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愣了一瞬,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将供桌往外抬了抬。 他抽出剑,将砍柴的活全揽了下来。 沈忆在一边指挥着他,将木柴劈得细一些,均匀一些。 好在这桌子年头也久了,不怎么结实,没多久便劈好了。 沈忆挑出特意留出的一根硬些的木棒,快速与柴火摩擦,熟练地开始生火。 沈聿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不知怎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升起火之后,这四面透风的破庙总算暖和亮堂了一些。 沈忆举着火把在庙里转了一圈,确认除了他们再没有旁人,回到火堆边,开始脱衣服。 沈聿眸光一凝:“你做什么?” 沈忆在商队中一直是做的男子打扮,此刻已经将外衫脱了下来,没了那麻袋一般的长衫,少女玲珑的曲线便显露了出来。 她心不在焉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把衣服烤干了,难不成要穿着这湿衣服过一夜?” 少女身体那惊心动魄的曲线,沈聿在孔雀楼便已领教过,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甚至直接转过了身去。 可即便他想如此,也架不住对方主动凑上来给他瞧。 沈聿坐在地上,甚至不需要抬眼,就看见少女纤细的腰肢轻摆,朝他走了过来, 沈忆径直在他身前背对着他坐下,将手里东西往后递过去:“我够不到,帮我上药。” 男人接过这几个瓷瓶,视线下垂,默不作声地盯着少女肩颈处露出的这一大片胜雪的肌肤。 她白皙的脖颈修长纤细,背上的蝴蝶骨纤薄精致,胸前线条起伏,勾魂摄魄。 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背对他而坐。 沈聿几乎将瓷瓶生生捏碎。 两人离得太近,男人灼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沈忆的肩颈,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下。 她忍不住转过身去:“沈聿,你到底行不行——” 话刚落地,身体便被一双大手紧紧钳制着,又被转了回去。 身后传来男人微微沙哑的嗓音:“……别乱动。” 沈忆一挑眉,后知后觉地低头往自己胸前看了眼。 唇角不由翘了翘,她忍住笑:“那你倒是快点,嗯?” 身后沉寂片刻,温热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肩头,掌心微硬,有一层薄茧。 相触的一瞬间,两人皆僵了一瞬。 手下的肌肤细腻光滑,触手生温……沈聿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受了重伤。 背对着男人,沈忆轻轻勾了勾唇角。 她又不傻,当然猜得出沈聿为什么举止这么奇怪。 虽说这药本就只能这样上,但能趁此折磨他一把,还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啊。 沈忆强忍着才没笑得肩膀抖起来。 以后他且等着瞧吧,她有的是法子折磨他。 她就不信,他能一直装下去。 沈聿从未上药上得如此迅速。 上完药,他把脸一转,不再看她,哑声道:“好了。” 沈忆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衣服,却是道了句:“没好。” 沈聿凝眸:“什么?” 沈忆重新在他面前坐下,只是这次,是面朝他坐下。 偏她衣服松松垮垮的,没有全然系好,沈聿微一垂眸,便能看到泻出的一点春光。 他别开眼,冷声道:“把衣服穿好。” 沈忆道:“我也想穿好,可是太湿了,你想冻死我啊?” 乌发倾泻而下,少女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像一只妖精。 “……”沈聿别开眼,“你要做什么?” 沈忆拿着瓷瓶,对他一扬下巴:“脱了,我给你上药。”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两人对视半响,沈忆挑起眉:“你这伤,不及时上药可是会死人的,还是说你觉得你能自己包扎好?” 沈聿面无表情地解开衣裳,却没有将整个上半身露出来,只露出了左边受伤的胸膛,甚至一只手还隐隐一直按着左胸下面的衣服。 沈忆只当他不好意思,也没说什么。 很多年后,沈忆回想起这一天,常常会想,如果当时她能强硬一些,直接一把扯开沈聿有意遮掩的地方,或许很多事都不会发生,她和沈聿也不会走到那种地步。 可世间没有如果。 这是后话了。 这时的沈忆,只是单纯地一边欣赏男人肌肉的线条,一边认真地为他上药包扎。 沈忆手指上蘸着药粉,一点一点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 眼看马上就敷完了,沈忆忽然抬头,不怀好意地看他一眼,然后指尖用力,忽然狠狠在伤口处戳了一下。 男人俊美的面容瞬间扭曲。 “疼吗?”她笑着问。 男人投来无言的一瞥:“你说呢。” “疼就对了,”沈忆忽然沉了脸色,冷笑着道,“下次还想冲上去给别人挡箭的时候,就想想现在有多疼。” 把衣服烤得半干不干,不至于贴在身上难受得睡不着,两人便准备睡了。 两个人躺在火堆旁,一人一侧。 长夜寂静,荒废的月老庙里,火堆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光忽明忽暗,墙壁上模糊黯淡的法/轮莲花壁画时隐时现。 沈忆仰面望着屋顶,忽然道:“沈聿,你睡了吗?” 另一侧传来男人低沉的声线:“还没。” 沈忆:“聊会天吧。” “聊什么?” 沈忆沉默片刻,道:“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们一路上都伪装得很好,怎的到这却突然被瑾王的人发现了?” “……你知道为什么?” “我猜的。” “说来听听。” 