫镇抚司,锦衣卫便不再培养新的女杀手。余下的几个听锦衣卫镇抚司之命,不过五年时间,如今北镇抚司只剩下两个女人。 左唐孽,右凌烟。这两个人,沈嚣与唐孽接触得更多,而顾凌烟这个女人,他却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顾凌烟的令牌,至今都不在他手中,听闻她直接受命于皇帝,连锦衣卫指挥使的话都不需要听从。 而唐孽,倒是拿着锦衣卫的俸禄,偶尔配合他们在一些风月场所动手。这女子,他已经认识三年了,身手好,人聪明,妩媚而动人,贪财且好色。 善于勾引猎物,她要杀的,没有一个在死前不爱她。 唯独只有沈大人不上钩,偏偏沈大人最有姿色。 沈嚣蹙眉,伸手将她乱摸的爪子从自已身上拿开,开口道:“等她能起身,带去刑部录口供,画押,等着堂审。后面的事我们镇抚司不参与,都由刑部接手。至于你要留一个丫头,也要看她有没有用才行。” 唐孽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我会教她,教她怎么动手,怎么杀人。” 沈嚣看了她一眼,十分冷漠:“唐孽,她才十三岁,多陪嫁些银子,养两年,找个老实人家嫁人也不难,何必来此与你我一般,一辈子都活在暗处?” 唐孽看着他,她身上还穿着落雪居的舞娘才穿的衣裳,轻纱绕在她白净的手臂上,一双狐狸眼轻轻眯起来:“昨日那大夫已经看过,她伤得太重,恐日后不能生育了,我尚未告诉这丫头。” 沈嚣眼神微微一凛,无声地咬了咬牙。 唐孽抬头:“我当你同意了。” 沈嚣没再说话,唐孽当即露出一个笑,上前去抱他的手臂:“奴家就知道,沈大人最心软。” 沈嚣刚把她的手从左臂上扒下去,一双白腻的手已经缠上他右臂了。 唐孽趁机隔着官服捏了捏他大臂上的肌肉,嗓音略显沙哑地道:“大人今晚要去哪儿?” “回镇抚司。” “在镇抚司过夜?大人一个人?”她问,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沈嚣冷眼看着她鬼迷日眼的眼神:“跟李双,肃蒙鸿他们整理卷宗。” “那明日呢?”她问。 “明日安排跟随秋猎的人手,提前去西山熟悉一下情况。” “后天呢?” “……唐孽。”沈嚣不应了,语气里带着一点威胁。 唐孽撅了一下嘴巴:“……叫我去落雪居时候好声好气的,如今用完奴家,便弃如敝履了,真是坏男人。” 她声音酥软娇媚,又带点娇憨,也不知这么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成了杀手的。 沈嚣脸上毫无表情,冷淡地看着她:“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你如此有空,不如去镇抚司教教那些新来的怎么使刀。” 说罢,拔腿便走,绝情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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