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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流云斋不小，上下一共三层，如今也算是聚了不少人。 白幼荷这话一出，众人越发好奇。终于在一个角落里，一个一身浅粉色衣裳的姑娘小声道：“那不是侯府夫人么？” 粉衣裳的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从前在宴会上见过白幼荷一次。她这一说，同她一处的另一位小姐也用帕子掩着唇小声道：“她不是后来进宫了么？今日怎的出来了，她旁边那个遮了一只眼的，莫非就是公主？” 粉衣小姐立刻用扇子挡了挡同伴的嘴：“你小声些……” 粉衣小姐看向一旁另一个一身鹅黄色衣裳的年轻女子，小声道：“姝儿，你前几日不是同母亲去侯府看过侯爷夫人么，你瞧瞧，到底是不是？” 程姝站在二楼，低头看着楼下一身浅碧色衣裳的人，眼神微微动了动，轻轻点了点头：“嗯。” 粉衣小姐叹了口气：“你瞧瞧，都怪凝儿懒，早知昨日来多好？今日这好东西，定然都要叫她们先挑去了。” 程姝没有接话，轻声道了一句：“你们先看，我去一趟后面。” “哎，姝儿……” *** 程姝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到白幼荷，今日原本只是几个自幼同她交好的世家小姐要拉她出来散心而已。 程姝家世不算显赫，但为人沉静有分寸，模样也是中人之姿，站在谁旁边，都不会压对方美貌一头。是以也有一众贵胄小姐愿意带着她，同她交好。 而今日礼部侍郎家的嫡亲千金出来挑料子也要带着她，则是因为最近实在看不惯她那个盛气凌人的姐姐所作所为。 程姝上个月原本要许给一个今年刚考中科举的秀才，那家人姓霍，家祖上没什么门楣，家里是经商出身的，倒也算是富裕。 那家二儿子争气，榜上有名，便打算求一门得体的亲事，经过一些七扭八拐的关系托到程家相问，程母一听是个商家出身，原本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的。 结果程大人看了这霍姓的年轻举子递过来的文章集子，觉得这后辈文章做得不错，便允了让程二公子进府来亲自拜见自已。 程家两个姑娘还有几个庶出的姑娘都躲在后面看热闹，本来只是好奇，想看看是哪家寒门的小子敢来爹爹面前做文章。 结果一看便不得了，这二公子模样极其清俊白净，面若好女，文气又清冷，全然不像个商人家出来的子弟。身量颀长挺拔，一开口声若寒潭凝泉，低沉好听。 开口跟程大人谈诗论道，也是对答如流，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内敛持重的文气。 一时间几个姑娘都在后面听得入了迷，几个庶出的姑娘都将这小公子看中了，想着若是两个嫡出的姐姐不愿嫁，她们也是愿意的。 程大人当真看中了这年轻人，于是叫了霍家人来商议，结果霍夫人在后面一相看，一眼相中了沉稳又透着一股灵气的程姝。 开出了一个即使在官宦世家也称得上相当体面的聘礼价钱，简直是有将半数家财奉上，也要将这小姐娶回家的意思。 程母不大高兴，程姝却是愿意的，她自已心里清楚。她模样不算好，家世也一般，若是高攀，定然日后要受气。 不如低嫁，夫婿家里不敢轻易得罪她母家，她日子好过些。 这事情，原本应该程大人说一声好，便成了。 结果却在程娆身上出了些幺蛾子。 程娆虽然没大看上这家人，却无论如何没想到，后庭里霍家夫人一一相看了五个女孩，居然直接跳过了她挑了程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选了程姝而不是她！ 又得知霍家给的聘礼数目惊人，越发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前一阵子刚出了丑，又因着从前柳公子的事情坏了些名声，如今本就是最窘迫的时候，结果如今比自已差了十几年的妹妹，如今竟然要先自已一步风光大嫁了！ 她忍不了这个气！程姝是霍家夫人看上的，她模样那般丑陋，霍家公子自已未必能看得上。 若是让霍公子自已挑选，定然会在她身上移不开眼！ 可人已经选了，她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咬牙忍了。 没想到这月初一，她二人陪母亲去寺里上香，正好遇上了霍家夫人带着二公子来寺里还愿。 未成婚的外男外女，自然不好搭话，远远地互相行个礼，便各去了不同的殿中。 只霍夫人和程夫人在殿前说了一会子话。 程娆看着霍二公子带着小厮去了文殊菩萨殿，便也叫上自家丫鬟跟着往那边走了几步。 结果一进殿，殿外却没瞧见霍家二公子的身影。 正迟疑间，忽然听到后院禅房外面隐约有些熟悉的声音，她一怔，进去一瞧，竟是自已的妹妹程姝在跟霍二公子说话！ 两人离得倒是挺远，可周遭四下无人，这不是男女私会这是什么？ 想起此前程姝害得自已丢人，此刻顿时怒火中烧，立刻叉着腰叫起来：“你这小骚蹄子，平白丢我程家的人，还没成亲便在这禅房净地跟外男勾搭到一处，当真不嫌臊得慌！” 这声音一出，引得菩萨殿里的人都凑过来看，顿时乱作一团。等到程家，霍家夫人赶过来时，程姝已经被姐姐说得无处躲藏 眼看着四下的人都聚过来了，又无能为力。气得程母直骂女儿不值钱，又骂了一顿她早就没看上眼的霍家二公子是个浪荡子。 趁着这个机会便将这桩婚事暂放了，原本这个月都说好了的订婚宴，也推得不知何时能办。 