沈忆慢吞吞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茶棚外面遇到的那群小乞丐?” 沈聿回忆片刻,道:“有印象,季祐风还给他们分了一些铜钱,有什么问题?” 沈忆道:“当然有问题。” 她轻声道:“他们根本不是乞丐。” “而是骗子。” 沈聿微微诧异:“怎会是骗子?” 沈忆道:“你难道没发现,除了我们,其他路过的商队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的吗?” “这是因为,他们其实是一些人专门养的孤儿,从小就被教着如何在一些地方官道上的这种茶棚或者驿站旁边乞讨。看起来可怜,其实一个比一个心眼多,一般商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理会他们的,他们骗的主要是不常走官道的路人。” “可季祐风却拿出钱分给他们,这根本不像商队会做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若说这一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也只能是这件事了。” 沈聿沉默片刻,对这件事不予置评,却是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似是笑了声,而后幽幽地说:“这种事,但凡经历过一次,就不会忘了。” 当年梁国覆灭,她在梁地被大肆通缉,身上的钱财也变卖得差不多了,成日东躲西藏,有一顿没一顿的,但就是那次,在驿站旁边,她遇到了和这群小乞丐如出一辙的招数,只是彼时她心软,自己明明口干舌燥,却还是把买茶汤的钱分给了那群小乞丐。 后来走到下一个驿站,遇到一模一样的招数,她被他们揪着不放时,路过的好心人冷着脸吓跑了他们,同她说了这里面的花招,她才恍然大悟。 她拼着把鞋走烂,硬是在天黑之前回去,抓着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让他们把骗她的钱全都吐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短短的一句“经历过”,背后是她一整年的颠沛流离和东躲西藏,是她无数个日夜的难以安眠,是她见惯了阴暗丑恶后几近漠然的平静。 只是如今,这些已如过眼云烟,不足为外人道了。 沈忆静静地望着屋顶,没再说话。 似是过了很久很久,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压了过来:“干柴湿柴,还有生火这些,都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吗?” 沈忆微微一愣,没料到他会想到这些,道:“是啊。” 她笑笑:“那时候没有地方可去,大部分时候只能在山洞里或者别人家屋檐底下凑合一夜,像这种破庙,能遮风挡雨的,已经算是极好的去处了。” “其实砍柴生火算得了什么,我还会烤鱼烤山鸡烤兔子呢,”她瞬间来了兴致,颇自豪地道,“诶,我跟你说,我烤的鱼可香了呢!今天是太晚了,明日,明日我给你露一手!” 话音落下,沈聿却很久没接话。 “你怎么不说话?”沈忆微微拧起眉,愤愤道,“难道你不信?” 沈聿终于开口:“……我信。” 沈忆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过了一会,男人低声说:“那段时间,你应该过得很不好吧。” 少女面上的笑意忽然淡了几分。 不好吗? 似乎是不太好。 可,人总是要长大的啊。 她重新扬起笑,轻声说:“当时是不太好,但如今,都过去了。” 沈聿久久没再说话。 就在沈忆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沈聿忽然开口:“你,恨不恨那个让你亡了国,让你沦落到过这种生活的人?” 沈忆慢慢睁开眼。 “我当然恨。”她平静地道。 “就因为他一个人对权力的欲望,我满门被灭,魏梁梁国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战场上,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碎尸万段,才好报我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 男人顿了一瞬,接着问道:“那,倘若这个人是你曾经很亲近,很信赖,很喜欢的人呢?” 沈忆嗤笑:“怎么可能,你明知他是你们大魏的皇帝。” “举个例子而已。” “好吧。”少女心不在焉地道。 “倘若这个人是我曾经很亲近、很喜欢的人。” “那我便亲手杀了他。” 第041章 有愧 说完, 沈忆微微侧过身,看了眼火堆对面的男人。 他胸上有伤,只是静静平躺着, 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 映出他如山峦起伏的侧影, 好看得不可思议。 他阖着眼,自她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再没开口, 只是神色看起来不太好,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种沉郁萧索的光景。 沈忆觉得沈聿这个人真奇怪。他有时明明就在她眼前,可她从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那些参天大树, 地面上长得郁郁葱葱, 一目了然,可谁也不知道它下面的根有多深多广,你拿着铁锹去挖, 自以为挖出了什么东西, 可其实呢,看到的不过是它庞大根系的其中一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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