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失去了全世界,却又拥有着全世界。 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幸福得她想落泪。 季祐风躺在血泊中, 月白色的蝉翼纱暗花朝服泡得秾艳,长剑贯穿他的胸口,伤口源源不绝地往外淌着血,胸腔每一下起伏都是撕裂般的痛楚, 重重死士围在身前,可他的视线越过他们, 死死盯着不远处女人脸上的那抹笑意。 吐出一口血,他握住插在胸口的剑刃,一寸一寸拔出,剑刃彻底离开他身体时,噗呲一声,一澎血飞溅到地上,他以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看到他,沈忆脸上的笑意蓦的消失了。 季祐风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所过之处,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血脚印和滴滴答答的血迹。 没人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站起来,又走过去,众人沉默着,死士也不敢拦在他身前。 他惨白着脸,用一种难以言说的极复杂的语气,笑着同她说:“阿忆,你就这样高兴。” 沈忆说:“是啊,我就是很高兴。” 季祐风的脸色又白了一点儿,阴沉的视线看向沈聿,冷笑道:“她杀了你父亲,沈聿,难道你忘了?!” 沈聿看着他,只说了一句:“杀我父亲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有数。” 沈忆不由侧头去看他。 沈聿居然一直都知道。 季祐风缓缓眯起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见到月灯的那一刻。” 季祐风偏过头,阴恻恻地道:“原来你一直在跟朕演戏。” 沈聿看着他,好整以暇,淡笑了下,只是这笑竟完全不同于他平日里的笑容,而是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若非如此,臣怎能叫陛下放心派臣去边关,又如何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收拢人心,带着大军杀回来呢?” 沈忆愕然睁大了眼。 而季祐风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浑身染血,站在殿门前,袍角和长发在狂风里飘荡,片刻,低低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男人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在阳光下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颊有半边染上了血色,像朱砂恶鬼,又似落泪佛陀。 他仍在笑,只是唇边一抹讥诮:“没想到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的沈聿,也有这机关算尽,处处算计的一天。” 沈聿也笑,笑得极冷:“彼此彼此。” 季祐风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沈聿,不要以为你赢了。” 沈聿握紧剑柄,不动声色:“哦?愿闻其详。” 沈忆看看沈聿,再看看季祐风,她头本就晕得厉害,得强打着精神才能勉强站稳,完全没有精力细想两个人话中深意,到后面已经听得很费劲。 谁机关算尽?什么赢了输了? 这时,只见季祐风忽然看过来,他似笑非笑:“阿忆,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承认他是阿淮?” “想不想知道,他当初临近返魏时为何突然抛下你?” “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杀了朕?” 三句话就像三根针扎在沈忆的脑袋上,她头皮倏地一紧,昏涨的脑子竟短暂地被拨开一条清明的通路:“你说什么?” 季祐风朝她迈出一步,男人染血的面容忽然在眼前放大,原本清隽俊美的五官隐隐扭曲,面皮之下透出刻骨的怨毒般的阴冷笑意,沈忆头皮发麻,从头发丝到脚趾弯都是僵硬的。 这时,沈聿忽然上前,挡在了她和季祐风之间。 视线被男人宽阔的脊背遮得严严实实,沈聿微微侧脸过来,露出的下颌线条冷硬,眼底蕴起淡漠而冰冷的杀意。 他轻声说:“阿忆,这里交给我,你先出去。” 沈忆茫然地看着他,方才那一刻的清醒没能维持太久,随着他这句话,耳边嗡嗡作响,头又开始晕了。 这时,身前传来季祐风撕裂喉咙般的呼喊,断断续续,耳鸣越来越强烈,沈忆听不清楚。 “阿忆……好好看看你眼前这个人,这个你心心念念的阿淮……” 耳朵里仿佛灌进了很多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沈忆抬手按住太阳穴,用力甩了甩脑袋。 眼前晕眩得更加厉害。 耳边远远地模模糊糊传来一句—— “你以为梁国是怎么被灭的,还不是因为……” 沈忆挣扎着打起精神想要继续听下去,可这声音戛然而止,再也没了后续,然后噗的一声轻响,似是利器没入身体的声音,耳边彻底归于寂静。 最后视野的尽头,季祐风倒在血泊里,睁着一双了无生息的眼睛,视线仿佛刺穿空气,有如实质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但下一刻,沈聿干净利落地抽剑转过身,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男人不着痕迹地把染血的手向后藏了藏,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揽着她,没有一丝表情的冷峻面容微微露出笑意:“阿忆,难受就睡吧,剩下的事有我。” 沈忆勉强维持的意识随着这句话彻底消散,她实在太累了,身体向前倾,软软倒在了沈聿怀里。 沈聿打横抱起她,转身向外走。 身后传来一道道压抑着恐惧的恸哭声。 他们所拥护之人现在不知死活地躺在了地上,他们当然要哭一哭,只不过不是哭季祐风,而是哭他们自己,毕竟,下一个生死难料的,轮到了他们自己。 