程姝只觉得非常委屈，她当真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只不过去禅房后面取了些水喝，瞧见了霍家二公子，两人便说了几句。 没想到便被姐姐撞见。 这事情被京中其他官家小姐传为趣事说了小半个月，听说那霍家的二公子因为这个，还不顾阻拦亲自去了两次程府登门道歉，就为了能够跟程姝恢复婚事。 可程夫人说什么也不答应，因着这事哭闹上吊了许多回。 闺房里了解程姝为人的姑娘，私下说起此事，都有些为程姝愤愤不平。 倒不是因为程姝多受欢迎，而是因为程娆那性情高傲无比，此前实在树敌太多。 礼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听说了程姝在闺房里哭了好几日，愤愤地把她叫出来，要带她买衣服散心。 程姝这才难得出来一趟，却没想到今日能够碰见白幼荷。 她在二楼看着下面白幼荷抿唇微笑的模样，这女子长了一张极为柔美的脸，那日却将自已母亲和姐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幼荷话说得狠，但她听得出，她是个手段狠厉的好人。 或许……她可以，帮自已一把？ 第103章 朔光锦 或许……她可以，帮自已一把？ 楼下大堂内，刘锦先在一楼厅堂之中带着白幼荷与萧锦麟二人绕了一圈，一边小心介绍着一楼陈列的新鲜时兴玩意儿，一边盯着两个贵女的脸色。 但见两个女子神色皆是淡淡的，丝毫没有被打动的意思，刘锦心下也早有预料。眼前这二位都是贵胄中的贵胄，过眼的好东西想必比他这个掌柜的还要多，这些在京中被贵女抢破头的头面钗饰，这两位也未必能看得上眼。 刘锦小心地低头看了看白幼荷周身的打扮，整个流云斋里，贵胄小姐们穿得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各个出门前都是铆足了精心打扮过。 整个大堂放眼望去，顶属白幼荷一个最素淡，一身白锦像是披了一身大雪，唯独腰间腰封是一抹红。一头黑发也挽得简单，只用了一只镶嵌红珊瑚的银钗束好。 刘锦微微低头仔细瞧了白幼荷身上衣裙一眼，这一看，便是微微一惊。 那一身素衣看似不着一色，凑近了才会发现，白色的锦布上实际以雪色丝线绣着极其繁复的花纹，在流云斋中灯火映衬下闪烁着清冷柔和的光芒。 白幼荷身上这缎子，正是这个月流云斋想要花重金求都求不来的朔光锦，这种织造法是南疆才有的，从前楚东王年年上供给皇宫中，偶尔也会流出一些，供民间购买，价格极其昂贵，但起码能够购得几匹。 可是今年因为南征，这朔光锦就断了货源。他本以为今年京城不得见了，没想到今日竟在侯府夫人身上瞧见。 这才想起似乎今年南征之时，忠勇侯挂帅前去了。如今走了不到两个月，前几日刚听闻南地捷报传进宫内，今日这锦缎就已经穿在白幼荷身上。 两个月前，分明快要开春化雪的时节了。那位韩小侯爷一回京，就叫人给自家夫人选貂裘狐裘，几乎将流云斋这几年存下的上好皮料都给购走了。 今日白幼荷身上那件外披的白狐裘，就是他们斋中出去的顶级料子，不知是交给了谁家裁的。如今快要三月，天气已经有了点回暖的意思，可这位夫人还是捂得严实。 纤细的身子裹在一身雪白锦缎之中，显得分外楚楚动人，只是腰间有些隆起的弧度，昭示着她孕事已显。 这是个矜贵的主儿，又不喜欢太花团锦簇的样式，刘锦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些什么。微微弓着腰跟白幼荷二人道： “楼下这些玩意儿都入不了二位的眼，但咱们流云斋的名声，在京中也不是白得的。这楼中的物件，一层比一层金贵，我瞧着二位也莫要在二楼逛了，还请去三楼瞧一瞧。” 白幼荷一笑：“我二人今日也是过来散散心而已，若是能给家里小辈选些礼物也是好的。随意逛逛便是，老板无需再陪着，免得怠慢了楼中其他客人。” 萧锦麟也露出点不耐烦：“是啊是啊，我二人慢慢逛便是，老板你就无需跟着了。” 二人这么一说，刘锦这才赶紧带着人退了下去，一旁的几个小厮开始招待其他客人。楼中方才纷纷围观的夫人小姐们这才收回目光，开始继续在楼中走动。 二楼之中，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眼睁睁看着程姝跑了下去，正是一头雾水。然而见她行色匆匆，便也没有拦着，侧头对一旁的女伴道： “姝儿当真倒霉，怎么就碰上那么个姐姐。今日原打算叫她出来散散心，可如今看她神色恹恹的，好像也没什么用。” 女伴用扇子遮着嘴巴，小声道：“这等事放在谁身上都要烦闷一阵子的，不过看姝儿那个样子，她好像是去找那个侯府夫人的……” 她尚未说完，手臂忽然被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捏了一下，只听她忽然道：“你看，那个进门的……是不是程娆？” 二人往一楼的大门口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浅紫色衣裙的身影走了进来，身边还带了两个小丫鬟。 *** 梨儿轻轻扶着白幼荷往二楼慢慢走，萧锦麟跟她并排而行，边走边道：“韩擎这人倒还算有心，人没回来，衣料先到了。这一身白当真衬你，我瞧着一楼那些料子，没有一个能跟这朔光锦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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