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此时已经不纠结这个问题,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哪里还能专注于眼前觥筹交错、杯盏流转的喧嚣宴席?入目的珍馐佳肴,送入口中,只觉得味同嚼蜡,食不知味。林素曦与母亲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什么婚事,他却左耳进右耳出,全无心思去听。那些虚情假意的社交辞令,那些冠冕堂皇的婚姻大义,与他又有什么干系?他的心,已经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给了唐晓蝶。除了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林素曦也看出了陈灿耀的心不在焉,芳心有些不悦。莫非他对自己果真并无半分情意? 想到这里,林素曦心中又是一阵酸楚,暗恨陈灿耀的无情,暗恨自己的多情。好不容易盼来了这次与他共饮的机会,本想借此增进感情,却不料,他的心,竟然完全不在她身上。这般冷落,这般怠慢,教她如何能够容忍? 林素曦强忍住心头的怨愤,端起酒盏,款款走到陈灿耀身边。婀娜多姿的身姿,楚楚动人的风情,无一不在挑逗着陈灿耀的神经。她媚笑着举起酒杯,轻启朱唇,柔声细语道:“阿灿,你我情投意合,得以把酒言欢,素曦真是三生有幸。我敬你一杯。” 这番话说得露骨非常,令陈灿耀不由得头皮发麻。可是碍于阿娘和宾客在场,又不好拂了颜面,只得强作笑颜,一饮而尽。 宴席散去,送走林素曦,陈灿耀本以为终于可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不料,等待他的,却是阿娘愈发咄咄逼人的逼婚。陈夫人黑着一张脸,厉声喝问:“陈灿耀!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素曦小姐对你一片痴心,你却爱理不理,像什么话?她堂堂林家千金,你就这般怠慢,当真要寒了人家的心啊!” 陈灿耀闻言,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受够了这些虚与委蛇,受够了这些尔虞我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疲惫而无奈:“阿娘,儿子已经说过了,对素曦并无婚配之意。” 陈夫人闻言,眉头紧锁,嘴角抽搐,死死盯着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陈灿耀,为娘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门亲事,只能应承,不能推脱!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为娘不客气!你给我想清楚了,这可关系着你一生的前程,陈家的荣辱!你要是识相,就该乖乖听从为娘的安排,迎娶素曦为妻。若是执意悖逆,休怪为娘不认你这个儿子!” 说罢,陈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陈灿耀一人在原地。他心乱如麻。一边是慈母严命,一边是心上人,他究竟该如何抉择?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意味着要放弃一个挚爱的人。 堂堂陈府公子,国子监监承,前途无量,却被这儿女情长困住,进退两难。他本想凭借一己之力,扶持唐晓蝶出人头地,重振唐家旧业。可如今看来,母亲势必不会允准他与一个“离畔”之女结合。而唐晓蝶,也断然不肯接受他的帮助,生怕被人说是攀附权贵的狐媚之徒。 两个骄傲相爱的灵魂,却又生生被世俗和偏见拆散。造化弄人,弄得他如此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他暗恨自己生在高门,若是与唐晓蝶一样,不过普通子弟,倒也逍遥快活,不必受这许多掣肘。 回到房间,福安和陈灿耀闲聊起来。福安打量着陈灿耀略显疲惫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今日之事,你可是有什么决断?林家小姐对你一往情深,众人皆知。她这次来,想必是存了终成眷属的心思。这门亲事你若是应了,也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陈灿耀闻言,缓缓抬眼,深邃的眸子里兀自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望着窗棂上细密的雕花出神许久,一字一句道来: “福安,你跟了我这许多年,我的脾性秉性你再清楚不过。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最是看不得弯弯绕绕、朝秦暮楚之辈。当初和林家定下这门亲事时,我虽不十分情愿,却也勉强应承下来。一来是念在世代交好的情分上,二来也是顾及家中长辈的颜面。谁知林素曦竟是如此善变,前脚刚许下婚约,后脚就因为在皇后面前献舞博得圣心,便起了悔婚的念头。他们眼高于顶,自以为攀上高枝,便将我这个未婚夫狠狠地踹开,撇下一纸休书,逼我滚去扬州。这般折辱,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任人鱼肉宰割,予取予求?他们将我视为弃子,随意玩弄我的尊严,践踏我的自尊。如今她又后悔了,想要重拾旧好,与我言欢。可笑,实在可笑!你道我陈灿耀是什么人?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吗?是可以随意抛弃,又随意捡回的废物吗?呵,他们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太小瞧我了!” 说到这里,陈灿耀竟是恨极反笑。福安见状,连忙上前劝慰:“公子息怒,消消气。林家所作所为,是有违礼数,伤了你的自尊,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公子你也要想一想,林家毕竟是世家望族,在长安城中颇有威望。咱们陈家虽说清誉名声在外,到底势单力薄,不可与之抗衡。公子你此番若是拂了林家的意,只怕会落下骄矜不恭、不识抬举的骂名。到时候于你仕途,于陈家声誉,恐怕都有些许影响。林家大小姐对你情深似海,一心想要与你结为连理,公子你何不忍一时之气,从长计议,再好生斟酌?” 陈灿耀听了这话,脸色愈发阴沉,嘴角抽动,眼中泛起一丝凄楚之色。他缓缓起身,负手踱到窗边,眺望着天边流霞,低低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苍凉无奈:“福安,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可是这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我若是俯首应承,屈从于林家胁迫,日后还有何脸面在长安立足?我七尺男儿,岂能为了蝇头小利,就这般委曲求全?这般软骨头,传出去只怕要叫人笑掉大牙!”