沈聿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他倏然止步。 他看着前方。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清瘦男子站在殿门前,毫无血色的一张惨白脸庞,即便沐浴在春日阳光里,也如鬼魅般阴冷,男人素来寡淡萧索的眉目阴沉着,仿佛蕴着雷霆暴雨,他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沈聿停顿片刻,继续向前走去,视若无睹。 经过男人身边时,横过来一只手臂,将他拦下。 沈聿目不斜视:“梁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方才因为担心沈忆就先来了乘月楼,大军交给了姬远,梁颂从旁督战。如今梁颂既来了这里,想来外面大势已定,只是不知他方才听到了多少。 梁颂收回手,缓慢踱步至他身前:“季祐风方才说,你才是阿淮,当年去梁宫的那个质子。” 沈聿忽然沉默,他看了梁颂半响,眸色浮沉不明,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梁颂盯着他,眼睛缓缓眯起:“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知道我和嘉禾之间的事情,沈聿,你早就认出我了吧。” 沈聿的视线从他面上移开,绕开他继续向前走:“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沈聿!”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自牙关中逼出的压抑怒喝,随即,当啷一声,长剑出鞘! 沈聿闻声而动,迅疾闪身躲开这一剑,抱着沈忆倒退几步,转身面对梁颂,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沉默着。 梁颂用剑尖对准他:“放开她!” 沈聿垂下眼,没有动。 梁颂提剑一步步逼近他:“你做过什么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你怎么还好意思抱她!!” 沈聿紧了紧手臂,终于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和强忍着怒火的梁颂相比,他看起来要冷静得多。 “我知道我做过什么,”他说,“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局初定,人心不稳,手中若没有军权,你觉得她能坐得稳这江山?” 梁颂眸中怒意更盛:“怎么?难道她要做这个皇帝,她就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沈聿看着他,眸光一寸一寸黯淡下去,直至最后眼底空空荡荡,仿若一片虚无。 他低声说:“你放心,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亲自跟她把一切都说清楚。” 说完,他转身,抱着沈忆走向殿门。 风吹进来,两人衣裳的衿带一黑一红,纠缠在一起,起落飘荡,难舍难分。 梁颂看着两人的背影,半响,冷冷道:“劝你一句,早早放手。她绝不会原谅你。” 男人身形顿了一瞬,迈出了殿门,没再回头。 * 沈忆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凤穿牡丹织锦床幔。 她回到了朝阳宫。 沈忆坐起身,环顾四周。 不远处的书案,灯下,一个人影静坐椅中,手执书卷,窗外圆月高悬,洒他满身如霜清晖。 是月中人,亦是眼前人。 沈忆下了床,无声走过去。 她站在书案边上,静静看着他看书。 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片刻,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眼,看见她,眸中露出笑意。 他起身向她走来:“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沈忆却没说话,她圈住他的脖子,仰起头。 沈聿还想说什么,她踮起脚,吻上他。 男人怔了一瞬。 书卷砰然落在地上。 下一刻,他手指插进她发中,俯身,用力回吻她。 第087章 克制 沈聿抱着沈忆转了个方向, 将她抵在书案前,一手按在她脑后,一手撑在案上, 低头吻她。 两人的身子严丝合缝地贴着, 沈忆仿佛抱了块又硬又烫的烙铁, 连周身空气都是热的。男人的唇重重吮/吸着她,紧缠着她的舌不放,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卷起她舌尖, 沈忆身子不自觉地后仰,被亲得喘不上气。 但吻得越凶,身体深处越是腾起一股隐隐战栗的兴奋和渴望。 不够, 还不够…… 混乱中, 她摸索着攀上沈聿按在书案上的手, 轻攥住他修长的手指,然后,引着他一路向上…… 指尖毫无阻隔地触碰到那处温热柔软的刹那, 沈聿脑子里嗡的一声, 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朝着一处狂涌而去,他猛地睁开眼。 如霜月色洒进窗来,身下女人云鬓懒斜, 胸前衣襟不知何时松散开来,锁/骨如玉沟横,雪/峰若隐若现。她通身浸在皎然月色里,每一寸肌肤都极白极白, 在这暗夜里仿佛发着蒙蒙的光,只那唇瓣因为过度吮吸而变得秾艳深红。风吹进来, 乌黑的发飘落她雪白颈肩,她幽幽睁开眼,眼底尚存未退尽的情/欲,如魅似妖。 沈聿定住了。 她长得好,他向来知道,可他不知道,年少之时那几分已经可以乱人心绪的娇媚明艳,在多年后会变成这般如跗骨之瘾般轻易惹得人神魂颠倒,欲生欲死的妖娆风情。 血液猛烈冲刷着血管,撞击着耳膜,心跳从未如此急速,身体仿佛快炸开。 沈聿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没有再动。 察觉到他的僵硬,沈忆轻挑眉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缓慢靠上前来,口中低低地唤:“沈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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