第64章 他喃喃说着,眼中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良久才猛地回神,语气坚定而决绝:“罢了,且不说林素曦对我根本无半分真心,即便是真心真意,我也断然不能接受。林素曦把我发配到扬州,我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才是我此生挚爱,此生不渝的执念。” 福安闻言,微微一愣,复又了然,笑着感慨:“原来公子心里,还惦记着唐小姐啊。也是,在长安再遇见她时,我就瞧出公子对她与众不同。只是不曾想,竟会为了她,连林家都不放在眼里。” 但陈灿耀在林家之事上锱铢必较,福安又是心中一凛,赶紧拱拱手,略带无奈地说:“公子这番决意,定是考虑已久,心意已决。只是林家权势滔天,此事怕是难以收场。就让小人再婉言几句,希望公子能三思而后行。” 陈灿耀听罢,眉头蹙起,缓缓转身,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福安,我自有分寸。林家势大,但陈家在这长安,也并非无足轻重。再说了,我这心意既已表明,就是不会后退。那个人,那个姑娘,比这世间一切都要重要。你我为陈家效力,自应一往无前。可我这一生,却只爱这一个人。” 福安听了这话,暗自叹息,他自是了解陈灿耀的脾气。公子一旦做了决定,就是山穷水尽也要孤注一掷。 ^^^ 柳夏茶府里灯火通明,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唐晓蝶正与陈离柔忙碌地收拾着茶桌茶具,有说有笑,配合默契。唐晓蝶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让人移不开眼。 “姐姐,今天生意这么好,咱们都要忙晕了。要是天天都这样该多好啊。”陈离柔一边收拾茶盏一边感慨道,语气里满是向往。 唐晓蝶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有些落寞:“是啊,生意是好,可惜……唉,离柔,你有所不知。阿灿今日来了,不但夸赞我的手艺,还愿意将国子监的贡茶订单交给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的吗?姐姐,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有了这份订单,咱们茶楼还愁没生意?” 陈离柔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凑到唐晓蝶跟前,眼巴巴地看着她。 可唐晓蝶却只是无奈地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幽幽叹道:“傻丫头,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想啊,我们上个月还在巷道摆地摊,这几天才开茶楼卖茶。再者说我还有过一段不光彩的离婚史,在世人眼中,早就是不检点的代名词了。若是我贸然收下这份荣宠,接了这份订单,传出去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么?只怕会有无数的流言蜚语,说我不要脸,巴结权贵,靠美色上位。到时候,这些流言蜚语不只会影响我,还会连累阿灿的清誉。堂堂国子监祭酒之子,却来偏袒一个离畔女,大家能不背后嚼舌根?万一传到国子监,传到他父母那里,只怕他会因此丢了乌纱帽,断送了前程。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陈离柔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你就是单纯了些。你当真以为,如今我们茶肆的生意红火,全然是仰仗着那陈公子吗?告诉你吧,其实我们现在茶肆的名声,远已自成一股声势了。即便没了国子监订单,只凭着我们的手艺和品质,也能吸引那些有眼光的京城达官贵人垂青。你说,咱们这手艺,还会差到哪里去?” 唐晓蝶听了这话,不禁面色黯然,轻轻摇了摇头道:“离柔,你固然有你的理由和看法。但你须知,我虽是个卖茶的,并非专精于徇私枉法之人。” 陈离柔见状连忙搂住她的肩,温言软语地安慰:“我知道你是为了陈公子好,可你也太傻了。陈公子对你一片真心,他愿意为你担待一切,你为何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呢?就算外界会有闲言碎语,可只要你们两个人情深意笃,就没什么可怕的。再说了,你堂堂唐家千金,又不是没有骨气的人。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你要学会看淡,不要放在心上。” 唐晓蝶感激地看了一眼陈离柔,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而坚定的神情。 “离柔,你不明白。我这一生,已经受够了委屈和闲言碎语。阿耀他身居高位,前途无量。我一个区区茶楼老板,配不上他。我若真的收了这份订单,岂不是等于承认,我要倚靠男人上位?我要高攀权贵?天下人不知道会怎么编排我?我宁可就这样苦苦支撑,也不愿连累阿耀的清誉。” 陈离柔正要开口,她却抬手制止了。“好了,别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国子监的订单,我是万万不能接的。我这一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挺好。总比依靠男人强。我这一辈子,就算穷得叮当响,也要活得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陈离柔见唐晓蝶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言,默默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唐晓蝶的肩膀。 ^^^ 此时,林府灯火阑珊,素曦独倚阑干,眉黛低垂,娇羞无限。红烛摇曳,映照着她的如花笑靥,满脸春情。她想起前几日筵席间的旖旎风光,想起陈灿耀俊朗的面容,不觉心潮澎湃,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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